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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物靜默的時候, 蘇話方纔悄悄起身,可剛要跨過索宇修身體的時候,頭髮就被輕輕扯住了。
“去哪?”索宇修睜着迷濛的雙目看她, 嘴角是誘人的弧度。
蘇話停了一下, 還是決定繼續自己的動作, 一邊若無其事道:“天快黑了, 我去吩咐她們做晚膳送過來, 順便……有點想拉屎。”
索宇修哈哈大笑,這時的蘇話已經在牀下開始整理衣衫了,他也撐起身子要起來。
“別!”蘇話忙把他摁了回去, 道:“你再閉目養養神吧,一起吃飯。”
她這熱情的態度不像是好客, 反而有某種強硬的感覺, 索宇修雖然躺了回去, 放鬆身心,卻並沒有閉目養神, 只是帶着笑看蘇話每一個動作。
桌子擺放的位置恰巧不在索宇修的視線範圍之內,蘇話走過去還特意回頭看了一眼,確定索宇修是躺下的才動手小心翼翼收拾,就在把新制成的子彈用布包起來的時候,耳邊突然響起索宇修懶懶的聲音。
“你在那裡幹什麼?”
因爲在做虧心事, 特別害怕鬼敲門, 即使索宇修的話語不帶任何惡意, 蘇話還是驚詫回頭觀望了, 恰巧對上索宇修撐起身看自己的眼眸, 渾然不覺自己的衣袖已經將剩下的九九蟲草打翻在桌上了。
“那是什麼?”索宇修一邊皺起眉頭,一邊疑惑着掀開了被子要過去看個究竟。
再等蘇話看到, 桌子已經被九九蟲草毒出一個大窟窿來了,還在哧哧地蔓延,不禁駭然,沒想到這藥會達到這種程度,之前將其裝進蛋殼時所用的保護措施完全抵擋不住吶,真應該慶幸,沒有佔在手上或者其他地方。
想想都有些後怕。
索宇修已然簡單地穿好衣服來到蘇話跟前了,看着桌上持續的猙獰,他的瞳孔範圍也擴張了,裡面充盈着某種不可置信的光芒。
“這是什麼東西?”他喃喃又問了一遍。
“九九蟲草,一種□□,劇毒。”蘇話並不隱瞞,因爲不好欺騙。
只是這麼說,索宇修驚愕地神情便轉到她的臉上,嚴厲問:“你弄來這個幹什麼?”
“做這個。”蘇話把子彈展現在手裡,讓索宇修看,不等他發問,她便說:“我在御書房偷回來的,還有我那把槍。”
“槍?”索宇修第一次知道那個黑乎乎長相奇異的東西叫槍,以前一直都不願意跟蘇話請教這個問題,不是沒有原因的,對她的東西不敢做過多探討,對她本人又何嘗不是如此?總有種感覺,越是探討,離她越是遙遠。
“嗯,那個叫槍。”蘇話說。
且不問這些,她要這些東西做什麼?這纔是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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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話也不想隱瞞了,何不趁這個機會好好跟他談一談呢,遲早是要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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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治好你的病,跟我一起,回我家吧,我家那邊的人可以治好你的病,徹底治好。”蘇話秉着萬分誠摯道。
“你家?”索宇修又驚又喜,從來不說自己家在何處的她,如今要邀請自己跟她回家看病。
“對啊,我家,千百年後的世界。”
索宇修只覺腦袋一轟隆。
“不管你信不信,我上次跟你說的都是真的,雖然這種事情很荒誕,就連我自己也不敢相信,但它,的確發生了,發生在我身上。”蘇話一鼓作氣解釋着。“要不然,你以爲我爲什麼早早地就知道你是一位仁君?因爲我來自千百年後,從歷史書上看到的。”
“所以才拼命保護你,不讓墨劍殺你。”蘇話頓了頓,露出一臉神傷,接着道:“可是我從歷史上瞭解到的,除了知道你是一位仁君,別的都不知道,包括你的壽命,甚至,連你的皇后真正應該是誰,也不知道。這一次,我要帶你回去,徹底根除你的病,是因爲不想你痛苦,更不想你……知道嗎?長期下去,你會死的,說不定哪一次就痛死了。我不想要這樣,明明可以儘自己的努力,讓你不死,爲什麼不去做?所以,跟我回去好嗎?”
索宇修不做聲,只是神情複雜地看着她。
“雖然具體地,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去,但總想應該能,不試試怎麼知道,所以做了準備工作留着路上用呢。”蘇話重新收起子彈,想了想還是說:“其實,治好你的病,楚穎和其他醫官也可以做到。”
“既然他們可以做到,爲何還要……”索宇修沒把話說全,總覺得說出“去千百年後”這幾個字比說什麼都難,根本難以想象。
“因爲要給你開腸破肚。”
索宇修大驚。
“就算天下人允許他們這麼做,他們還不一定能做好,如若有個萬一,死的人不僅是你,還有所有答應此事的任何人不是嗎?”就是想到這些,蘇話才寧願冒險去嘗試自己那條路的。“回到我生活的世界,就不用擔心這些了。”
“怎麼回去?”索宇修陡然問。“照你那次說的,你是不小心一醒來就在先皇的陵寢裡,怎麼那麼肯定能再回去?”
這麼簡單的問題,索宇修能想到,蘇話自己自然也想過很多遍了,穿越,豈是想穿就能穿的?她只是有那種強烈的預感:索宇始皇陵寢是聯繫兩個世界的所在。“我沒有肯定能,只是覺得,你跟我一起去先皇陵寢好嗎?大不了回不去我們再回來,當是郊遊了。”
“胡鬧!”索宇修一擺衣袖,雙手考倒背後,臉色極端凝重,也不看蘇話,似乎生氣了。
“我知道,我所說的一切……”蘇話也不知道要怎麼勸導了,總覺得自己不該在這個時候把事情都說出來,沒有做好循循善誘的準備,到頭來,自己都覺得自己荒誕。
索宇修聽着突然沒有了她的聲音,覺得奇怪,就用餘光看了一眼,竟發現她低着頭很沮喪的模樣,一時心疼不已,她也是擔心自己的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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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兒……”他放低姿態,將其攬進懷裡,溫柔道:“不用擔心我的病,會沒事的,再痛,我也忍得住。”
“就怕以後危害到其他身體器官,再治就來不及了。”蘇話將臉埋在他懷裡,還是不肯放下自己的執着。
索宇修雖聽不太懂她的意思,但卻能聽出她的不安,於是笑笑撫了撫她散亂的髮絲,說:“我幫你梳頭如何?你可以一邊給我講講千百年後的世界。”
蘇話擡頭看了看他,終於露出笑臉,答應了,接下來便是把千百年後的世界說得天上有地上無,美好如斯,快活如斯,只爲引起索宇修的興趣了。
這也是索宇修頭一次給蘇話梳頭,以前雖然想過,卻被拒絕了,說什麼不習慣男人。
動作異常輕柔,異常緩慢,好像從髮根到髮尾,有千百年的時間跨度。
千百年後那麼好,她回去了,還會回來嗎?想及此,索宇修更不願意,終於忍不住問:“如若真能回去,你會不會拋下朕?”
蘇話想了想,笑笑說:“有一天你把我惹火了,我就偷偷跑回去……不過,還是希望你能跟我一起,治好了病,再回來做皇上,我想能回去就能再回來,總是有某種規律可循的。”
只怕你回去了就再也不想回來吧,索宇修暗自想了好幾遍,終於想明白了,所以,就算是把先皇陵寢毀了,也不要讓她有回去的可能。
想來,他已經完全接受她是來自未來世界的這個事實啊,可是,相信之後竟有一種快要失去的感覺,想牢牢抓住,卻總怕抓不緊,早知道心裡會有這樣的顧慮而不安,他寧願她什麼也沒說過。
各懷心思用過晚膳,索宇修就稱還有一些奏則未看回去了,他走後,蘇話重新拾起了自己的決心,一定會想辦法說服索宇修跟自己回去的。
第二天,她就一身男兒裝扮出了皇宮,打算購置一些自己缺失的東西,而有些東西,並不是很容易就能買得到的,不過,四處打聽,四下尋找,終於還是能買齊全的。
一個人提了諸多東西正準備回去,突聽街道不遠處傳來嘈雜的呼喊聲,放眼望去,很多人圍成一團,興高采烈的樣子又不像是在看雜技吶。蘇話忍不住好奇心,腳步就跟着同樣好奇心濃重的人去了。
到了纔看清楚,那是前段時間救自己於危難的劊子手英雄在路見不平,赤手空拳打倒青天白日之下欺侮民間靚女的玩跨子弟呢,圍觀的羣衆多半因爲壞人得逞,拍手稱快,直到英雄離去,還要扔幾片菜葉子唾棄一番。
又見英雄的仗義,蘇話再也不能以貌取人了,徑直喊着“英雄”追了上去,追着追着,驚見搬運工和公雞美少,只是這一次,搬運工沒拿任何行禮,公雞美少也沒抱他的大公雞。
“英雄留步。”蘇話還是叫了一聲,只是英雄不理,美少停步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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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邊上沒有太多閒雜人等,美少便走向蘇話,令人震驚的是,他深深一揖,行上大禮,笑着道:“娘娘與本王還真是有緣。”
一語驚人,他知道自己是宮裡的娘娘,還自稱本王。仔細一瞧,這人還真跟索宇修有些神似,就是笑笑的臉,沒什麼王者的威嚴。
“你是哪個王?”蘇話直接問清楚好,皇家的人,她不是有那機會,可以誰都認識,不知道也是合乎情理的,就算有過一面之緣也不一定能記住。
“新封逸安王,索宇謹。”
“就是你啊。”這個人,蘇話是知道的。調皮的十四皇子索宇謹,七歲時玩皮彈弓,一個石頭正中某太監腦門,直接將其打到閻王府報到了,先皇爲了嚴明法紀,君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直接將索宇謹終身軟禁在城郊一座寺廟裡,幸得前不久,索宇修想起來這件事就特赦了他,並封爲逸安王,施以閒職。
所以,那一次他能抱着一隻大公雞耍玩,也算是從未見過世面的新奇吧。
“你怎麼知道我是……”蘇話拖長音調問。
“在宮裡見過,只是您沒把我看進眼裡而已。”索宇謹毫無忌憚地笑着,臉上的榮光凸顯着他的不粘世事,別有一番清明。“還有一點就是,整個皇城的人都知道,宮裡的皇后娘娘喜歡喬裝出宮訪查民情。”
蘇話有些尷尬,忙把視線投到英雄身上,說:“不知這位兄臺高姓大名,上次救命之恩都還沒來得及道聲謝呢。”
“不必。”
好冷淡,好生硬,蘇話不禁寒住了。
“娘娘切勿見怪,他是我的朋友,叫啊堪,不懂得什麼人情世故。”索宇謹上前解釋道,搞得他很懂似的。
說什麼朋友,他能交到這樣的朋友怕有些匪夷所思,看上去更像護衛呢。
不過,無需關心此事,心意到達便是,蘇話笑了笑就要告辭了,手裡的東西可不輕。
“娘娘似乎買了很多古怪的東西啊。”索宇謹卻饒有興致地勾起腦袋看了起來。
蘇話忙忘身後藏了藏,被他看到這黑驢蹄子可不好,口裡卻不自覺說:“哪有比你買一隻大公雞古怪。”
索宇謹愣了一下,隨即便哈哈地笑了,這一笑,倒是很像索宇修。
蘇話很喜歡他這份清爽,但因爲有正事要辦,就不想跟他繼續聊下去,找藉口就要回去了。
索宇謹卻說:“我也有事要進宮一趟,一起吧。”
說罷,他便讓啊堪和另外一個人先回府上。
蘇話無奈乾笑,這人還真自然熟,跟自己一點都不生分,二十歲不到的年紀,比起索宇修,多了許多天真和安逸好樂的氣質。看他眉宇間也是那般英氣灼灼,臉蛋又嫩白充盈着俏皮感,蘇話還真想作爲長輩般捏一把,只是孩子太大,長輩太年輕,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