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聲隱約記得自己曾夢到過這裡。但從前的那些夢境裡，她一直是個旅遊者，像看一場事不關己的電影。醒來後，比較清晰的是夢境裡的情緒，總是很傷，如鯁在喉。但此刻，她有了身臨其境的直接體驗。
彷彿爲了驗證這是不是一個夢境，林妙聲用手擰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呼！”她倒抽一口氣，很疼。
“上神！紫薇上神！”身後有個執着一杆拂塵的老道人氣喘吁吁地追上來：“上神！您帶着這顆靈智果是要去下界？”
“金星道長，您有異議？”林妙聲聽見自己有些不悅地反問道。
“不敢。”道人很謙卑地躬身行禮：“只是天君有命，靈智果不得帶往他界。”
“金星！你這是拿天君來壓本上神麼？”林妙聲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聲音還會有這樣的氣場，那位道人的身體便在她這一怒之下惶恐得有些發抖：“我要去哪兒，六界之中，輪不到天君來過問，更輪不到你來管！”
“上神！這靈智果一萬年開花，三萬年結果，能……”
彷彿再也沒有耐性聽這老道人嘮叨，她拂袖而去。金星老道後面的話，被林妙聲遠遠地拋在腦後。
其實她並不算是奔跑，風聲卻在耳畔呼呼地。林妙聲覺得這身子有些不受控制般，速度很快。而且，剛纔與金星道人對話的人果真是她麼？不是。她從來不懂什麼叫靈智果，她也不是什麼上神。但，那些語言分明是自己口中說出來的。
就這樣漫無目的遊走許久，林妙聲在這條走廊的盡頭推開一扇門，倏地一下，進入一片雪地。滿目的銀裝素裹，鵝毛般的大雪仍舊紛紛揚揚。她伸出右手，雪花落在掌心，很快開始融化，水從指縫間流了下來。
遠遠地，傳來什麼動物的叫聲。
那聲音從風雪中傳過來，是如此的悲切。
大概，是受了傷的。
不由自主，林妙聲就移動自己的腳步往聲音的源處尋去。
如果不是它會一瘸一瘸的走動，林妙聲幾乎無法從雪地中將它分辨出來。
林妙聲放慢自己的腳步，一點一點的向它靠近。心中，有什麼情緒，蠢蠢欲動，酸澀而有些苦楚。
它尖尖的耳朵也瞬間轉了過來，發現了林妙聲的靠近。
“星期天？”
林妙聲幾乎脫口而出。
不，它不是星期天。林妙聲記得星期天是她在週末的時
候從大雨中撿回家的流浪狗。
看上去，它不僅受了傷，還傷得很嚴重。以它衰弱的狀況來看，它應該是被它的家人或者說它的族人拋棄很久了。
如果不受傷，如果不捱餓，如果不碰上這場大雪。它應該是一隻很健壯的狼。
林妙聲有些惋惜的想：自然界的淘汰制，還真是殘酷。
彼時，林妙聲左手中的靈智果正散發着誘人的香氣。靈智果的味道，應該很好，這從那隻狼越來越洶涌的口水可以推測出。但，很顯然，它在害怕她。也是，剛纔她一點點情緒的波動，竟然令金星道人發抖，難怪這隻受了傷的衰狼趴在雪地上根本邁不動腿了。
儘管金星道長一再囑咐這隻靈智果不能帶往他界。可是，這雪地，算不算他界呢？林妙聲不知道，她只是覺得這隻白色的狼很可憐，而且，她已然動了憐憫之心。
終於，遲疑了一陣的林妙聲，對着那隻酷似星期天的狼伸出了手。攤開手心，是一枚瑩潤可人的靈智果，泛着玉一般的光澤。
“笨狼，過來吃啊！”她嗔罵道。
說出這話的林妙聲，都被自己罵聲中的嬌嗔嚇了一跳。臉一紅，索性將手中的靈智果丟了出去。
這一次，那隻笨笨的狼總算懂得主動了，一下子就用嘴含住了那顆靈智果。頭一仰，脖子一伸，果斷地吞了。
林妙聲清楚地看見自雪地上的那四隻狼爪子開始，升騰起一圈青色的光暈，光暈中心的狼，更加的潔白無瑕。它從光暈中扭頭看林妙聲，眸光中充滿了溫柔的感謝。
等那圈青色的光暈散去，那隻狼慢慢地向她靠近，林妙聲發現它的腿腳不瘸了。
只是，在她和它之間差不多隻剩下兩步半時，雪驟停了。天空中忽然雷鳴大作。
“看來你是一隻雪狼。”林妙聲笑。
她當然沒準備一隻畜生會回答她的問話。
可奇怪的是，那隻畜生開口說話了：“上仙的救命之恩，只怕要來生再報了。”
額？林妙聲不懂。它也認爲她是仙？
“靈智果能開啓靈智，這是我們族人苦修上萬年也未必能做到的。”它說。
“可是你能說話，就證明，你已經開啓靈智了吧！”
“是。”它的語氣有些老沉：“只是天劫也隨之而到了。”
“天劫是什麼？”林妙聲問。
“上仙不知道天劫？”它很詫異。
林妙聲一陣無語。她就一個普通的凡人啊，爲什麼，這裡的人和畜生都拿她當上神？上神，對了，夢境裡曾經聽見畫月還是蓮影提起過。不久前，那位追着她直嚷嚷的道人也叫她好像是什麼紫薇上神來着。
天！紫薇上神怎麼會是她呢？林妙聲暗自覺得有趣。
那隻雪狼用不可思議的眼神打量了林妙聲一陣，還是念在那顆靈智果的份上，好好地爲她解釋了一遍。原來，修仙是分階別的，從最基礎的開始，有凝氣，築基，結丹，元嬰等等。就算是天劫，也是利弊參半。若是過了，就算是順利升級。若是沒過關，那就等於要重新再來。可，若是這樣，豈不是她害了這隻雪狼？
開啓靈智的同時，也是爲它開啓痛苦吧？林妙聲不覺有些愧疚。彼時，第一道天雷落下，雪狼慘叫了一聲，再次趴伏在雪地上，嘴角還滲着血。
“喂！”林妙聲蹲過去，“你沒事吧？”
它看了她一眼，似乎在想：這個上仙跟傳言中的神仙有些不一樣呢。愣了一陣子，又懶懶的閉上了眼。
“我被父母族人拋棄了，因爲在上一次捕獵的過程中我的腿廢了。”
“天劫這個死法，我很滿意。”
林妙聲聽不得雪狼這般像臨終告白的話語。而且，她在這茫茫雪地裡也只有它一個伴啊。於是，當第二道天雷落下時，她上前將它摟住了。第二道雷，劈在她身上，第三道雷也是。
林妙聲仰望着天空，直到閃電和雷鳴全部平息。
懷中的雪狼，真的好像星期天，而且它那副深沉的語調像極了記憶中的某個人。
林妙聲在這個時刻有些憂傷地想念起紀暮。
紀暮，你的傷好了嗎？林妙聲還記得吳家輝揚起槍的那瞬間。
紀暮，你在哪裡？
若不是有林媽媽帶路，紀暮無論如何也無法從地圖上找到月老廟的準確位置。很偏遠的一個小廟，香火卻很旺。
紀暮和林媽媽推着繼續昏睡不醒的林妙聲進廟。
例行的燒香，叩拜。
林媽媽說裡面有個會算命的神婆。她想再去給林妙聲算算。
紀暮也跟着進去。剛好，這天來算命的人不多，前面的一對夫妻算好後，將錢投進功德箱，躬身從簾子下出去了。
“是您算，還是這位小哥要算？”神婆問林媽媽。
“給他算算吧。”林媽媽想了一下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