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8章 東風建築

“哎,學武,聖塔雅那邊找你沒?”

景玉農從樓上下來,正巧在大院裡見着李學武路過,便招手叫住了他。

“沒有啊,咋地了?”

李學武剛從建築工程指揮中心出來,手裡還拎着筆記本,看樣子是去開會的。

彭曉力很有眼力見地接過筆記本,同景副主任點了點頭,便與李雪站一邊去了。

“還是年前了,給我這邊來電話說想討論一下工程建築方面的合作。”

景玉農一身灰色呢子大衣,新年還剪了短髮,更顯成熟典雅,端莊大氣。

領口圍着一條紫色的圍巾,並不顯得俗氣,反倒與腳上的黑色高跟皮鞋形成了對比。

“我記得上次就說過一回了吧?”

她捏了捏手裡的皮手套,說道:“看樣子是很有毅力和決心想要合作的。”

“連中文辦公室都有了。”

“資本家嘛,逐利思維。”

李學武掃了一眼她的手裡,那還是他年前送的禮物呢,這就用上了?

“他們的目的我倒是瞭解,想要就工程援助繼續展開合作,承攬工程建設。”

他示意了辦公樓前面陽光處,兩人站在這裡還是有點冷。

一邊走着,一邊說道:“不過這件事我跟李主任彙報過,他的意思還是再等等。”

“倒不是別的,電話怎麼打到我這裡來了?”

景玉農微微挑眉,看着李學武問道:“不是你一直負責對外溝通與合作的嗎?”

“嗨,都說了資本家的德行。”

李學武笑着回道:“就是李主任那裡電話打不進去,否則他們也會打的。”

“不過您這麼一說倒是提醒我了,”他思索着說道:“是不是應該強調一下電訊室的紀律和制度了,不能什麼電話都轉過去吧。”

“別討人嫌了——”

景玉農瞥了他一眼,站在了陽光下,身上頓時暖洋洋的。

春天來了,氣溫卻降了不少,還有風,可太陽曬在身上是暖的,心裡也是暖的。

京城的春天來的比較早,東北還是白雪漫天,這裡的梅花已經綻放枝頭。

一月份結束了,二月中旬都能在路邊看見青草芽,厚衣服也就穿這麼一陣兒。

她並不畏寒,就算是寒冷的冬天,也只是這麼一身穿衣打扮,美麗凍人嘛。

女人爲了美都擁有抗寒屬性,越是漂亮的越無法超然物外。

“以前人少的時候你不管,現在人多嘴雜的,”她聲音別有意味地提醒道:“你知道這電話都是從哪打來的?”

“背後不得罵你狗拿耗子啊。”

“電訊班是在委辦的屬權範圍內,我要管事,怎麼就成狗拿耗子了?”

李學武苦笑莫名,看着她問道:“別不是您最近聽到什麼人說我壞話了吧?”

“您可得別瞞着,得告訴我。”

“得了吧,我哪有你耳朵靈啊——”

景玉農瞅了他一眼,說道:“你要想管啊,等真正去了委辦再說吧,這把火不急。”

“不過工程的事你還得上點心。”

她正經地叮囑道:“工業勞動力輸出形式相對固定,但建築勞動力輸出形式是多樣化的,且具有變通和多維發展的可行性。”

“您說的這個我知道。”

李學武瞭然地點點頭,嘴裡卻回道:“但您也得看得到目前的建築勞動力輸出的形勢並不樂觀。”

“至少咱們廠還沒有形成穩定戰鬥力。”

他解釋道:“一方面是新籌建的紅星建築分公司專業化和技術性缺少底蘊。”

“另一方面則是隊伍的整合和建設還欠缺一定的火候,沒有系統化的規範和培養。”

“我當然看得見與聖塔雅集團合作的良機與好處,但我更擔心貿然合作產生的不可逆轉的糟糕局面。”

李學武着重提醒道:“這裡面不僅僅是合作和分紅的事,還有體制和管理層面的複雜狀況。”

“不是說要談嗎?”

景玉農認真地說道:“繼續以技術援助和其他貿易補償的形式來完成合作不可以嗎?”

“那也得看人家願意不願意。”

李學武抱着胳膊,解釋道:“聖塔雅集團尋求建築工程合作的目的不僅僅是滲透建築市場和建築材料、機械等等市場。”

“他們是想打破國內的建築機械和執行行業的標準,進而控制相關領域的話語權,實現對應產品的傾銷和壟斷經營。”

“就像咱們搞的供應鏈?”

景玉農當然能想到這些,不過她還是站在經濟管理的角度來思考的。

“如果控制資本的流動,在管理制度和合作機制上加以強調和防範呢?”

“不可能的,因爲市場不可控制。”

李學武微微搖頭道:“不在一個體量級,就無法實現平等對話和溝通合作。”

“所以你的意思是兼併?”

景玉農太瞭解李學武做事的性格了,說不好聽的就是狼的思想,總想着來狠的。

就算是聖塔雅集團主動尋求合作,李學武也要按住了對方所有搞事情的可能,再徐徐開展以紅星廠爲主導,具有充分話語權的合作。

控制慾太強了,她在牀上就感覺的出來。

聰明,兇狠,霸道。

都說只有起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

李學武的保衛處之虎和紅星廠之狐,是他在不同位置做事風格變化後得到的外號。

“快速發展不只有兼併一條路可以走。”

李學武擡了擡眉毛,說道:“紅星廠得兼併之利太多,但弊端過於明顯。”

爲了消耗掉十七(16+1)家企業,紅星廠至少需要兩年的時間才能穩定下來。

不然你以爲晉級以後的紅星廠爲啥制定了三年計劃和五年規劃,分三步走實現集團目標?

不得已而爲之,這是李學武給紅星廠設計的最爲穩妥,最契合時代形勢變化脈絡的工業發展之路,就是李懷德現在也服氣了。

連老李都服氣,其他廠領導更沒得話說,所以他才能在紅星廠進步的又穩又快。

“你要走聯合工業和三產工業的路?”

不得不說,跟李學武交往日久,兩人的合作愈加默契,只一句話就能知道後面的計劃。

“穩一點沒錯處——”

李學武緩緩地點了點頭,說道:“儘可能的彌補技術和管理上的短板。”

“是選擇東風建築合作嗎?”

景玉農心裡早就猜到了李學武的計劃,甚至從接到聖塔雅集團電話的時候就猜到了。

電話都能打到她這裡,就說明對方的計劃在李學武這裡行不通。

李學武並不是短見之人,否了對方的計劃,那必然是有一套自己的計劃。

再往深了想一想,一直與紅星廠合作,甚至承攬了紅星廠所有建築工程的東風建築就浮出水面了。

資料都不用細找,竇耀祖這三個字在廠領導這裡並不是個陌生的名字。

而東風建築從做招待所工程開始,就與紅星廠的發展有了各種羈絆和牽扯。

這裡面要說沒有人幫扶,管金融和經濟的景玉農能信?當她是大傻子嗎?

而那個人都不用猜是誰,不就站在她眼巴前嘛。

“那看來李主任是同意的。”

景玉農別有深意地來了這麼一句,微微眯着眼睛,看着他說道:“東風建築很合適。”

“呵呵呵——”

李學武除了輕笑還能說什麼,竇耀祖經常來紅星廠接周苗苗下班。

瞎子都看得出來兩人有事兒啊!

尤其是周苗苗的生活,一直是廠裡閒話議論的焦點,就算是結了婚也沒消停下來。

周坦也成了廠裡的名人,可兩口子自有默契和原則,一直都相安無事,有的時候還能看見人家小兩口秀恩愛呢,你說怪不怪?

“如果能夠促成三方合作當然是好的。”

李學武遲疑了一下,還是坦然地講道:“聖塔雅集團出技術和設備,東風建築提供管理和技術,紅星建築提供人力和資源。”

“目前包括亮馬河工業區在內的幾個大型項目正適合練兵,不過得穩一穩。”

“行啊,你把握得住就好。”

景玉農一語雙關地點了他,隨後似是無意地問道:“你聽說了吧,班子添了新成員。”

“您說的是張勁鬆,還是?”

李學武眉毛一挑,道:“我哪知道什麼啊,最近都忙死了。”

“嗯嗯,繼續忽悠我——”

景玉農聽他故意漏出來的話,眼角耷拉着哼聲道:“我就說你消息靈通吧。”

“我還就只知道前一個,你連後一個都知道了。”

她挑起眉毛,盯着他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這個消息啊?”

“我都不知……”

李學武想說,我都不知道,我告訴你什麼啊。

可在景玉農的眼睛裡,他看到了深深的懷疑和下一秒爆發的可能。

孔老二都說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真誠不欺我。

這世界到底怎麼了,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呢?

我李學武什麼時候騙過別人了!

“如果,我是說如果啊。”

他微微擰起眉頭問道:“如果再來一個副主任,您考慮他得管理哪些業務?”

“哼哼,還用問嗎?”

景玉農看着他說道:“你都已經這麼說了,那一定是來拆分我這攤子的了。”

“咳咳,我是說如果嘛!”

李學武輕咳一聲,強調了一句,而後又繼續問道:“如果真如您猜的那樣,您是選擇保留財務工作呢,還是選擇經濟工作呢?”

“什麼叫我猜的那樣啊?”

景玉農就知道自己掉他陷阱裡了,一句話沒趕上,這盆子就扣自己腦袋上了。

不過從李學武“如果”的話裡她也能聽得出來,再來一個,必然要拆財務和經濟了。

因爲紅星廠要組建大部室,上面又接二連三地給班子補充人員,眼瞅着要形成十一人格局了。

也就是說,去掉一個公會,去掉一個遼東工業管理小組,那就有九個業務領導了。

這九個人分原本的五個組,必然要在大部室和小處室的建設過程中拆開重組。

她原本管理調度、銷售和財務,現在看來只能保留一部分業務了。

調度不用想,業務那邊會掌握。

銷售帶着貿易管理中心,也就是李學武所說的經濟部分。

而財務帶着聯合儲蓄銀行,是她的老本行。

在接連失去對聯合工業和三產工業的控制後,她還得面臨被割肉的痛苦。

但目前的形勢就是如此,也是上級補強班子的一個考慮,紅星廠班子成員此前的權利比重太過了,必須進行稀釋和調整。

她是捨不得經濟的,因爲三產經濟與孵化的聯合工業都是她參與一手培養出來的。

也包括貿易管理中心,眼瞅着就出成績了。

但讓她選擇經濟,而放棄財務管理,這是絕對不可能的,她不能爲了發展把根丟了。

經濟工作對於她來說並非專業,這一年多以來,還是在李學武的幫助下收穫了這麼多。

從李學武的提問中她也聽出來了,李學武是建議她保留財務工作的。

對比成績更多的經濟工作,財務工作的危險性就特別低了,掌握着聯合儲蓄銀行,算是徹底掐住了經濟發展的命脈。

也就是說,她要選擇財務工作,那是本色發揮,在紅星廠的地位愈加穩固。

她要選擇經濟工作,就會被新來的那個副主任掐脖子,得不償失。

這樣的念頭在她的腦子裡千迴百轉,一瞬間便都想通了。

可想通歸想通,她還是想爲難一下李學武,誰讓他到現在才袒露實情。

“你說,我應該選擇哪個?”

“嗯?怎麼還問上我了——”

李學武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見她的表情特別的認真和堅持,便也收斂了笑意。

“無論你選哪一邊,我都支持你。”

“哼——虛僞——”

景玉農看了他幾秒鐘,這才別過頭去來了這麼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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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內心的感動無法表達,到了嘴邊就成了打情罵俏的話。

這可給樓上偷偷往下瞧熱鬧的人提供了思維素材。

嘿,談判破裂,生氣了!

沒錯,景玉農叫住了李學武在樓下談工作,在樓上各人的眼裡成了水火不相容的兩人要在廠辦公形勢變化的前期來一場休戰談判。

沒見着兩人的秘書臉色凝重地站在一邊,看着兩位大佬刀光劍影的交鋒嘛。

只看見李組長主動示好了,可景副主任要的太多,談崩了!

完了,倆人早晚要打起來!

你問中午爲什麼不能打?

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這種事哪能白天做呢。

“那個人你認識?”

轉回身臨走前,景玉農還是問出了心裡的疑惑,李學武是怎麼知道第三個人是誰的?

李雪和彭曉力剛剛站得遠,沒聽見兩人說了什麼,這會兒倒是聽見了。

可前言不搭後語,聽了也是糊塗着,不知道景副主任問的是誰,認識什麼啊。

“嗯,你也認識。”

李學武故意打啞謎似的,沒有否認,可也沒說出實話,惹得景玉農十分不滿意。

當然了,李雪也不滿意。

咋地,看見我來了,你們說話都開始加密了嗎?

是不是心裡有鬼啊,你們都有小秘密了?

沒有鬼爲啥不敢明着說啊,怕我聽見啊?

樓上看兩人是談崩了,但在李雪看來,兩人這是打情罵俏呢吧,都不揹着她了嗎?

如果不是我沒抓到把柄,我早就咬人了!

哼!你們最好收斂點!

——

“這人啊,真不經活。”

晚上來弔唁的人不少,街坊鄰居們下班了都會來坐坐。

聽說白天閆富貴學校裡的同事都有來看望家屬。

這倒是正常的操作,因爲從出生到喪葬,一條龍服務嘛。

閆富貴在學校裡沒交下什麼朋友,可也沒得罪過什麼人。

教書的水平一般,更少了勾心鬥角和競爭對手。

李學武從家裡出來,是聽門口坐着的那些人說了這麼一嘴。

當然了,能這麼說的,絕對是街坊。

爲啥不是鄰居呢?

因爲鄰居們知道的太多了。

“靈棚那邊誰守着呢?”

一大爺從閆家出來,問了正在燒爐子的閆解曠,他受請託當了這主事人。

“我二哥守着呢——”

閆解曠臉上倒是少了幾分悲痛,但多了不少麻木和茫然。

從昨晚到現在,兄弟姐妹幾個都沒閤眼呢,眼珠子通紅,又累又困。

可閆家就這麼幾個人,能扛事老大沒了,現在輪到老二扛事,可老二分家了。

讓老三閆解曠扛事,十五歲的小孩崽子哪裡能頂的起門來,眼裡迷茫一片。

一大爺讓幹啥就幹啥,跟他手裡正在燒爐子的木頭一樣。

“好,那邊的火別斷了。”

易忠海提醒道:“晚上這會兒天可冷,別凍着他,明天還得有事情呢。”

“哦哦,我知道了——”

閆解曠眼瞧着的反應慢了,整個人看着都木木的,站着都要打晃了。

“國棟?國棟——”

李學武站在垂花門衝着倒座房喊了兩嗓子,沈國棟披着棉襖小跑着出來了。

“咋了,武哥?”

“安排人,幫忙。”

李學武就簡單的一句話,擡手示意了閆家的方向,道:“這事不能看着。”

“好——”

沈國棟真聽話,答應一聲就回屋叫人去了。

來弔唁的鄰居們聽他如此安排,也都投來了讚許和敬佩的目光。

一大爺倒是說了句公道話,當着衆人的面說給李學武道:“國棟他們沒少幫忙了,也是剛歇着。”

“上午回來的時候幫忙拉的棺材,又叫了小子們幫忙擡下來的。”

“國棟這人可不錯!”有街坊先說話了,比劃着大拇指叫好道:“這街道有啥事,啥時候少了他了。”

“確實,國棟這人仁義。”

有說話的,就有附和的,尤其是看着倒座房裡走出來一羣人過來幫忙,好話更多了。

有說沈國棟帶人幫孤寡老人收拾房子的,有說他幫忙出車的,這會兒氣氛倒是熱烈了。

不過這些話聽聽也就得了,倒座房的小子們可不聽這個,沈國棟也沒太在意。

他負責管理街道的小工業,備不住這些誇他的人家裡就有娘們和小子們指着他過活呢。

現在沈國棟在街道算是成了氣候了,半年多的時間,人人都說他的好。

小工業的幾個廠子真掙着錢了!

街道不僅得了管理費,街道沒有正經工作的婦女和小年輕們也都有了工作。

幾個小廠子越幹越大,人也是越來越多,沈國棟的名聲也好了起來。

要不是他結婚了,早有人來給他介紹對象了,就看後院劉光福那樣的都有人上趕着給呢,更何況是他了。

閆解曠得了小子們的幫忙,手裡的活驟然沒了,很是呆呆地站了一會兒,這才往外頭去了,他想起來得去靈棚那邊填火了。

也幸好閆富貴死到聾老太太后面了,當時怎麼操辦的,現在就是怎麼學的。

後院劉家的大火爐子借來了,正燒的旺,來弔唁的街坊們纔有了外面坐的方便。

聾老太太是孤寡,傻柱和一大爺伐送,衆人幫襯着,閆家不一樣,得靠他們自己。

火爐子上的大茶壺裡是有茶葉,不過得是早晨的了,還煮着呢。

只看來的街坊們寫禮賬的摳搜勁兒就知道了,當初閆富貴是怎麼隨人家禮的。

人家辦事情好歹有席面呢,可你看閆家,哪裡有準備席面的意思啊。

合着隨了禮就討一杯淡茶啊?

這茶也忒特麼淡了,都沒有尿黃呢!

閆富貴仔細了一輩子,到死了還這麼摳呢!

怪不得有街坊來了轉一圈就走了,連禮賬都沒寫,出門口指不定怎麼罵棺材裡躺着的呢。

“明天早晨就出啊?”

李學武在禮賬攤子上點了一塊錢,嘴裡問道:“都誰跟着去啊?”

他這一塊錢是標準,到誰家都一樣。

就算閆富貴在他那隨了兩毛,他也沒跟對方一般見識。

“這不正找人呢嘛——”

一大爺嘆了一口氣,說道:“柱子得去,老七也得去,再加上光福……”

說來說去,院裡能叫上的就這麼幾個人。

“缺人手的話叫上國棟。”

李學武說的很明白,站在火爐子邊上的國棟也點頭應了。

其實沈國棟不差着閆家的人情,更不缺少閆家說他的好。

只是李學武叫了他了,他也明白武哥的意思,兩頭看唄。

一個是院裡住着,不能讓街坊們看熱鬧說閒話,再一個他不能看閆解放的熱鬧。

甭管閆解放在他家裡如何,現在是跟着回收站討生活的,他沈國棟就得有所表示。

一大爺點點頭,就着這會兒人多也就說了,“國棟要能伸把手,那就不用找人了。”

衆人聽了,又是一陣誇沈國棟的聲音。

這會兒打月亮門外頭,閆解放瘸着條腿進來,看見沈國棟噗通就給跪下了。

“這是幹啥啊,快起來。”

沈國棟得了李學武的提示,趕緊過去攙扶了,嘴裡寬慰道:“跟我你還來這個啊!”

“多謝老少爺兒們幫忙!”

閆解放跪謝了沈國棟,又給坐着的街坊們跪下磕了個頭。

街坊們紛紛站了起來,一個個的也都不好意思了,知道得嘴下留德了。

閆家沒有招待,閆解放也知道不該,所以才行了這大禮。

其實大傢伙也都知道,不怪他閆解放。

下午那陣就聽說了,一大爺來家裡商討出殯的事,問了侯慶華的意見。

侯慶華支支吾吾的不說準話,只問當初聾老太太出殯花了多少錢。

這意思還不夠明顯的嗎?

一大爺也講了,聾老太太的情況特殊,招待是藉着倒座房的方便,是傻柱承擔的費用。

而且當初茶水招待,也沒收街坊們的禮錢。

侯慶華一聽這個就更不拿言語了,當時在場的人就都知道了,她這是不想招待,還想收份子錢啊。

合着你家出殯也掙錢?

哎呀,以前只知道閆富貴摳,沒想到閆家還有更摳的存在啊。

一大爺再要解釋和勸說,侯慶華就開始哭了,哭自己的命苦,哭現在的孤兒寡母。

明明閆富貴學校來人問了,要不要組織負責白事,她來了一句自己家裡辦。

結果學校給了喪葬費,一了百了,現在說拿不出錢來操辦白事了?

鐵公雞啊這是,一毛不拔?

閆解成死的時候她鬧了一通,大家只覺得當媽的接受不了,也都過去了。

再看現在,閆解放帶着弟弟妹妹操持白事,侯慶華只跟屋裡坐着不出來。

你要說怕閆富貴把你帶走了,不去靈堂也就罷了,怎麼客人都不出來招待呢。

沒別的說,那一定是沒臉見人了唄。

直到這會兒,李學武才反應過來,敢情來了這麼多的街坊,是來看熱鬧的。

怪不得閆解放一進來先跪了主動幫忙的沈國棟,這纔給他們跪了。

當兒子的,閆解放現在沒有精力去跟他媽辯白和講道理了,只能將就着。

他當時真想撂地上不管了的,可葛淑琴攔着,一大爺勸着,再加上弟弟妹妹懇求着。

閆解曠是不戴白帽子的,只能是現在的長子戴,這白事也得他來辦。

可這裡有個問題,那就是他辦了白事,往後這家裡怎麼說話啊。

一大爺倒是跟閆解曠講的清楚,現在他不主事,家裡不拿錢,那這個家以後得閆解放頂樑,侯慶華說話都不好使了,這是老規矩了。

因爲這不就逼着閆解放掏錢給親爹辦事嘛。

侯慶華手裡捏着錢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地哭,閆解曠也沒注意,閆解娣更沒話說了。

閆富貴跟院裡躺着,一大爺乾着急,只能把話都說了個明白。

他真是頭一次幹這種事,沒誰家把錢看得這麼重的,幾十年真遇着硬茬子了。

街坊們都說,閆家操持白事是立了字據,請了保人的,你說是不是鬨堂大孝。

李學武連杯茶都沒喝,寫完了禮賬便走了。

剛剛李家一家人都在後院吃的晚飯,今天休息也不在前院了,鬧騰的睡不着。

從西院開車出來的時候還看見靈棚子亮堂着,葛淑琴帶着白孝與小叔子燒着紙錢。

該說隱忍和明白事,這葛淑琴真是讓他刮目相看了,可能年輕人懂事就經歷了那麼一瞬間,遇到了一個事吧。

——

“你這是從哪來啊?”

冉秋葉上午就接着他電話了,晚上等了一會見沒來,還以爲他不來了呢。

李學武是等韓建昆走了,這才進院的。

“往衛三團轉了轉,你晚飯吃了嗎?”

“都啥時候了,你沒吃啊?”

冉秋葉進屋後幫他找了拖鞋,又接了他的大衣,嘴裡問道:“我幫你煮麪條啊?”

“吃過了,家裡吃的。”

李學武扭開了領口的扣子,打量了屋裡一眼,問道:“你爸媽這麼早就走了?”

“說是不想跟家裡待。”

冉秋葉掛好了衣服,又去爐子裡添了火,拎了暖瓶給他泡茶。

李學武給她打電話的時候沒說來她這,只是問了她父母的情況。

她哪裡還能不知道他想幹啥,便直說了,父母昨天就回山上了。

當然了,她也沒問李學武,自己父母在家他是否敢來的話。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自己想要啥還不知道?

問這樣的話只會徒增煩惱,惹人心煩。

“你真不餓啊?”

她把茶杯遞到了李學武的手裡,認真道:“我可給你準備了,就在櫥櫃裡呢。”

“真不餓,我跟你還裝假啊?”

李學武躺靠在了沙發上,問道:“閆富貴沒了,你聽說了嗎?”

“是嗎?不知道啊——”

冉秋葉是真的驚訝,給他端了花生和瓜子過來,就挨着他坐了。

“啥時候沒的,咋這麼突然呢?”

“嘿,甭說你覺得突然。”

李學武拉了她的手,搖頭道:“所有聽說了的,都覺得很突然。”

“是啊,還是腦袋的病嗎?”

冉秋葉任由他捏着自己的手,好奇地問道:“不是說都治好了嗎?”

“不知怎麼的,又犯病了。”

李學武扯了扯嘴角解釋道:“還挺嚴重的,明白事的時候看不出來,糊塗了啥事都幹。”

“我還以爲你知道了呢。”

“沒有——”冉秋葉低着頭,反手捏了他的手,翻過來揉捏着,說道:“我跟以前的同事都沒聯繫了。”

曾經的同事給她和她的父母帶來了很多不好的回憶,換了新的工作環境以後,她是主動斷了與那些人的聯繫。

“都在一個地方住着,”李學武手指轉了轉,問道:“平時見這面了,也不說話了?”

“最多點個頭,問個好罷了。”

冉秋葉擡起頭,看着他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哪裡能跟他們說閒話的。”

“也是好事,省了麻煩。”

李學武徹底躺平了,枕着沙發扶手,微微合着眼睛說道:“靜坐常思己過,閒談莫論人非,管不住嘴,這都是罪過。”

“又想起什麼了?”

冉秋葉看着他感慨,笑着問道:“是閆老師的事?”

“哎,活了一輩子,白玩。”

李學武忍不住嗤笑了一聲,道:“沒交下朋友,沒處好街坊鄰居也就算了,連……”

他睜開眼睛,擡起頭看着冉秋葉說道:“連老婆孩子都沒交得下,你說這人啊——”

“白事硬生生弄成了笑話。”

“閆老師是挺會過日子的。”

冉秋葉不是大院裡的鄰居,跟閆富貴也沒有更多的接觸,只是客觀地評價。

“我還記得何雨柱託他介紹我們認識,說給我捎帶了些土特產,叫他給留下了。”

“好麼,倆人都結仇了。”

李學武好笑地說道:“他也是財迷心竅,受人請託辦不了就說辦不了的,哪能貪這種小便宜,傻柱恨不得記住他一輩子。”

“今天在院裡還叨咕這件事呢,臨了都得把這筆賬說清楚了。”

“呵呵呵——”

冉秋葉也是覺得人生無常,笑着按了他的胸口道:“咱們是那個時候認識的嗎?”

“嗯?好像是吧——”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道:“好像是你去棒梗家裡家訪吧?”

“哪裡是家訪啊,是去要學費的。”

冉秋葉低着頭,說道:“那時候當老師多難啊,啥事都我們擔着。”

“現在不用要了?”

李學武笑着晃了晃她的手說道:“當了校長了,是比以前有覺悟了?”

“寒磣我是吧?”

冉秋葉拍了他一下,說道:“現在的學生也好帶了,學校的秩序恢復了以後就好了。”

“可能家長們也比較珍惜現在的教學環境吧,少有拖欠學費的。”

“還說呢,秦淮茹沒感謝你啊?”

李學武玩笑道:“棒梗終於不是最後一名了,她差點給兒子放鞭炮擺席慶祝。”

“瞧你說的——”

冉秋葉笑着說道:“那也不是我的功勞啊,人家是上了中學才學好的。”

“真要說起來,還不得埋怨我沒教好啊。”

“嗯,那小子是塊材料。”

李學武抿了抿嘴角,道:“是塊惹禍的好材料。”

他看着冉秋葉問道:“你不是問閆老師咋沒的嘛,我跟你說是跟棒梗送走的你信不信?”

“真的假的?”

冉秋葉倒是很信李學武,他說的話從來沒有不信的,就像對她糟糕的人生徹底妥協了一樣。

“我是不方便說,但確實有關係。”

李學武長出了一口氣,道:“現在跟家裡關禁閉呢,要不是沒地方去,她媽早給他送走了。”

“閆老師家裡正忙着,這件事回頭指不定怎麼鬧騰呢,唉——”

——

“吃餃子嘛?”被窩裡,冉秋葉知道他醒了,問道:“或者吃餡餅啊?”

“甭麻煩了,不是有面條嘛。”

李學武緊了緊胳膊,把她摟在懷裡說道:“怕麻煩我就去廠裡吃一口也行。”

“麻煩啥,我不也得吃嘛。”

冉秋葉推了他的胳膊起身,從椅子上撿了衣服便穿了起來。

“你要再睡會也行,要是不睡了,就幫我燒熱水洗臉。”

“那我是睡,還是不睡啊?”

李學武好笑地捏了她一把,惹得冉秋葉嬌嗔了一聲,回手拍了她一下。

這還是他第一次留宿家裡,冉秋葉的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滋味,甜絲絲,美滋滋的。

被窩裡有男人,和家裡有男人,還是不一樣的。

她穿好了衣服,先是攏了頭髮,這才撿了李學武的衣服遞過去說道:“別懶了——”

“唉——”

李學武長嘆一聲,道:“就這麼一個缺點,還是被你發現了。”

“嗯,差點被你騙了。”

冉秋葉很是配合地開了個玩笑,伸手拉了他起牀,就要親自給他穿衣服。

李學武哪受得了這個,拍了拍她的屁股,示意自己來。

如果再磨蹭下去,這衣服就甭穿了,早飯也甭吃了,等着修牀吧。

“那就吃麪條了啊——”

冉秋葉一個人過日子並不邋遢和懶惰,屋裡收拾的很乾淨,廚房的手藝也很麻利。

李學武大懶蟲似的,磨蹭着穿好了衣服,又給爐子裡添了煤。

熱水還沒燒好呢,冉秋葉已經把麪條煮好了。

“不用燒開了,得洗臉就成唄。”

看李學武就知道在家是當大爺的,乾點活跟體驗生活似的。

她捏着抹布拎了熱水壺澆在了搪瓷洗臉盆裡,回手還封了爐盤。

“看看熱不熱,熱了兌涼水啊!”

“啊,知道了——”

李學武好笑地說道:“你當我是地主家傻兒子了是吧?”

“你以爲你不是啊!”

冉秋葉從廚房裡探出頭來,指了臉盆架上交代道:“屋裡煤灰大,用香皂仔細洗啊。”

“好、好、好——”

李學武彷彿又回到了被於麗支配的時候,只不過冉秋葉比於麗更強勢一些。

要是於麗在這,都不用李學武說話,伸手就幫他把臉洗了。

他自己也嘀咕,剛回來那會兒還自己洗衣服呢,絕對沒有這麼懶的,都是於麗慣出來的。

等他跟水鴨子似的洗好了臉,冉秋葉已經做好了滷子,還順手遞了毛巾過來。

李學武耍無賴,挺着臉不伸手,示意她幫自己擦臉。

“懶得你哦——”

冉秋葉難得地體驗了一回伺候懶爺們,嘴裡又是說着,又是笑着的。

多虧煮麪條省事,不然就以李學武不幫忙還添亂的情況,今天他們上班非晚了不可。

倆人一同從屋裡出來,韓建昆已經停好了車,等在了院門口。

周圍有忙上班的鄰居蹬着自行車出來,見到冉家門口有小汽車還頗爲驚訝地打量了幾眼。

李學武也沒管有沒有人認識自己,就這麼坦然地上了汽車,回廠裡上班去了。

冉秋葉是不會坐他的車,推着自行車出來的時候,明顯感覺鄰居們看自己的眼神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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