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小麥色的肌膚上,有着大大小小的傷痕無數,有些地方看上去甚是駭人,比她當初被楚亦霜折磨時留下的新傷舊恨還要嚴重的多。
藺慕凡見她呆立,眼睛睜得大大的,隨手拿過她手裡的衣服掛在了一旁,低聲問道,“是不是嚇到你了?”
“爲什麼會這樣?”楚亦雪眼圈紅了起來,她從來只看到他冰冷淡漠的外表,卻不曾想到在那一襲藍衫下面,居然隱藏着這麼多的傷痕。
“這些大多是想要殺我的人在我身上留下的,少數是我練功時不小心弄傷的。”藺慕凡無所謂的脫下褻/褲,踏進了偌大的木桶之中。
原來他過的這麼辛苦!
楚亦雪吸了吸鼻子,拿着面巾給他擦洗身子,當目光觸及到他胸前的一個疤痕時。她忍耐多時的眼淚終於再也忍不住,滴滴落在了溫熱的水中。
“不要哭,這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藺慕凡擡手給她拭去眼淚。眼裡有柔情悄悄閃過。
楚亦雪輕輕撫摸着他胸口那個因她而留下的傷痕。發誓般的說道,“以後我再也不會傷害你,在你身上留下任何的傷痕!”
“以後的事,還是以後再說。”藺慕凡低頭看着自己那個傷口,暗自苦笑。
若是她知道自己利用了她,她還會記得今天所說的話麼?
若是她知道是楚亦涵快死了,而且還是他一手造成的,她不會因爲仇恨而拿刀真的捅向他麼?
藺慕凡沐浴更衣之後正想要跟楚亦雪去北苑,讓她也回去換身乾爽的衣裳。初雪來稟告說淑妃已經在湖心小築的吊橋外等候多時了。
司徒芸這麼急的來找他,想必也不會是什麼好事,她在王府眼線衆多,想必都是爲了他親自去接楚亦雪回府的事了。
吩咐初雪讓司徒芸去客廳等着,他把楚亦雪安頓在無塵齋,然後才獨自前去客廳。尤嗎豐巴。
司徒芸板着一張臉,神情陰沉的很。見到藺慕凡連禮都沒有行,直接質問道,“師兄,你之前是怎麼答應我的,你不是說自己會放下麼?難道你現在做的就是所謂的放下嗎?”
“你這是什麼態度?”藺慕凡也怒了,冷聲道,“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司徒芸的氣焰稍稍弱了一點,“師兄。你該知道,我這都是爲了你好。”
“爲了我好便能如此放肆?”藺慕凡目光冰冷的看着她,“今日我去楚王府並非只爲了她,而是有其他的事。”
“還能有什麼事,不就是怕我把她給殺了麼?”
“你二叔曾經斷言,子元熬不過今年,我以爲是他走了,這才匆匆趕去,難道我連送朋友最後一程都不可以嗎?你不要太*了!”
“是這樣?”司徒芸眼裡閃過一絲疑惑。
“你要的解釋我已經給你了,信不信由你!”藺慕凡一甩衣袖,“不日我們就該離開帝都了,希望你不要再給我惹任何的麻煩!”
“是。”司徒芸忍氣吞聲的應道,“那我先告退了。”
看着司徒芸離去,藺慕凡暗自鬆了口氣。
這個女人現在對他是越來越無禮了,要不是看在同門一場的份上,他幾乎都忍不住要出手教訓了,免得她當真忘了自己的身份。
藺慕凡很快回到無塵齋,原本是想親自送她回北苑的,此時也沒有那份心情了,便吩咐初雪與初晴兩人一起送她回去。
楚亦雪回到北苑之時,步行回府的花瑤和琴兒還沒到,她便命了春雨去準備熱水,自己也沐浴了一番,換上乾爽的衣裳。
待到黃昏時分,藺慕凡終究還是按耐不住,藉口要看她習武的成效,來了北苑。
路上遇到柔姬,他竟然當做視而不見,還未等她上前來行禮他就匆匆離去,簡直傷透了柔姬的心。
柔姬看着他的背影良久,長長嘆了口氣,默默的流着淚回了自己的院子,她想或許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再碰這個男人了。
早知如此,她何如留在醉仙樓?至少,她不會寂寞如斯。
楚亦雪見到藺慕凡又驚又喜,立刻把所有的人都給打發了出去,只想與他單獨相處。
聽聞他是來檢驗自己習武的事,她便帶他去了平日裡練武的那個小院,無奈她學習的時間本就才一個月,而近十天來又沒有練習,劍法十分的生疏,藺慕凡看了直搖頭。
“這招應該是這樣的。”他實在看不下去了,連忙過去給她糾正。
楚亦雪很不好意思,紅着臉解釋道,“我原本就不熟,如今又隔了這麼久,要不你舞一遍給我看看罷?”
“拿劍來!”藺慕凡很是爽快。
楚亦雪連忙把手裡的未開刃的劍遞給了他。
他接過立時舞了起來,長劍帶風,使得小小的院落中飛沙走石,連樹上的樹葉也跟着片片落下。
當時藺羽淵給楚亦雪舞這套劍法的時候她就睜大了眼睛瞧着,如今再見藺慕凡親自舞了一遍,她直接就愣住了。
原來這劍法正在的威力竟是有如此之大,這是因爲藺慕凡的內力要比藺羽淵深厚麼?那自己又要何時才能達到他們的境界?
藺慕凡給她演示完最後一招便收了功力,院子裡馬上安靜下來,只有少數幾片葉子還在空中旋轉着,慢慢的落到凌亂不堪的地面上。
因爲此時夜幕已經降臨,藺慕凡也就沒有再讓楚亦雪練一遍給他看,與她一道回了她住的院子,當夜宿在她屋裡。
楚亦雪習慣性的想要練習內功心法,藺慕凡得知她在心法上從不曾間斷過,便測試了一下,發現內力比她的劍法要好的多,暗暗讚賞了一句,她果然是個勤學苦練之人。
此後幾天,藺慕凡都是在北苑親自教導楚亦雪練劍,他比藺羽淵要嚴格的多,所謂嚴師出高徒,最後她的進步自然也是要比之前快些。
藺慕凡還特意命人給她打造了一柄小巧的短劍,平日裡能夠藏在衣袖中,一旦遇到危險便能及時拿來應敵。
楚亦雪很喜歡那柄劍,尤其是劍柄上刻着的兩個字:沉音。
這是屬於她的劍,他送給她最實用的東西,她希望有朝一日這柄劍能夠幫上他的忙,那也就不枉她苦學一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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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慕凡回府才幾天,皇帝突然傳召他,給他下了一道聖旨,擢升他爲剿匪大元帥,三日之後率兵前去坐鎮武陵郡,剿滅叛匪。
武陵郡有着靖國最大的山寨,正是李睿所在的擎天寨。
這道聖旨就像是一個晴天霹靂砸在清王府中,身爲男主人的藺慕凡要是走了,那這滿府的女人要怎麼辦?
藺慕凡初回到王府,這又要離開了,府裡大多數的女人都是想跟着藺慕凡走,因爲這是跟他朝夕相處的最好機會。
不過也有少數的人怕自己會死在戰場上,一去不復返,生怕藺慕凡會把自己帶走。
寧瑾珊身爲大將軍的女兒,而且還是正室王妃,自認爲有資格跟着藺慕凡行軍打仗。甘願把大權暫時交給司徒芸,只求能隨軍而去。
藺慕凡直接拒絕了她的請求,要她留守清王府做好她女主人的本職。把王府事務打開好。他不需要她跟着同行。
這道聖旨本就是藺慕凡計劃中的事,司徒芸自是早就料到會有幾天,甚至可以說是他們一直都在等着今天,因而她沒有任何的擔憂,他是一定會帶她一起走的。
藺慕凡此去歸期難定,而且他的對手還是李睿,楚亦雪便也想跟着一起去,可她又不敢開口,生怕他誤會自己是爲了趁機去見李睿。
想去又不敢提向藺慕凡要求。楚亦雪真真是好生煩惱,自從知道了聖旨的事之後就一直坐立不安。
可就在藺慕凡奉旨離京的前一天,初雪突然出現在北苑,特來來通知楚亦雪,讓她收拾好行禮,明日一大早隨大軍出發。
她訝然的看着初雪,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藺慕凡竟然要帶她一起去武陵郡,他難道不擔心自己在見到李睿之後會舊情復燃,做出對不起他的事來麼?
初雪消息帶到之後便回了湖心小築,她與初晴也需要去準備一下,這次要與藺慕凡一起離京,依舊做他的貼身侍婢。
幾乎沒有人知道,她們兩人也是身負武功的,而且還是藺慕凡多年來親自訓練出來的。像她們這樣的人。他到底訓練了多少,誰也也不知道。
初雪一走,楚亦雪就趕緊收拾行李。
她的東西很少,胭脂水粉什麼的都不需要,只帶了幾件換洗衣裳,以及三兩本書,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跟着去能做些什麼,只想留在他身邊而已。
翌日一大早,鍾文山便來請楚亦雪了,他作爲藺慕凡信任的侍衛隊長,自是跟着一起去行軍打仗了。
楚亦雪並沒有見到藺慕凡,據說他是去面聖了,皇帝親自爲他踐行,將帥印和調兵遣將的虎符交給他。
不過她卻見到司徒芸,紅梅傲雪,以及初雪初晴五人了,幾人客氣行禮打招呼,而後上了早已準備好的馬車。
她們六個人分開乘坐兩輛馬車,司徒芸自是帶着她的兩位陪嫁丫鬟一起,而初雪兩人則是與楚亦雪在同一個車廂裡。
馬車搖搖晃晃的,幾乎把楚亦雪的骨頭都搖散架了,一開始她還能正襟危坐,到後來就維持不住那姿勢了,斜靠在了車壁上。
初雪和初晴並沒有跟楚亦雪坐在一起,而是一進車廂就盤腿坐在她的腳下,一副閉目養神的樣子。
這要是在以前,楚亦雪肯定不知道她們這是在做什麼,但如今她練過功夫,只一眼便知道她們這是在練功,也因此知曉了她們會功夫的事。
見她們在練功,她也學着她們的樣子把腳擡上去盤膝坐着,開始練習之前所學的內功心法,很快就入定了。
初雪和初晴收了功之後見楚亦雪竟然也在練功,驚訝的差點失聲驚呼出來。
她怎麼還會功夫?她不只是一個長着一張漂亮臉蛋,會些琴棋詩畫的較弱女子麼?
楚亦雪一直到正午時分才收了功,舒展了一下筋骨,發覺此前渾身痠痛的感覺竟然沒有了,全身上下都舒適的很,不禁展顏微笑了起來。
武功真的是種好東西,她以後一定要更加勤學苦練才行!
外面的風很大,吹得車簾獵獵作響,楚亦雪便大膽的撩開車簾,準備看看外面的風景,結果看到的卻是騎着高頭大馬的一些將士。
她剛出發的時候只有兩輛馬車和寥寥的幾匹馬而已,那幾個騎馬的人都是王府裡的侍衛,並沒有將士隨行,難道是藺慕凡跟上來了麼?
想到此,她乾脆連整顆腦袋都探了出去,看了看前面又望了望後面,入眼處都是些穿着盔甲的將士,浩浩蕩蕩的場面極爲壯觀,根本就瞧不見藺慕凡的身影。
他身爲大軍的主帥,想必應該是在在最前面罷?楚亦雪扯了扯嘴角,又笑了起來,暗自猜測着他身穿戎裝的樣子肯定是王威風凜凜,她好想看看呢。
關於他現在的樣子,她倒是猜對了,但他卻不是在最前面,開路有先鋒,他在先鋒隊的後面,騎着高頭大馬,身披鎧甲一邊走一邊還在跟旁邊的幾名將領說着什麼。
這次皇帝給他派了三萬大軍,走在官道上浩浩蕩蕩,所到之處塵土飛揚,他看上去的確是很威風。
由於早上在皇宮裡耽擱了些時辰,他們直到午後纔到達驛站,然後楚亦雪才見到了藺慕凡,那一刻她真覺得他是個大英雄。
司徒芸早楚亦雪一步迎了上去,伺候他歇息用午膳,甚至連初雪和初晴的動作都比她要快的多,她倒是最後一個過去給他行禮的。
藺慕凡帶了絕色雙嬌在身邊,他也不想厚此薄彼,吩咐她兩人與他一起用午膳。
紅梅傲雪基本只伺候司徒芸一人,楚亦雪沒有帶自己的侍婢,暫時由初雪和初晴伺候着。
午膳過後,藺慕凡本該歇息,可他卻單獨帶了楚亦雪出去,恰好被司徒芸看到,便悄悄跟了上去。
一出驛站,藺慕凡便將楚亦雪攬入了懷裡,在她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拔地而起,展開輕功帶她飛奔着離去。
司徒芸的輕功雖然不如藺慕凡,但此時他不但帶了一個人,而且還不是逃跑,速度並不是很快,她要追上去自是輕而易舉了。
楚亦雪緊緊的攬着藺慕凡,只聽到耳邊有風聲呼嘯而過,仰起臉大聲的問道,“慕凡,你可不可以教我輕功呢?我也想飛檐走壁。”
藺慕凡沒有應聲,只是抱着她一路飛奔,一直把她帶到離驛站有段距離的小樹林裡才翩然落下,將她放開。
楚亦雪正想問他爲何中午不休息,反而把她帶到這裡來,他卻先開口,話語淡淡的說道,“你那點小心思我還能不知道麼?你以爲我把你帶來這裡做什麼?”
“你是要教我輕功?”楚亦雪大喜過望,不禁又有點感動,原來她心裡想什麼他都知道。根本不需要她開口乞求。
可他的所思所想,她卻從來看不穿,即便是想要幫他。她也是有力無心。這讓她很是挫敗,感覺自己太對不起他了。
藺慕凡點點頭,“前些天發現你的內力已經略有小成,如今也是時候教你這門功夫了,以後若是遇到危險,打不過你就跑,也許還能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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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亦雪嘻嘻笑了起來,“你說的可是三十六計中那最後一計?”
“原來你還看了三十六計,該不是整個無塵齋的書都已經被你看了個遍罷?”藺慕凡也抿脣一笑。隨即正色道,“好了,時間不多,我們先開始罷。”
楚亦雪也收斂起笑意,一本正經聽着藺慕凡教她那門可以凌空虛度的功夫,態度極爲認真,這可是她將來可以用來逃命的本事。
人貴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現在功夫實在太差,不想等到了危險的戰場還要成爲藺慕凡的累贅,像上次那樣連累他受傷。
司徒芸因爲藺慕凡的關係不敢跟得太緊,只能遠遠的看着,見楚亦雪居然能夠飛躍而起,踏着樹枝狂奔,速度雖然比她差了太多,可卻足以說明一個問題了。
楚亦雪會武功!
這個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女人居然也會武功。她是什麼時候學的?以前可從來都沒有聽說過,而且在寧瑾珊對她施虐的時候也沒有任何的反抗!
難道是藺慕凡親自教她的?還是藺羽淵?
司徒芸驀地收攏了五指,臉色陰鬱,顯然已經氣的不輕了,藺慕凡作爲她的師兄,以前就連自己向他請教都經常會吃閉門羹,可他現在卻在親自教楚亦雪習武。
藺慕凡一心只想着教楚亦雪輕功身法,根本沒有注意到,遠處有一雙飽含着嫉妒之火的眸子正惡狠狠的盯着他們。
楚亦雪之前不遺餘力的修煉內功心法,在這個時候起了很大的用處,不到一個時辰便已經掌握了輕功的基本法門,接下來只要勤加練習即可。
藺慕凡見時間差不多了,這才帶她回了驛站。
此時已經是炎炎夏日,中午休息本是爲了避開日頭的,結果楚亦雪卻在午後的太陽底下曬了近一個時辰,下午就中暑了。
她口渴難耐,疲勞不堪,四肢乏力,頭昏眼花,胸悶噁心,在馬車裡幾乎連坐都坐不穩,難受的很。
初晴想去稟告藺慕凡,讓他找個人來給楚亦雪看看,卻被她阻止了,說是等大家停下來休息時再說,萬不可因爲她一個人而耽誤了行軍。
由於下午出發的比較晚,所以一直到了夜幕降臨才停下來安營紮寨。初晴扶着楚亦雪下了馬車,後者卻是連站都已經站不穩了。
初雪一聲不吭的離去,找到藺慕凡稟告了這件事。
藺慕凡聞言神色微微有些焦急,連忙帶了一位大夫過來給她瞧病。
這次隨軍的大夫有好幾名,都是宮裡的御醫,但他帶來的的這位卻並非御醫,而是司徒芸的二叔,神醫司徒明軒。
司徒明軒此次又帶了兩個收養的藥童隨行,一個叫司徒連一個叫司徒芩。
楚亦雪下馬車的時候已經搭好了幾個營帳,其中一個便是藺慕凡的主營,她最後便是被初晴扶着進了主營。
她暈暈乎乎的躺在榻上,感覺越來越難受了,意識漸漸模糊,但一聽到藺慕凡的聲音她便立刻睜開眼睛。
他來的這麼快,是因爲擔心她麼?
藺慕凡過來看了她一眼,吩咐司徒明軒馬上給她診治,自己則立在一旁,眼裡有一絲擔憂之色。
司徒明軒一直都沒有什麼言語,藺慕凡讓他給楚亦雪瞧病,他便抓過她的手開始有模有樣的把脈,很快就去開了張方子,交給司徒連去抓藥。
司徒芸見主營搭好了直接來找藺慕凡,一進來看到楚亦雪竟然已經先一步到了,而且還病怏怏的躺在*上,有藺慕凡坐在一旁噓寒問暖,氣的臉色立刻便的鐵青。
司徒明軒看完病正要告退,一眼瞥見司徒芸進來,便將她帶了出去,打發了寸步不離跟着他的藥童,與她去了附近的小樹林裡。
“二叔,你可是有什麼話要與我說?”一走進小樹林司徒芸便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