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時間PM14:19
西北大陸,天柱山,第七外山
“看來你恢復得不錯,迪塞爾家的小子。”
曾經被科爾多瓦、季曉鴿和默用來當做特訓場地的雪坡旁,負手而立的天柱山首席工程師魯維·菲茲爾班微微頷首,對不遠處那個單從外形上看至少要比他大二三十歲的人類老者笑了笑:“進步很明顯。”
身穿綴有金色紋路的暗紅法袍,手持一根看上去其貌不揚的木棍,周圍正環繞着數條湛藍色【轟隆龍】的老法師,名叫賈德卡·迪塞爾的男人轉頭對魯維笑了笑,隨即便微微擡手,驅使那些體內蘊含着爆炸性力量的火焰魔法於半空中糾纏、融合,最終竟是化作一蓬絢爛的焰火,驅散了兩人頭頂那片陰鬱的積雲。
“魯維大師。”
賈德卡向面前這位天知道已經活了多少年的老地精微微俯身,優雅地將法杖抱在胸前行了個法師禮,語氣輕快地說道:“讓您見笑了。”
“我跟小鴿子不同,沒那麼容易見笑。”
魯維隨口說了個冷笑話,隨即便懶洋洋地走到賈德卡面前,擡頭向這位又瘦又高,神采奕奕的老人問道:“所以說,已經徹底沒事了?”
“託您和【解析者】大人的福,已經痊癒了。”
賈德卡用力點了點頭,隨即一邊摩挲着手中的法杖,一邊若有所思地說道:“然後就是,雖然不知道算不算錯覺,但我覺得自己似乎……在法師之道上略有精進?”
一眼就看穿了賈德卡心中所想的魯維淡淡地笑了笑,平靜地說道:“別想太多,雖然我們確實幫了你一把,但也只是替你省了點時間和力氣而已。”
切實感受到了【史詩】的大門,甚至不知何時已經踏入了一步的賈德卡皺了皺眉,表情有些糾結地說道:“但是……我並不認爲自己有這個資質,或者至少不應該有那麼快……”
“再慢點,你就老死了。”
魯維瞥了賈德卡一眼,淡淡地說道:“至於所謂的‘資質’,這麼說吧,雖然你確實不是一個足夠有天賦的法師,但與【傳說】不同,【史詩】這個階位其實是可以通過努力正常達到的,只不過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那種級別的‘努力’並不現實罷了。”
跟這個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人一樣,認爲努力的極限也只能是高階巔峰,【史詩】與【傳說】都必須擁有絕對天賦纔有機會一窺究竟的賈德卡愣了兩秒,然後才愕然道:“原來是這樣嗎?”
“當然是這樣,只不過這個世界像你這樣的人簡直少之又少,所以人們纔會覺得【史詩】是無法通過努力觸碰到的階位。”
魯維語氣輕快地解釋了一句,隨即便對錶情頗爲震驚的賈德卡說道:“而你,其實已經通過這些年的努力與小鴿子那些【辣焦粉】得到了邁入【史詩】的機會,再加上你那根被小狗叫做‘自爆柺棍’的玩意兒頗爲有趣,能邁出這一步並不是什麼饋贈與恩賜。”
賈德卡立刻領略了魯維的言下之意,連忙正色道:“就算如此,我也覺得魯維大師您和……”
“我和諾伊斯只是推了你一把而已。”
魯維擺手打斷了賈德卡的感謝,面無表情地說道:“伴隨着騎士天賦的消失,你很快就會遭到那根自爆柺棍的‘良性侵蝕’,到那時候,不僅你那令人絕望的元素感知力能夠得到長足提升,多年的積累更是能夠幫助你直接踏出那半步,而我們只是幫你稍微加速了一下這一進程而已。”
賈德卡微微一愣,低頭看向自己懷裡那根看起來其貌不揚,事實上也確實沒用,被墨檀通過異界人視角讀出了【……餘燼】這個名字的法杖,懵道:“您是說,它其實很特殊?”
“它能讓你這種幾乎與元素絕緣的人清晰捕捉到火元素,並讓你只用了短短几十年就晉階成了中階法師,怎麼可能不特殊。”
魯維笑了笑,對欲言又止的賈德卡擺手道:“聽着,迪塞爾家的小子,我知道用了幾十年才晉升到中階並不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但對於那些跟你有着相同的問題,元素感知力近乎於零的法師來說,終其一生停留在初階纔是正常的,而你……呵,看來倒也不是全然沒有得到過半分神秘學的眷顧。”
賈德卡沉默了半晌,隨即便露出了一絲欣慰的微笑,一邊輕輕摩挲着自己手中那根看上去跟燒火棍沒什麼區別的法杖,一邊笑道:“說來不怕您笑話,我一直覺得我與這根法杖很有緣分。”
“我也這麼覺得。”
魯維點了點頭,語氣平緩地說道:“總而言之,這根法杖裡面寄宿着一點點雖然微乎其微,但卻切實存在的高位火焰,如果按照常理來說,在你第一次接觸到這根法杖的瞬間,就會因爲它的影響變成火元素親和體質。”
賈德卡大驚,愕然道:“您是說,火……火元素親和體質!?”
“很顯然,我的通用語和你的聽力都沒有問題。”
魯維不置可否地冷笑了一聲,語氣慵懶地說道:“你想問的應該是,既然是火元素親和體質,爲什麼火元素跟你也並不是很親密,對吧?”
賈德卡用力點頭,連聲道:“對的對的,如果是火元素體質的話,我認爲自己早就……”
“那是因爲這根法杖對你的改造失敗了,一根筋的小鬼。”
魯維瞥了一眼賈德卡手中的斷枝,淡淡地說道:“它顯然曾經試圖改造過你的身體,但問題在於,在被這東西淬鍊之前,你已經被自己體內的鬥氣千錘百煉,打好了底子,再加上……唉,再加上你那根本就是以‘騎士’爲模板搞出來的身體成長性,這根法杖根本無法介入你的身體。”
賈德卡:“……啊?”
“這種改造是被動的,而當改造進程被你的身體強行遏制,進而讓這柄法杖表面溢散而出的強火元素大幅度溢出時,就會——”
魯維扯了扯嘴角,擡起雙手在身前比劃了一下,繪聲繪色地說道:“BOOOOOOOM的一下爆炸。”
賈德卡:“……啊??”
“不過這其實也是件好事,畢竟如果你只是個普通的法師,沒有這種離譜的身體素質,可能就被這根樹枝直接搞到自焚了。”
魯維摸了摸下巴,表情有些遲疑道:“不過可能性也不是特別大,也就……七八成?”
“嘶。”
饒是賈德卡這塊見過大風大浪的老薑,此時此刻也不禁感到一陣後怕,下意識地退了一步,乾笑道:“挺大了,真挺大了。”
“唉,你們這些年輕人,一個個的都冒不得險,吃不得虧。”
魯維發出了一聲對賈德卡來說十分新鮮的感嘆,隨即便繼續說道:“總而言之,鑑於除非重活一遍,否則你必然會失去‘騎士’的可能性,我和諾伊斯在救你的時候,就順便幫你引渡了一部分這根樹枝的力量。”
回憶起自己剛剛對火元素那份如臂使指的愜意感,賈德卡立刻驚喜地瞪大眼睛,跟個孩子似的說道:“所以我現在已經是火元素親和體質了?”“那倒不是,畢竟作爲一個短生種,你現在基本已經走到壽命盡頭,就算還能活個十幾二十年,生命力也在枯竭中了,所以直接把你改造成火元素親和體質是不現實的。”
魯維搖了搖頭,隨即話鋒一轉,對看起來有些低落的賈德卡說道:“所以我們姑且給你種下了一個種子,如果你能從現在開始繼續保持過去的步調努力,憑這樹枝成爲後天火元素親和體質也不是不可能。”
“原……原來如此!”
賈德卡抿了抿自己因爲心情劇烈起伏而有些乾裂的嘴脣,磕磕絆絆地說道:“所以我還是可以……可以更進一步的?”
“更進半步吧。”
魯維想了想,淡淡地說道:“憑你現在的情況,突破到【史詩】階位基本沒有任何問題,但如果你想觸摸到【傳說】的境界……基本不可能。”
賈德卡立刻捕捉到了對方言語間的餘地,敏銳地重複道:“您是說‘基本’?”
“沒錯,只是‘基本’不可能,但也會有例外情況,比如說——”
魯維嘴角微揚,語氣輕快地提議道:“如果你願意成爲我【天柱山】的代行者,從此爲天柱山獻身,成爲我們在這片大地上的耳目與利刃,想要晉階【傳說】其實並不困難,你想今天突破就今天突破,想明天突破就明天突破。”
“……”
又一次直觀體會到天柱山恐怖之處的賈德卡頓時語塞,過了好一會兒才苦笑着搖了搖頭:“果然,還是算了吧。”
“我也是這麼想的,畢竟你至今爲止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自由’。”
魯維呵呵一笑,淡淡地說道:“如此固執的一個人,又怎麼會爲了【傳說】的實力而把自己賣給我們呢?歸根結底,如果真的只是想變強的話,你早就已經是傳說了。”
賈德卡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鬍子,訕笑了兩聲,啥也沒說。
而魯維也沒什麼都沒說,只是就這樣負手看起了第七外山周圍那千年如一日的枯燥風景。
幾分鐘後,老法師輕咳了一聲,率先打破了沉默:“咳,那什麼,魯大師啊……”
“說。”
魯維頭也不回地說了一句,繼續注視着山外的風景。
“關於我這柄法杖……”
賈德卡擡起自己手中這柄叫做【……餘燼】的法杖,表情有些遲疑地向魯維問道:“它是我在翹家時偶然間在餘燼火山那邊撿到的,當時只覺得它是一根很漂亮的棍子,但現在看來,似乎並沒有那麼簡單來着。”
魯維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輕哼道:“說重點。”
“我能隱約感覺到它的特殊,我也從來沒有打算用那些更貴更花哨的法杖把它換掉,我想更加了解我這位‘老搭檔’。”
賈德卡目光灼灼地看着旁邊的大耳朵地精,正色道:“而聽您剛剛的說法,顯然是對這柄法杖的來歷有一些瞭解來着,而且我也覺得,如果說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地方能解釋所有謎題,那麼十有八九就是天柱山。”
魯維嗤笑了一聲,搖頭道:“不,你太高看天柱山了,迪塞爾家的小子,不過你剛剛那個問題的答案,我倒還真就知道。”
賈德卡立刻面色一肅:“願聞其詳——”
“很遺憾,我沒辦法跟你講太多,小子,倒不是我說不得,而是你聽不得。”
魯維轉頭瞥了一眼面色認真的賈德卡,無聲地嘆了口氣後輕聲道:“我只能告訴你,這根‘樹枝’曾經屬於一棵頗爲壯觀的大樹,而那棵樹已經熄滅了不知多久的歲月,只剩下一些能被你這種普通人撿到的殘渣。”
賈德卡微微頷首,識趣地沒有繼續問下去。
“小鴿子他們很快就要回來了。”
魯維隨口轉移了話題,語氣輕快地說道:“雖然他們計劃不會逗留太久,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小鴿子那個任務這次至少會耽誤他們半個月,這段時間應該夠你徹底恢復了吧?”
“我現在已經覺得自己沒問題了。”
賈德卡咧嘴一笑,捋着鬍子說道:“半個月也好,一個月也罷,只要這邊的事辦完,我就會跟默他們一起離開。”
魯維微微頷首,輕聲道:“我知道,只是想提醒你一下,【汪汪冒險者小隊】接下來的路,可不怎麼容易走。”
“當然,對此我早有準備。”
賈德卡掰了掰自己的指關節,笑道:“無論是找到能讓牙牙身體恢復正常的辦法,還是將那個做盡了卑劣勾當,已經給世人添了太多堵的蝮蛇商會滅掉,都不是件容易辦到的事?”
“都不是件容易辦到的事?你這話說的,是不是有些太狂妄?”
“哈哈,說是這麼說,但如果只看我們這不到一年間的所作所爲,未來會發生什麼事,還真不好說。”
“所以呢?”
“事在人爲,試試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