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想問你一件事,你認識陸振嗎?”
“陸振?我不認識他。”顧雲眼裡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又恢復平靜。
“他已經去世了。”
“什麼,他去世了?”
顧雲神色黯淡,情緒變得有些失控起來,眼睛裡氤氳着淚水。
“媽,你是認識他的對不對,他,是我爸嗎?”陸冉秋隱隱覺得媽媽顧雲與陸振的關係並不簡單,剛纔簡單的試探竟然是真的,或許這個答案現今只能顧雲給她解答了。
良久,顧雲收拾好情緒,扯了扯嗓子,嘴裡擠出了一句:“他是怎麼去世的?”
“我並不知道,他還有一個兒子——陸重和,他現在正在病房外。”
“他怎麼來了?”
“此事說來話長,他約我談……遺囑。”
“冉冉,對不起。”
“媽,我……”
“這麼多年了,一直沒有和你說過關於你父親的事,是我這麼多年的遺憾。”她頓了頓,接着說,“當年,我是在出國留學的時候遇見的他,我們一直朝夕相處,感情日漸升溫,他向我告了白,我們便在一起了。”
“後來呢?”
“後來我們一起回了國,我偶然才得知他的家庭很好,他那樣的家庭是不會接受我的。在那之後我常常感覺到自己越來越不自信,我一直陷入自己的世界裡,我們就常常吵架,有時候因爲一些小事也能吵得不可開交,這樣下去彼此都很痛苦。我不想折磨自己,更不想折磨他。於是我跟他提了分手。起初他並不同意,後來有一天他也同意了。在分手後我一直不能忘懷,我想回頭,可是那時已經晚了,他結婚了。”
“再後來我徹底死心了,甚至於覺得人生沒有意義想了結生命,結果你出現救了我,我才決定活下去。”
“媽,所以這些年你都還記着他嗎?”
“只是偶然會想起,不過有了你我的生活有了新的希望,我更希望你健康成長。”
陸冉秋眼眶早已紅了,終於忍不住淚如雨下。
她記得小時侯,母親在研究所工作的時候,她常常只能在寄宿學校待着,有時候週末她也未能見到母親幾面,學校的活動從來都是她自己一個人,久而久之,她也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偶爾她也難以想明白爲什麼母親從來不提父親半個字,現在她好像明白了,她成了她永遠不能言語的秘密和遺憾,但她還爲她擔着這生活所有的磨難,這些年她一個人得有多難。
“冉冉,你會恨我嗎?”顧雲帶着些許哭腔。
“媽,不會的。”陸冉秋緊緊抱着顧雲,這麼多年的感情說不清的複雜,交雜着的遺憾、痛苦亦無法言明。
“冉冉,我想見見他的兒子。”
“那你等一下,我去叫他。”
陸冉秋推開門,陸重和正端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陸先生,你可以進去見見我媽媽嗎?”
陸重和起身,打開病房的門,望見顧雲正躺在牀上,心想:這個就是他心心念唸的女人嗎?
陸重和站得有些距離,不過顧雲還是看清了他的相貌,和陸振長得真像,那雙似曾相識的眼睛,在他身上她彷佛看到了他的影子。
“對不起,雖然不應該提起這件事,但是你可以告訴我你父親是怎麼去世的嗎?”
“心梗。”
顧雲垂着頭,像是在回憶過往。
“正好你們在場,我們現在談談遺囑的事情吧。”
隨即陸重和掏出手機,撥通了宋俞的電話,“進來吧。”
宋俞走進病房,手拿遺囑:“按照陸振遺囑內容,贈予陸冉秋小姐誠明集團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名下江語別墅歸顧雲女士,剩餘財產歸陸重和先生所有,遺囑於9月23日生效。
“你們有疑義嗎?”
陸冉秋一時間竟有些恍惚,更感到錯愕,他給了這麼多算是他的虧欠與補償嗎?
“如果沒有問題就先這樣吧,有問題的話之後隨時聯繫,這是我的名片。”
陸冉秋接過陸重和的名片,陸重和轉身離去。
“連去世了都還惦記着她們,那我算什麼?”陸重和冷笑一聲,徑直離開了醫院。
“冉冉,你還好嗎?”
“我好,可是我又不好,媽,現在我只想你好好的就夠了。”
“冉冉,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會支持你的。”
“我知道,媽,你肚子餓了嗎,我去買點東西給你吃吧。”陸冉秋感到有些透不過氣。
“好,那給我帶點餛飩吧。”
“那你先歇着,我去你最喜歡吃的雲記買。”
“去吧。”
陸冉秋從病房內走出來,外面已是黑夜,天空點綴着零散的星星,月色正濃,很久沒有見過這樣的月色了,可是這樣的夜晚她卻沒有好的興致。
上清市醫院離雲記餛飩有三條街的距離,穿梭於街道上來往的行人之中,陸冉秋每行一步,心裡便難受一分,崩潰一分,在文清街的轉角她蹲了下來,止不住地流淚,路人嚇了一跳,有些人開始圍觀談論起來。
“不要看了,都散了。”一個男子在圍觀中的人羣裡響亮地喊了一聲,然後走到她跟前,把自己的鴨舌帽溫柔地戴在陸冉秋的頭頂上。
“你沒事吧?”
陸冉秋止住了哭聲,擡起頭瞥了一眼,眼前的人讓她有些驚訝,竟然是沈慕開。
沈慕開一改往日的精英裝扮,一件白短袖配上一條牛仔褲,簡約乾淨,依稀是翩翩少年模樣。
隨即她收回了她的目光,把帽子使勁往下壓,她起身飛速逃跑。直到體力逐漸下降,她才停下了腳步,回頭一看,他沒有追上來,她才走進雲記打包了兩份餛飩。
陸冉秋回醫院時特意從另一條街繞了回去,她站在病房外,深呼吸了幾次,打開病房門。
“媽,你點的餛飩來啦。”
“冉冉,回來了。”顧雲從病牀上坐起,“怎麼去的有點久,遇到什麼事了嗎?”
“沒有,媽,餓了吧,快趁熱吃。”
吃完餛飩,陸冉秋扶顧雲躺下,給她蓋好了被子。隨後她輕輕帶上門,坐在門外的椅子上。醫院有些安靜,靜得她連自己的心跳聲都能聽見。回想今天發生的事情,她有些分不清她是在現實裡還是虛幻裡,父親的遺囑,母親的受傷,沈慕開的出現,攪得她的心一團糟。
她仰起頭,帽子一不小心從頭頂滑落。
她伸手去撿,盯着手上的帽子,她腦海裡突然跳出一個白衣少年,與沈慕開竟有幾分相似,是,會是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