被警告過的素娥踉踉蹌蹌地來內室,就看到她那驕傲倔強的主子,像一隻飽受摧殘的小鳥一樣仰躺在牀上。
她雪白的肌膚上佈滿了青腫不堪的痕跡,雙手被牢牢束縛在牀頭,漆黑的長髮遮了她大半張臉,在不斷跳動的燭光下,顯得越發的悽慘而又狼狽。
她忙不迭上前將納蘭娉婷那雙被捆在牀頭的手臂解了下來,又拉過軟被蓋到了她的身上。
見對方無動於衷的任由自己擺佈,素娥憂心道:“婷主子,您還好麼?”
納蘭娉婷沒有回答她的話,這讓素娥的心裡更生出了幾分不安。
她一邊小心翼翼地在旁邊細心侍候着,一邊勸慰道:“您又何必用這種極端的方式和王爺發脾氣耍性子?王爺是什麼樣的人,相處了這麼久,難道您心中還沒有數麼,與其和他對着幹,爲什麼不稍微放低些姿態,向他討好求饒,也能讓您少吃些苦頭少遭些罪。”
……
“雖然奴婢相信柔夫人肚子裡的孩子並不是您害的,但爲了堵住外面那些人的悠悠衆口,王爺不得不將您暫時關在這裡。若是按府裡一慣的規矩,在罪名沒有被正式定下來之前,王妃會將您關進聆訊堂的地牢裡等候審判,一旦進了那個地方,就算當場不死,肯定也會被扒掉一層皮。”
“婷主子,您一向冰雪聰明,怎麼就沒看出王爺對您的一片良苦用心?他這樣名爲收押,實爲保護的做法,可全都是爲了您在着想啊。”
“素娥……”
“啊?”
“你還認不認我這個主子?”
這突如其來的問題把素娥給問傻了,好半晌後她才用力點頭道:“無論到了什麼時候,您都是素娥的主子。”
“既然你認我這個主子,就幫我一個忙。”
“呃?”
只見對方猛地從牀上坐了起來,雖然身上還殘留着掩飾不去的狼狽,但她眼中所流露出來的堅定目光,卻讓素娥生起了一股不妙的預感。
“去給我準備紙筆。”
“主子,您這是要幹嘛?”
納蘭娉婷用冷靜到不能再冷靜的語氣道:“現在能幫我的只有白小妖,我會給她寫一封信,但是這封信絕對不能落到除了你和白小妖以外的任何一個人手上。如果你不想眼睜睜看着我被別人害死,就想辦法親自將這封信送到白小妖手上,因爲除了她以外,這個世上,再也沒有人能幫得到我。”
素娥被對方那鄭重其事的語氣嚇得心肝一顫,她呆愣了好一會兒,才壓低聲音道:“依奴婢來看,王爺並沒有打算將婷主子處死。”
納蘭娉婷冷笑一聲,“現在胎死腹中的那個孩子,是王爺的親生骨肉,他現在不收拾我,是因爲還沒有抓到所謂的犯罪證據,一旦那些有心人將足以致我於死地的證據呈現到他面前,你覺得我這條命還有得活麼?”
素娥被她這番話嚇得臉都白了,急忙道:“那……那怎麼辦?”
“去找白小妖,她會想辦法救我。”
雖然知道利用素娥的同情心是不對的,但還有七天就是八月十五,無論如何,她也不能錯過回到現代的最佳時機。
可眼前她就像一隻狗
一樣被秦寂逍拿鏈子拴在這裡,就算她喊破了嗓子哭瞎眼睛,對方也絕不會對她心軟。
她必須想辦法去幽鬼園等時空之門再度打開,而現在能幫她的除了白小妖之外,她已經找不到第二個人。
素娥還是頭一次見她主子露出這麼凝重的表情,雖然潛意識裡有一個聲音告訴她,她主子做的這個決定未必是正確的,而且她也不認爲幽鬼園附近住着的那個神秘兮兮的白小妖真有這個本事能扭轉局面,但主子既然開了口,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她也義不容辭在所不惜。
五天之後,在靖南城消失了有一段日子的端木祺,竟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白小妖的面前。
未等對方從詫異中醒過神,他便一把抓住對方的手臂,將一塊乳白色的雙魚玉佩拎到她面前,迫不及待道:“告訴我,爲什麼你會有這隻玉佩?”
玉佩的外表並沒有出奇和特別的地方,真正讓端木祺震驚的是,這玉佩是很多年前,他私下裡送給苗若眉的定情信物。
苗若眉死了,可這塊玉佩卻活生生的出現在他面前,這讓一向冷靜的端木祺,一下子就變得不冷靜起來。
所以當信使將這塊玉佩遞到他手中,並親口告訴他,讓他送玉佩過去的人找他有急事時,他幾乎是立刻就放下手邊的一切,飛也似地從天魔族趕回了靖南城。
因爲信使遞給他的信中,落款注的是一個“妖”字。
在他的記憶裡,能和“妖”字扯上關係的,除了靖南王府這個身份成謎的白小妖,他還真是想不出來第二個。
被他緊緊揪着手臂的白小妖用力甩了幾下沒甩開,才氣不打一處來道:“之前不是告訴過你,我和苗若眉以前是認識的麼。”
他急切道:“你們關係很熟?”
她不耐煩道:“半生不熟。”
端木祺眯起雙眼,厲聲對她吼:“僅僅是半生不熟的話,她會將這塊玉佩交給你?給我說實話,這玉佩你究竟是怎麼得來的?”
白小妖被她吼得來了脾氣,擡起小短腿,狠狠踢向端木祺的腳踝,“一塊破玉佩而已,你還真把它當寶了?放開我的手,你把我給捏痛了。”
端木祺吃了一痛,情緒也變得有些失控起來,他用力捏着白小妖細弱白晳的手腕,臉色陰鬱,厲目圓睜。
面對白小妖的刁蠻跋扈,他不但沒有半分妥協之意,反而還用緊緊壓迫對方的氣勢,無聲的警告她最後馬上回答他的問題,否則他也不敢保證自己究竟會對她做出怎樣不可彌補的錯事。
也許是他的眼神太過可怕,也有可能是他渾身所散發出來的陰冷氣息太過強烈。
原本還想和他對着幹的白小妖在觸及對方那不容妥協的狠戾目光後,不情不願道:“這玉佩是苗若眉臨死之前交給我保留的一件遺物,她說,有朝一日若我有什麼未了的心願或要求,天魔族一個叫端木祺的男人,自會滿足我的一切請求。”
“只有這麼簡單?”
“不然你還希望事情有多複雜?”
“若眉的屍體被葬在哪裡?”這纔是端木祺真正關心的問題。
“海葬了。”
“什麼?”
這
個答案讓端木祺瞬息之間就失去了本來的理智,“爲什麼是海葬?靖南王府有這種葬人的規矩?就算她在新婚之夜選擇用自殺的方式來結束自己的生命,可好歹她也是前任靖南王名媒正娶進府的妃子,按照世俗的殯葬方法,她沒理由不被土葬而選擇海葬。”
“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沒理由的,她原本是天魔族無憂無慮的小公主,卻要被她狠心的父親以利益爲名,送到靖南城嫁給一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子爲妻。她原本有自己心愛的男人,可當她提出要與那男人私奔的時候,卻被對方狠心拒絕,最終不得不承受遠嫁他鄉的後果。端木祺,這世上不是所有的東西都能用常理兩個字來解釋的。假如當年你不是那麼自私的爲了名利所着想,你以爲苗若眉會淪落到今天這種可悲的下場?”
白小妖口中的字字句句,就像藤鞭一樣狠狠敲擊着端木祺的心。
她說得沒錯,當年要不是他自私的不肯爲那段感情放棄一切,若眉也不會因爲他的自私而選擇放棄生命。
應該說,被她放棄的,不僅僅是她的命,還有那段被他深深傷害了的感情。
他沒有能力讓時光重回到過去,他只想尋回她的屍骨,用天魔族最古老、最神、也是讓人付出巨大代價的方法尋回她已經消失的靈魂。
他不知道這個代價將會給自己帶來怎樣的後果,只要能讓若眉的靈魂重新回到人世,他不介意承受上天對他的懲罰。
“若眉的屍骨被葬到了哪個海里?”
白小妖驚道:“你要做什麼?”
端木祺一字一句道:“我們天魔族的祖仙曾在一本醫書上記載,可以通過招魂的方法,將逝者的靈魂從陰間召喚回陽世,這是一種十分古老的巫術,所需條件就是,必須能尋回被召者的屍骨……”
未等他將話說完,白小妖便厲聲吼道:“你瘋啦,那見鬼的巫術是要付出常人無法想象的巨大代價,到時候就算你真的將苗若眉的靈魂召回了陽世,你也會因爲逆天,而遭受上天的懲罰。”
“你竟然知道我們天魔族的這個傳說?”
白小妖神色一慌,“是苗若眉告訴我的。”
“看來你和若眉的關係還真是不錯,她居然連這個都講給你聽。”
“我和她之間的關係好不好與你無關。”
“我好奇的不是你們之間的關係,我只想知道若眉的屍體究竟被葬在哪個海里,就算是上天入地,我也一定要把她的屍骨尋回來,完成召魂儀式。”
“你的希望恐怕要破滅了,因爲苗若眉死後,她的屍體被焚化爲灰燼,按她死前的吩咐,我已經將骨灰拋向大海。因爲她說過,她最愛的就是海,既然活着尋不到自由,就只能用死亡的方式來達成這個願望。”
端木祺原本還帶着幾分期冀的面孔,瞬間因爲她給出的答案而化爲一片死灰之色。
這讓白小妖有些不忍,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卻欲言又止。
良久後,她突然打破此刻的沉默,“我用這塊雙魚玉佩引你入府,是有一事希望你能出手相幫。”
端木祺冷冷衝她挑了挑眉頭。
白小妖道:“娉婷出事了,我要你救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