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義符,你什麼時候還煉成了身外化身?”
看着竹身程心瞻與肉身程心瞻重新融爲一體,宋紀樞好奇的問,其他人也都看過來,身外化身可不是大路貨色,這在三境中都極少見。
周輕雲也看過來,雖說面上依舊清冷平淡,但眸子裡的異彩卻是遮掩不住。
程心瞻只是笑了笑,“師門秘法傳承。”
衆人瞭然,不再多問。
“那義符又是如何知道楊玄蠟要元神遁逃?”
程心瞻搖搖頭,“紀樞高看了,我哪裡能知道,只是我一貫小心行事,留了化身在遠處,這次楊玄蠟元神遁逃的方向,恰好就是我化身藏身的地方。”
“那倒是多虧了心瞻有心,否則還真讓他跑了。”
沈照冥說,“只可惜,龍幽婆跑得快沒辦法,那個姚開江竟然也讓他跑了。”
此時,洪長豹和留天房眼見已經追不上姚開江了,心中暗恨,臉上也有些掛不住,幾個低境小輩尚能滅殺楊玄蠟,自己兩個老人竟然還能讓姚開江跑了,真是鬧笑話了。
不過實話說來,到了三境之後,各類法術法寶、金丹法相、元神秘術涌現,甚至還有第二元神、身外化身等本事,手段本來就極多,所以三境之間的爭鬥與一二境差別很大,本就難以滅殺,像姚開江這種吃虧跑掉的纔是常事,像程心瞻幾個真把楊玄蠟給圍殺了,這纔是罕見事。
如果饒是事實如此,兩個老人也羞於過來見面,只聽得洪長豹喊一聲,
“程道友,替我招待衆位同道,某去去便來。”
隨後,洪長豹和留天房便頗有默契的一人去追陰河鬼教殘部,一人去追夜郎教殘部,看樣子是要趕盡殺絕了。
而程心瞻則是做一個請的手勢,引大家入迷蹤湖。
不過此時周輕雲卻道,
“魔頭或誅或逃,貧道這就告辭了。”
“挨,這位道友,你及時來援,可不僅僅是誅魔,更是救我等於危境,何必如此着急離去,且坐坐,容我等致謝。”
王成夷笑吟吟說着,這峨眉女道一來就問心瞻安危,而且鬥法時總是往心瞻身上看,她一瞧就知道這裡頭有事。
“請。”
程心瞻又說了一次,王成夷說的不錯,上次白玉京,周輕雲劍指相向,是敵,所以自己出劍也不曾留手,但今日她又過來爲自己等人破局,是恩,應當相謝。
周輕雲心中已經答應了一萬次,可她明白,上次白玉京一事她已經表明過立場,那就是以峨眉爲尊,與眼前這個男人不過萍水相逢,此次打着誅魔的名頭急急過來,已經是掩耳盜鈴,要是還與東方道門糾纏不清,那就真的裡外不是人了。
所以她搖搖頭,聲音依舊清冷,“不過合力誅魔而已,沒有什麼救不救,更無需說什麼謝不謝。”
說罷,周輕雲身化青虹,就此離去。
程心瞻看着北方,心中卻想着:之前在黃山初見,記得她的聲音婉如黃鶯,何時變得如此清冷,與那個女煞星一般,可見峨眉實乃滅人性毀人慾之地!
“倒也是個奇女子。”
王成夷也看着青虹遠去,不禁說道。
衆人紛紛點頭,那道青虹屬實厲害,這女子能隨心駕馭,也定不一般。
幾人落到迷蹤湖內,湖內還有一些重傷未愈未能出湖參戰的,此刻見到他們幾個回來,紛紛吶喊道謝,縈繞在紅木嶺衆人心頭的那股生死一線的危機感,總算消去了。
而程心瞻幾人則是坐到一起,開始覆盤得失。
“有些冒進了,請援兵和圍殺楊玄蠟時都有些冒進了。”
程心瞻說了第一句話。
大家都點頭稱是。
“魔教警惕,察覺到不對立刻就想着脫身離開,我看下次與魔頭爭鬥,應當先示弱,與其對壘消磨其警惕,同時分心佈置後手,比如在四周設陣什麼的,以防魔頭走脫。”
宋紀樞說。
大家也都稱是。
“自爆金丹和元神脫逃這招不好防,金丹崩解時我們只要一退讓,元神便可離開。”
沈照冥說。
李成晏聞言則道,“這沒辦法,都捨棄金丹了定然是不好防的,這於人於己都一樣。”
大家都笑了,確實如此,保不齊自己等人有一天也會用上這種手段。
衆人討論着,不久後,洪長豹、留天房、烏玄緲還有黃妙羅、孟家兄妹以及紅木嶺衆人都回來了,迷蹤湖氣勢高漲,空前熱鬧。
“多謝諸位道長援手!”
洪長豹和烏玄緲對衆人行禮答謝,如此自然又是引來一番同心對敵的場面話,且不多表。
“那位峨眉的?”
洪長豹沒看見周輕雲,便問了一聲。
“已經離去了。”
王成夷回了一句。
洪長豹神情複雜,“我雖久惡峨眉,但今日之事,確實多虧了人家。”
留天房聞言則是羞愧難當,“本來我還有兩位師叔同來,仙人洞也來了一位,當時說好是我們主攻,他們三位負責攔截以防姚開江以秘術遁逃,不過他們看我們久攻不下,應當是先走了,但凡他們能等到那青虹仙劍過來,說不定今天還能有個全殲的美事。”
宋紀樞面上也掛不住,引援兵是他在牽頭,不成想說好四位結果就來了一位,自己還是太過輕信旁人了。他想破口大罵,可又礙於留天房就在當面,便忍着氣沒有再說什麼。
不過他不說,程心瞻卻沒什麼顧忌,說出了這樣一番話,
“如此便可以看出,魔道當前,即便是自立玄門的峨眉,裡面也有可以團結的力量,即便是千年的道門友邦,也有臨陣脫逃之徒。依我看,天下平和時有平和的做法,如今亂象已生,應當也有亂世的行事手段!”
程心瞻這番話說的頗爲大膽,衆人久久未曾迴應,因爲現場衆人歷來聽到的聲音都是以法統派別定敵友,而非心性動機。
有人面露驚訝,也有人若有所思。
不過程心瞻只是在這個時機趁着這個話頭拋出了自己的看法,也沒有在這個話題上深入討論,而是問起洪長豹接下來的想法。
洪長豹想了想,便道,
“奪回總壇是一定要做的,但就當下來看,以我紅木嶺殘部之力肯定是無法做到。我打算還是先在迷蹤湖紮根,並趁着當下魔頭被驅逐,以我紅木嶺秘寶重新佈下山門大陣,把地方再擴一擴,隨後廣邀不堪魔道欺辱的旁門子弟彙集過來,養精蓄銳,待有朝一日,時機一到,再反攻魔教。”
說道最後時機時,洪長豹的目光在在場衆人臉上掃過,意思很明顯,等到正道集中力量來圍攻南荒時,纔是紅木嶺出手的時候。
程心瞻點點頭,又問,“那洪教主最近可有成嬰之想?”
程心瞻知道,但凡大教,定有秘法使人提前完丹成嬰,這樣的代價肯定很大,丹品低,元嬰弱,當然,也有很大可能丹碎嬰夭,不過當大教青黃不接沒有四境撐場面的時候,是需要有金丹主動站出來提前完丹成嬰的。
這樣秘法定然難得,也不可能流傳於世,每家都不一樣,往往是代代相傳,只有掌教候選知道。程心瞻認爲,洪長豹有化血神刀在身,又知道迷蹤湖這樣的退路,應當就是掌門候選,而紅髮老祖跟腳高,成道早,也不應該沒有這樣的秘法。
洪長豹臉色變了變,以他當前四洗的修爲,想要水到渠成成嬰,那還早着,而且即便五洗六洗,也不一定就能完丹,那這位程道長的意思就很明顯的,就是在問自己有沒有打算以秘法成嬰。
程心瞻直視洪長豹,他知道自己有逼迫的意思,但他必須要問上這一句,現在紅木嶺眼前危機已解,打算徐徐休養,但浩然盟想要的盟友可不會是一個四洗金丹帶着一幫殘兵躲在苗疆腹地。
紅木嶺要麼得像瘋狗一樣死咬南派魔教,要麼就得有足夠的威懾來吸引南派魔教的注意,迫使南派魔教分出一部分力量來拔除或是防備這個與南派魔教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敵人,不然紅木嶺對浩然盟來說就毫無用處。
現在,洪長豹不想手下人去當瘋狗,那麼他自己就得成爲一把火炬,不然正道的幫助也就到此爲止了,正道自然會把更多的力量直接放到與魔道的交鋒上。
留天房聞言也很詫異,他想不到這種話會出自看似平和溫淳的程且清之口,也想不到一個才入三境的人會催促四洗的金丹兵行險着早日成嬰。
或許這纔是大教子弟吧,他這樣想着。
此刻,感受到壓力的洪長豹緩緩點頭,他本身也有這樣的想法,現在,只是下定決心而已,“等迷蹤湖稍微安定,我自會嘗試孕育道胎,到時候,還得請諸位道長替我看護看護迷蹤湖。”
如此甚好,浩然盟衆人點頭應下。
隨後,便是清點戰利品,這一次,滅了數個金丹,搗毀兩個魔教,戰利品不少,不過最可惜的就是姚開江的金丹境傀儡被幾人打的七零八落,然後楊玄蠟的法寶都被「青索」擊碎了。
其餘法寶靈藥這些天之驕子基本都看不上,不過該分的賬還是要分,自己雖然用不上,但交給盟裡換取功勞給那些小輩用用還是可以的。
幾人商定了一下,該有人把戰利品帶回去,也要交還令箭覆命,首先宋紀樞不能走,洪長豹要重建護山大陣,宋紀樞要幫着建陣。這對雙方都是好事,閣皁山的法陣天下聞名,宋紀樞又是山裡道種一級的人物,必然能指點一二,而紅木嶺底蘊並不差,用紅髮老祖的遺藏重建大陣也定然不簡單,參與其中對提升宋紀樞的陣法造詣也有大好處。
程心瞻、沈照冥、李成晏、王成夷都不想走,八大金剛還剩七個呢,南疆這裡更有小魔頭無數,不如以迷蹤湖爲歇息據點,留在南疆殺個痛快,順便也幫這迷蹤湖看着,保一時平安。
方爲敏對斬妖除魔興趣不大,按他的意思還不如回去煉幾爐好丹,這次出來是應心瞻之邀,既然事情辦的差不多了那自然要回。
見方爲敏要回,程心瞻便特意請他帶上一具破破爛爛的青銅傀儡武士回去給朱兼墨,看這古夜郎國的傀儡對他有沒有啓發。
黃妙羅和孟家兄妹三個人也不想回去,但是也不想和程心瞻他們一起行動了,因爲境界不一樣,在一起只會是累贅,所以他們三個決定同伴出遊,在南疆大地上闖一闖,尋求結丹機緣。
留天房答應了做紅木嶺的護法長老,會暫待一段時間,估計也是不想回去面對那幾個臨陣脫逃的同門,而青龍洞和仙人洞也不可能會被納入浩然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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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後,巴蜀境內,夔州。
話說龍爲天下鱗蟲之長,有九相,爲鹿角、牛耳、駝頭、兔眼、蛇項、蜃腹、魚鱗、虎掌、鷹爪。
凡形似龍又九相不齊者,稱假龍、屬龍、龍種,其中有幾個有名的,即所謂:無角者稱螭,獨角者稱蛟,蛇尾者稱虯、長鬃者稱錦、黑腹者稱驪,無爪者稱蟠。
在這其中,又因爲草蛇、樹蚺、山蟒、水虺皆可渡劫而化爲蛟,所以龍屬中以蛟最爲常見,故而時常以蛟代稱所有龍屬。
蛟龍親水,天下水蛟大抵分作兩類,爲海蛟與陸蛟。
海蛟爲龍裔,多是血脈不純的龍族交媾所生,居於海,相傳四海龍族鼎盛時,曾豢養數萬蛟兵征討四方。
陸蛟爲蛇屬,多爲陸地上蟄伏于山水之間修煉多年的水蚺山蟒渡過雷劫後所化。
相傳在大禹帝君治水時,有大批陸地蛟龍追隨,聽命於帝君,疏通水路。治水成功後,帝君於現在金陵境內的南鎮會稽山論功行賞,對於手下那一羣功勞苦勞皆重的陸蛟們,帝君毫不吝嗇,大手一劃,便將那時的蜀州和夔州兩塊地方封給了這羣陸蛟,放到眼下,都在巴蜀境內。
蜀州處處山水峻秀,夔州常年天雷滾滾,是兩處上好的養蛟地,也是上古蛟龍的棲息之所。不過這些蛟龍有了封地後,天下太平,大禹帝君功德圓滿後遁世,無人再來管束這些蛟龍,這些蛟龍便時常在蜀夔兩地嬉戲作樂,興風起浪,攪得一方不得安寧。
等到了商時,上古真神二郎顯聖真君治蜀州,便出手替大禹帝君好好教導了一番這些蛟龍,使蜀地安寧了好些年。
隨後真君遁世,這幫蛟龍也再次故態萌發,又開始胡作非爲了,不過這幫蛟龍沒有眼力勁,恰好撞上了許天師成道。許天師沒什麼耐性,說了不聽,那殺就是了,等蛟血染紅三峽,這幫蛟龍就徹底聽話了,不過那時候,蜀地蛟龍也所剩不多了。
等到了唐時,蜀地道門大興,劍仙無數,蛟龍更是不敢觸黴頭,只在人跡罕至之地隱修,更別提什麼興風作浪。而且隨着數次古神真仙遁世,天地靈機晦暗,化龍者越來越少,蛟龍境界晉升也越來越難,到現在,不說什麼四境五境,能到三境的都少。
蛟龍一身是寶,境界高的又極少,自然惹來覬覦,自唐宋以來,蜀地便掀起過數次斬蛟浪潮,以至於現在,蜀地的蛟龍越來越少,除了被高修收爲坐騎,養在仙山之中,野外已經很少能見到蛟龍了。
“真說起來,我家祖師,殺性確實是重了些。”
這日,沈照冥和程心瞻來到夔州赤甲山下,望着被蛟血染成紅褐色的山壁,沈照冥不禁感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