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總，你還別說，這幾天驗收的時候，怕影響你們的驗收進度，有的事情我一直沒好說，你想不想聽？”來驗收的同志對仿製船柴的同志笑道。
席總聞言大喜，這話一聽就能聽出來，人家是看出來自家仿製的設備的問題了，雖然不是致命的，但是覺得影響不小。
這對席總來說是個好消息，他知道這個仿製船柴有不少的問題，有人能幫他們一把他是求之不得，別說幫忙解決，只要是幫忙發現，都能省他不少的功夫。
他連忙掏出煙來，散了一支給對方：“盧總，來一支來一支，快說快說！”
這位來驗收的同志正是草原拖拉機廠搞發動機的盧工，柴油機驗收嘛，叫他來也算是正常，坦克柴油機也是柴油機嘛。
盧工點上煙美美的吸了一口，纔開口道：“驗收的時候，我在試運行的時候聽了，你們那個曲軸，恐怕磨得厲害吧？”
席總又驚又喜，驚的是搞軍工的同志果然厲害，這事兒雖然他們沒有諱言，但是是以壽命和大修時間較短的形式體現在報告裡，至於原因可是一點兒沒講，沒想到人家只是聽一聽就能知道是怎麼回事兒。
喜的原因，自然是人家既然提出來了，而且還是主動提的，那大概率就多多少少有些辦法。
“對對對，盧總你是真厲害，就那麼聽一聽就能知道是怎麼回事兒。的確是有這麼個問題……”
盧工還沒等席總把話說完，又笑道：“讓我猜一猜，磨損嚴重的原因，是曲軸連桿的裝配配合問題。”
這下子席總是隻剩驚訝了：“厲害！太厲害了！盧總，要不是你驗收纔過來，我都要以爲你是我們廠的人了！沒錯，就是這個問題。實話說，這東西不好加工啊。如果直接切開精磨，先不說能磨成什麼樣了，就只是那個巨大的加工面，就不能保證加工後的配合效果，滑動很厲害……”
相比坦克的連桿加工面還算小的話，那船用柴油機的切削麪就要大得多，這麼大的加工面，在這個年頭的技術條件下想要保證配合，非常困難，而且加工成本還很高。
面積變大增加的成本可不是線性增加的，要厲害得多，可以說是指數級別的，只是這個指數相對比較小一點，但是比起線性增加還是不在一個級別上。
盧工沒有接話，他在等着席總把話說完。
果然，席總的問題不止一個：“如果在切削的時候考慮定位的話，那就更加難辦，說到底，還是加工問題。盧總啊，你光聽聲音都能聽出個子醜寅卯，太了不起了。”
他這話說得真心實意，是真的佩服盧工的本事。
盧工聽見他的誇讚，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嗨，我也沒那麼厲害了，能猜得出來，是因爲我碰到了和你一樣的問題，哈哈哈。”
席總聽見他的話，有些哭笑不得，這就好像幾十年後某人在網上發了一張自己車子撞牆的照片，另外一名網友一口就將他車子定損的清單和金額報出來一樣，不是因爲他是幹保險的，大概率是因爲他自己也有那麼一輛車還撞了同一個部位。
但是席總馬上就反應過來，盧總能笑這麼開心，這個事情必定有說法啊。如果是沒有得到一定程度的解決，你看他還能笑這麼開心不？
“盧總，那看來你們是先行者啊，來來來，介紹介紹經驗，你是不知道，這個問題困擾我們很久了。高盧人原本的方案我們加工起來有困難，而且他們的原版也有這麼一點點問題，只是更加輕微，能夠挺更久。而我們的改良……不是，應該是簡化方案，就是你說的這個毛病。”
盧工聞言，伸出手來：“把你兜裡那包煙給我，我就告訴你。”
雖然盧工竹槓敲得梆梆作響，但是席總卻是大喜過望，什麼竹槓？這是革命同志爲了減輕我不勞而獲的內疚感，在給我找理由架梯子呢！
他二話沒說，就把兜裡的煙掏出來，重重的拍到了盧工的手上。
不過他沒有幹那種讓其他同志也把煙掏出來給盧總的蠢事，你當人家盧總真的缺這兩包煙？
盧工把煙放到鼻子面前美美的聞了一口，放進兜裡，拿出紙筆開始畫圖，邊畫邊講。
等到盧工把這個“漲斷式連桿”的技術給席總講明白，席總心裡的喜悅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的地步，當然，驚訝也依然並存。
“要不說還得是搞軍工的老大哥呢，這條技術路線真是絕了！絕！化腐朽爲神奇，用一種讓人意想不到的方式解決了連桿的配合定位問題，而且簡單方便低成本。盧總，你不知道，這對我們來說有特殊的意義！”
他感覺再怎麼誇這位盧總，也一點不爲過，這個技術的綜合效果就是那麼的神奇。
盧工倒是沒想到還有什麼意義：“啊？誇張了吧？”
席總搖搖頭：“一點兒不誇張。這種技術造出來的連桿，哪怕是略有鬆動，也依然能堅持工作一段時間，這對於長期飄在海上，拆機檢修不便的船用發動機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
和切削連桿稍有鬆動就滑動嚴重不同，漲斷式連桿的特殊齧合方式，註定了它能在略微鬆動的情況下堅持工作，這一點對於船用機來說優勢巨大。
看着一臉“沒想到”表情的盧工，席總握住他的手：“太感謝了，太感謝了，天才！天才！盧總，您真是太大方了，搞得我都不好意思。”
有技術是一回事，但是願意告訴你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這話說得席總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功勞可不能冒領，他連忙解釋道：“別別別，我也沒那麼厲害，這個技術啊，我們也是向別人學的，人家纔是真厲害。”
高總師都大公無私從不藏着掖着，我們這些學到技術的，只要不違反紀律，又哪兒來的臉好意思敝帚自珍？
“啊？是哪位？國內搞柴油機的我大都認識，以前到處諮詢也一直沒找到解決方案啊。”席總有些意外，正因爲搞柴油機的他排得上號的他基本都認識而且多方諮詢無果，所以他才以爲這技術是盧工搞出來的，要不然他早就諮詢到手了。
盧工呵呵呵的笑了起來：“這我可就不能說了，你懂的。”聽見盧工的話，席總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嗨，你看我這豬腦子。真是對不住了。”
人盧工是哪裡來的？防工委調過來專門參加驗收的專家，他能把這個技術告訴自己都已經是幸運，估計正好這個技術不在敏感範圍內，而且還要人盧總看在自己撓頭的份兒上願意說出來，自己居然去問這個技術哪兒來的？這不是豬腦子是啥。
和草原拖拉機廠不同，這個柴油機廠是民品線的，軍艦什麼的用柴油機多，但是民用的柴油機更多，所以它不在防工委的下屬範圍內，要不是這次驗收的這個柴油機會用到軍艦上，估計防工委都不會調他們內部專家過來驗收這東西。
剛纔那話打聽到不該打聽的事情上去了，所以他第一時間就先自嘲，然後道歉。
盧工笑道：“不礙事不礙事，能告訴你的我告訴你，不能告訴你的方面我是不會犯錯誤的，你放心。另外我還能透露的是，這個技術我們已經驗證過，是可靠的，對於你們來說，主要就要考慮大型工件結合海上環境，可能對材料要求略微特殊。如果材料方面有困難，可以聯繫我，有些材料現在雖然是我們特有，但是並不控制範圍。”
就算是我們沒有，我也有辦法儘可能的給你找來，在這方面，我們有特殊的優勢，這個優勢之大可謂是國內最強甚至沒有之一。
說到這裡，他心裡不由得佩服高總師，他雖然貓在三分廠輕易不出山，但是通過自己這幫人，他的影響力和對同志們的幫助，卻是擴散得又遠又廣。
這個逼，我替高總師裝了！
“明白了！你放心，要是有困難，我一定主動提出來！走走走，盧工，到飯點兒了，我們去食堂好好嘮嘮。”
對於盧工的慷慨仗義，席總只覺無以爲報，何以報德，唯有杜康。
——
被老盧同志幫着異地裝了個逼的高振東並不知道這一切，他現在正在逗傻柱的兒子。
“來來來，方圜，抓住叔叔的手。”
傻柱早就說好的，兒子的名字要高振東來起，高振東思前想後，直接從《離騷》裡面取出來三個字，“何方圜（huan）”。
這三個字出自《離騷》中“何方圜之能周兮，夫孰異道而相安”，意思是“方和圓怎能相互契合，志不同道不合的人怎能和睦相處？”。
而高振東取這個名字，公開的解釋是希望這小子能外圓內方，能溫和處事但又有原則。
不過還有一層意思其實和詩句的原意有關，是這小子是原本像方和圓一樣難以結合的兩個人生出來的，畢竟原本的電視劇裡這兩人糾葛了多久都沒走到一起他是知道的，更別說生出來這小子。
只是這一層意思就沒法說了，就算對他非常熟悉的婁曉娥覺得略微奇怪但也沒什麼太大的違和感，畢竟離騷原句的意思聽起來可不太好，但是也沒多想，老光棍和俏寡婦，套到原句上也說得過去，也算是對他們衝破一切阻礙走到一起的一種祝福。
至於傻柱家輪到這小子的字輩是不是“方”字輩，別說高振東，就連傻柱自己都不知道，就連他那不知所蹤的爹知不知道都兩說。
小方圜抓住高振東的手，高振東猛的往上一提，孩子隨着他的手向上衝了一段，然後抓不住又放開掉了下去。
“嗯，抓握反射基本消失了，正常的正常的。”婁曉娥在一旁一副嬰兒質檢員的樣子，正常情況下嬰兒的抓握反射出生2~3個月就會消失，如果太長時間不消失，也不是好事。
“別叫方圜，叫依矩！”聽着他們的話，傻柱不樂意了，他覺得大名是正經時候用的，小名才親切，他聽着高振東叫自家兩姐弟“言之不預”羨慕了好久了，覺得就要這樣的小名才帶勁，纏着高振東給再起一個小名。
狗蛋之類的傻柱還不願意，就要那種聽起來莫名其妙的。
高振東沒法，只要按照古人冠字的套路，從方圜引到“不以規矩不成方圓”，截了一個“依矩”出來，古人冠字，是從名引出來的。例如諸葛亮字孔明，這個“孔明”就是“亮”的引申。
只是古時候冠字是成年的事情，不過高振東這可沒那麼多講究，就是小名，而且這個不倫不類的小名，還深得傻柱喜歡。
高振東笑了起來，言之不預叫“依矩”叫得挺歡。
“這個小名可是我花了一頓飯換回來的，肯定要讓你們多叫叫才能回本嘛，嘿嘿嘿。”傻柱邊說邊樂，因爲這個“小名”，又被高振東敲了一頓飯。
至於秦懷茹就無所謂了，這個名字只要是高總工幫忙起的就行，叫什麼都沒關係。
“振東，你說我們現在越來越厲害了，會不會哪天把那邊給收回來啊。要不就這麼一天天的，就像蛤蟆掉在腳背上——嚇不死人噁心人。”
廠裡那個未遂爆炸案他是知道的，雖然沒公佈，但是能猜得出是哪兒來的，就好像他說的，感覺事兒沒多大，就是噁心人。
蛤蟆？這個歇後語有意思，學會了學會了，老祖宗的遺產就是多，高振東樂得不行：“不知道，這種事情聽上面的安排就行，我們普通人哪兒知道。”
“嘿，普通人……”傻柱嘿了一聲，搖搖頭繼續忙着手上的菜。
也不知道你哪兒來的勇氣說自己是普通人？至少和自己比肯定不普通。
實際上就算是傻柱自己，也不是普通人，好歹還有防工委的獎狀啊啥的，一般人也弄不到這個，就他那身手藝，也不是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