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151：魍魎VS魍魎
十一望着面前密密麻麻的黑甲陰兵，只剩下白骨的腳掌踩在地面，左手舉着旗幟，右手握着鏽刀，一步步行來。
這片土地埋藏着他上千位同袍，然而如今卻只剩他一人。
不，是隻剩下他一隻鬼了。
十一擡起頭，比起那騎着馬的高大鬼將，他身形矮小，甚至還沒有林北玄高，但一股莫名的氣勢在他身上凝聚，攀升。
儘管是面對着千倍於自己的敵人，卻不見他有絲毫退縮怯懦之意。
反正已經是鬼了，大不了是再死一次而已！
鏘……
剎那間，鏽刀出鞘，鋒刃與鐵鞘帶起迴響。
高大鬼將收回巨鐮，轉身看向十一，這個封印了他數十年的一名——小兵。
陸家軍中曾有許多武力超羣，在戰場上殺死歷朝將領的兵卒，但這裡面從來沒有十一的身影。
從始至終，他都只是跟着大軍後面的一名小兵。
從小在軍中長大，當了一輩子小兵。
可誰又敢言小兵不鋒？
左丘舸盯着十一手中那杆旗幟，彷彿陷入了某種回憶當中，沉默良久後，隱藏在猩紅甲冑下的將領終於發出了聲音。
“陸……多麼久遠的一個字！”他的聲音沙啞，如同喉骨磨蹭。
林北玄也望向了那面旗幟，內心複雜。
在十一的記憶裡經歷過兩次戰場，他深深記得這面旗幟的樣子，因爲在大軍衝鋒時，這面旗幟始終在他們身邊。
“你把它保存的很完好，我很佩服。”
“這是信仰！”十一淡淡迴應。
左丘舸低下頭，似在嘆氣，胯下鬼馬搖晃着腦袋。
他原本所屬歷朝，爲一方將帥，可死後對朝廷的感情漸漸變的淡漠，那面屬於歷朝的旗幟也早已腐爛不堪。
所以當十一舉起屬於北鎮府的那面旗幟時，早已沒了心的他忽然動搖了。
“信仰嗎……”左丘舸低喃了一聲：“我敬佩你的信仰，如果我們還活着，或許我會想和你結拜爲兄弟，只可惜我們都死了。”
話語徐徐，左丘舸語氣陡然變得森冷：“但是，生前被困於朝堂得不到自由，死後你困我數十年，這筆賬，來算算吧！”
隨着他話語落下，身後無數陰兵頓時拔刀出鞘，盾兵在前，一杆杆長矛擡起。
“將士們，隨我衝鋒！”
“砰，砰，砰……”
戰鼓擂動，林北玄恍惚間彷彿又回到了十一記憶中的戰場。
左丘舸不再管他，戰馬嘶鳴一聲後便向着十一衝了過去。
十一眼中湛藍鬼火飄忽，戰旗被他插在了地上，他望向自己身後，一個個同袍的虛影彷彿正在注視着他。
“殺！！！”
十一大吼一聲，雙手持刀，亦是毫不畏懼的向前衝鋒。
……
轟隆隆……
整座山谷都在震顫，外圍那些較弱且無意識的鬼魅像是被氣機牽引，開始朝谷內飄去。
“開始了。”楊堅望着這一幕，雙拳忍不住握緊。
狗皮道人微微眯起眼睛，身上狗皮在不住的收縮，化膿的部位流出泛黃惡臭的膿液：“咳咳，傳訊把所有人都叫來，我們必須趁這個時候解決黑煞谷陰兵，將來我們便可不再受困於烏蒙山。”
話語落下後，狗皮道人扭頭望向楊堅：“踏出這一步，你準備好了嗎？”
“我……”
楊堅聞言低下頭，卻不敢做出迴應。
“你，唉！走一步看一步吧！”狗皮道人見狀嘆了口氣。
沙沙沙……
黃沙散溢在腳下，鏽刀劃過半圓，刀光閃過，濃郁的陰氣匯成一道刀芒朝着左丘舸激射而去。
魍魎的力量在這一刻徹底顯現，沒有花裡胡哨的前奏，只有毫無保留的一擊。
俗世里門道萬千，或像陸葭那般勘摹描面，或像沈婷淼那般立堂出馬，各有各的行徑路子。
但唯有軍中士卒不同，他們與市井江湖之人不同，與奉令行止的人亦不同，既從軍爲兵將，便需捨棄那些花裡胡哨的門路，專攻殺伐爭鋒之道。
戰場上，大軍交戰，這一刻所有人的生死便都捲入這巨碾之上，要想生，就得讓對方以最快的速度死。
十一從小在軍中長大，所學盡是殺伐爭鋒的路子，儘管他天資不高，甚至有些愚鈍，這麼多年下來，也只知道橫劈豎砍。
但是，當某個動作練習到幾萬甚至幾十萬次的時候，同樣可被稱爲絕技。
“錚……”
左丘舸巨鐮被刀芒斬中，上面鋒銳的氣息被刀芒一錯，左丘舸瞳孔猛地收縮，頭朝旁邊閃去。
緊接着，就見刀芒突破巨鐮鋒封鎖，擦着左丘舸頭盔，飛向身後一衆陰兵。
無數陰兵被刀芒一分爲二，身軀迸碎成陰霧。
左丘舸雙目血光大放，胯下鬼馬以極快的速度衝到了十一近前，巨鐮宛若彎月，上面血漿滾動，爆發出極爲驚人的威勢。
十一腳下黃沙紮根大地，鏽刀自下而上揮出，面對左丘舸絲毫不退。
鏽刀與巨鐮碰撞，也是魍魎與魍魎之間的角力。
雙方已經死去了數十年，即使最後都化作了厲鬼，卻仍然像生前一般戰鬥着。
左丘舸身後陰兵源源不斷圍了上來，將十一包圍，開始揮刀向他攻去，砍在他破舊的甲冑上。
然而十一卻對這些渾然不顧，此時他的目光中只有敵方將領。
一小兵，一將軍，兩者身份懸殊，但此時同爲魍魎，誰又弱了誰。
陰氣凝聚的尖刀與長矛砍在十一身上，雖無法對他造成太多傷害，但蟻多咬死象，十一依靠陰力抵擋，正面對上左丘舸時便會有些不足。
可就在十一腹背受敵時，一個聲音忽然出現在了他的身後：“兄弟你儘管衝鋒，後面交給我！”
刻在記憶中的話語重現，時間彷彿又回到了數十年前的沙場。
十一緩緩扭過頭，看向渾身是傷的林北玄，鮮血不斷從其身上涌出。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戰場上同袍互助，好像是應有的道理。
霎時間，風沙漫天，覆蓋向左丘舸身後的陰雲。
十一徹底沒有了顧慮，他就算死也會帶上對方。
林北玄知道魍魎的戰鬥不是他能夠插手的，所以他從陰兵中一路殺過來，站在了十一身後。
對方既來救他，就沒有讓對方孤身作戰，自己卻掉頭逃跑的道理。
他做不出來。
林北玄尖刀橫立，注視着面前無數陰兵，張開嘴露出自己滲血的牙齒。
“一羣舊時代的陰兵，想不想見見黃泉是什麼樣子？”
“所以你，需要幫助嗎？”
“事後完成我一個條件即可。”
腰間驚鬼堂溢出無窮殃禍之氣，李天清的聲音出現在他耳邊。
“需要。”林北玄雙目圓睜，毫不猶豫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