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林看着李青鸞，對方眼中的甜蜜，在他看來就是兩個字。
“戲子。”
封建時代的王權社會，或許真有女子願意以身相許，報答救命之恩。
但這裡不僅僅只是封建時代，還是一個擁有強大武力值的危險世界。
尤其權貴氏族，無論出現數百年，還是上千年，又或者更久。
他們在這個世界經歷的，絕非平和安寧。
而是無數年的爭鬥！
歷經生死的權貴氏族，絕對不可能養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
尤其李青鸞，敢跟隨玄華道道主夜襲京都城。
無論原因是什麼，都充分說明，她不是普通女子。
這樣的女子，會因爲一次救命之恩，就對男人念念不忘，甚至要以身相許嗎？
江林並不這樣覺得，反倒有種怪怪的感覺。
李青鸞就像一個極力想要證明自己沒撒謊，卻又根本不懂什麼是愛情的騙子。
她眼裡的柔情蜜意越是真誠，在江林眼裡就顯得越虛假。
所以江林毫不猶豫的道：“這件事我會考慮，李氏的東西也不用全部帶走。若你們真如自己所說的那般行事，再做打算也不遲。”
“所以公子不會在今日退婚了？”李青鸞問道。
江林嗯了聲：“那就暫時不退了。”
他真的很想看看，李氏究竟想做什麼。
至於退婚與否，現在反倒顯得不重要。
畢竟只要沒有成親，什麼婚約不婚約的，壓根沒有意義。
“多謝公子。”李青鸞滿面笑容，猶如人間絕色牡丹盛開。
僅僅她的樣貌，便可迷倒許多人，更不要說自身的家世了。
然而江林卻只是淡聲道：“我還是更喜歡你當年英氣十足，敢於拔劍向天的樣子，而不是如今這幅花癡模樣。”
李青鸞的笑容凝固在臉上，江林不再理會，轉身去挑選要帶走的東西。
他沒有客氣，品質較高的材料，妖獸屍骸，挑了五六萬種。
雖說只佔了總數的一半左右，但只論品質的話，剩下那六七萬種，連提鞋都不配。
至於金銀珠寶，自然也沒放過。
自己不用，身邊人還要用。
另外邊軍的弟兄們，來之前可是說好了，要給他們多撈點好處的。
尋常軍士，一個月的俸銀都有一百多兩，武官更是幾百上千起步。
既然慷他人之慨，行借花獻佛之事，自然更得大方一點。
一人多給個十倍八倍的，不過分吧？
五萬軍士，一人一千五百兩，那就是七千五百萬兩。
再加上幾百名武官，算下來已經差不過近億。
江林又多拿了八千萬兩，已經不需要什麼理由，反正是你李氏自己願意給的。
當看到江林帶着這麼多東西回來，還要當場給邊軍弟兄們分發下去的時候，連嚴弘昌都愣住了。
這位二品總兵，可一直做着大戰一場的準備。
誰能想到，人一個沒殺，銀子倒是沒少拿。
“江大人，這是……”嚴弘昌忍不住過來問道。
江林道：“今日暫不退婚。”
嚴弘昌愣了下，暫不退婚？
他下意識想着，難道江大人真看上李氏的姑娘了？
李青鸞他是見過的，國色天香，無可挑剔。
雖說配江林這樣的天之驕子，還差了一些，但想想江大人二十來歲的年輕人，血氣方剛。
聽聞此前從未接觸過女人，鐵匠營又都是一羣大老爺們。
若真是被這美貌迷住了，也不足爲奇。
可這是權貴氏族啊，和這樣的女子結合，真的好嗎？
畢竟江林的身份，以及未來要做的事，都與權貴氏族有極大沖突。
說難聽點，那就是將來的生死仇敵。
所以嚴弘昌滿心疑惑，而江林又不好跟他解釋。
雖說邊軍忠於朝廷，但人多嘴雜。
大幹四十八司，哪沒有權貴氏族的人？
俗話說的好，事以密成。
沒有得到真正結果的事，最好不要到處傳。
因此，江林只道：“此事我自有定奪，並非嚴大人想的那樣。”
嚴弘昌猶豫了下，最後也只是抱拳道：“江大人自然會有所考量，毋庸置疑。只是江大人務必記得，與虎謀皮，未必有什麼好處。”
哪怕不知道宅院深處發生了什麼，但嚴弘昌還是能大致猜出，應該是江林和李氏做了什麼交易。
只是這交易，不清楚具體好壞，也無從評斷。
而邊軍那些軍士，倒挺高興的。
不過順路來一趟罷了，也沒出什麼力，便得了這麼多銀子。
本就對江林印象不錯的軍士，此刻更是對江林各種誇讚，更大呼着請他來做總兵。
嚴弘昌都聽的臉有點黑了，這羣兔崽子，明目張膽在這奚落人是吧。
江林如果來當總兵了，他幹嘛去？
當然了，嚴弘昌並不會因此和江林計較什麼。
實際上他個人對江林的實力，還是相當認可的。
不說能夠隨手打造神兵的超凡技藝，光是這一身驚世駭俗的修爲，絲毫不亞於邊軍大帥，甚至還有超出。
如此人物，做個總兵反倒是屈才了。
不然的話，嚴弘昌堂堂二品總兵，又怎會心甘情願一路護送江林來此呢。
分完了銀子，江林並未立刻離開。
而是在李氏宅院又住了一天，直到從南疆回來的邊軍輪替，嚴弘昌啓程離開。
這次回來的邊軍，剛好是江林的老熟人。
廖明許，以及南嶺大營！
按照邊軍的規矩，廖明許和南嶺大營本不該這麼早就輪替休整。
但戚宏武之前遭玄華道山主襲殺，總兵之位一直空懸。
大陳和大梁，在這幾年的征戰中，已經被徹底打垮，如今幾乎盡數被併入大幹版圖。
目前朝廷已經派出文官，進駐各個城池收攏民心。
邊軍除了鎮壓一些還不死心的兩家王朝餘孽外，並沒有太多大仗要打。
最關鍵的是，作爲第一個全員得到高品質兵器的大營。
南嶺大營敢打敢衝，屢立戰功。
廖明許的修爲，已經突破至元武境四品。
這次回去，便是要受兵部提拔。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將接替戚宏武的總兵之位。
手底下的一羣人，自然也是水漲船高，人人最少官升一級。
都司做參將，守備做都司。
至於讓他們來接替嚴弘昌，護送江林回京都城，是否有趁機送個小人情，讓他們得以提前敘舊，那就不好說了。
無論如何，老友見面，自然是開心的。
“江兄弟，哥哥我可是想死你了！”
廖明許上來就是一個大大的熊抱，他如今身材更加魁梧，氣息強大。
戰功累累，積攢下來的底氣十足。
雖然在南疆的時候，也聽說過江林的傳奇故事。
但如今親眼看到江林一身神兵，修爲更達到了神武境巔峰，幾乎就要跨入道武境了。
廖明許等人，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猶記得當年出征離開時，江林的修爲雖然不弱，卻也只是元武境罷了。
能打造的兵器，連聖兵都沒到。
這才幾年時間，變化大的驚人。
方誌勝，宋天久，徐風雷等人，也都紛紛圍上來。
還有曾經的千戶韓石川，把總苗傳福等等。
一個個熟悉的面孔，讓久經滄桑的江林，也不免感懷。
只是人羣中，依然少了很多人。
“蔡琰廷老哥呢？”江林問道。
這位南嶺大營的都司，也曾給江林帶來不少幫助。
如今看不到他，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蔡琰廷……”廖明許眼神微微黯淡，嘆氣道：“玄華道逃出去的山主，帶人經常在後方作亂。我們立功太多，被盯上了。遭遇伏擊，雖然凌帥及時趕到，卻還是損失了不少人。”
雖然早就猜到這個可能，但親耳聽到，依然覺得心中悲慼。
江林擡眼看去，只見原本上萬的南嶺大營，如今回來的，不足六成。
就算自己當年給他們全員打造了中四品的兵器，使得戰陣威力平添數倍。
但在動輒數十萬上百萬人的戰場上，死亡仍然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可以說，南嶺大營的損失，已經很少了。
很多邊軍大營，去了沒兩年，從上到下幾乎全換了一遍。
能保留六成老兵，便是多少年都未曾有過的奇蹟。
“說起來，也多虧兄弟給我們打造的兵器，否則的話，怕是會有更多人死在戰場上。”
廖明許帶着人退後數步，而後鄭重的對着江林一拜。
“南嶺大營的兄弟們，給江兄弟拜禮了！”
江林心中輕嘆，戰爭哪有不死人的。
自己已經把能做的都做了，現在越來越覺得，馬凝煙當年的決定沒有錯。
無論隨時可能到來的極致災難，還是王朝之間的互相征伐，都會帶來苦難與生死離別。
唯有鑄造一把最強大的寶劍，才能保護自己。
盾牌，永遠不是最好的兵器。
“等回去後，咱們把兵器再往上升一升！”江林道。
廖明許道：“那個不急，等回去後，得先和你連醉三天。別忘了，你當初可是答應過，要請我們吃酒的！”
江林重重點頭：“人人都有，只要兄弟們願意，莫說三天，就是三十天，三百天都沒問題！”
“痛快！”
廖明許哈哈大笑，刻意的豪爽，略微沖淡了死傷者帶來的陰霾。
“對了，聽說江兄弟這次是要娶青州李氏的閨女？”廖明許眨眨眼，一臉怪笑問道：“說實話，巨流河的花船，這幾年可曾去過幾回？”
江林失笑，時隔那麼久，廖明許還是沒變。
巨流河的花船，真是這些邊軍的心頭好。
“未曾去過，此次也並非娶妻，而是退婚。不過有些小插曲，暫時不退了。”江林道。
廖明許倒不在乎江林退不退婚，在他看來，青州李氏的女子也就那樣，未必配得上自己這小兄弟。
說着聊着，一羣人準備啓程回京都城。
李正明和李青鸞，帶着一些族人前來送行。
得知那個貌美如花的女子，便是江林的“未婚妻”，廖明許不禁咂咂嘴，摸着鬍子邋遢的下巴道：“樣貌和身段倒是不錯，但權貴氏族的女子，可不是那麼好擺弄的。最起碼比起伺候人的活，不如巨流河花船上的女子。”
衆多武官都聽的哈哈笑起來，他們絲毫不避諱李氏的人就在旁邊。
只是讓他們意外的是，李氏族人並未因此而生氣。
無論李正明，還是李青鸞，又或者那些普通族人，都保持着臉上的笑容。
一路把江林客客氣氣送出青州地界，廖明許走了很遠，還忍不住回頭看了眼。
隨後，他衝江林嘀咕道：“總感覺李氏的人怪怪的，就好像……好像……”
“好像臉上戴了面具一樣是吧？”江林道。
“對對對！”廖明許忍不住豎起大拇指：“還是江兄弟會說話！”
“李氏的人，就是像戴了面具一樣。明明在笑，卻笑的讓人腳底板發涼，莫名其妙的。”
“廖老哥以前沒見過李氏的人嗎？他們以前就這樣？”江林問道。
廖明許道：“不是很清楚，你也知道，權貴氏族對邊軍過於忌憚，很少會和我們產生交集。”
方誌勝忽然接口道：“先前圍剿玄華道的時候，我曾出來徵調地方府軍，倒是聽說過，李氏是出了名的笑面虎。”
江林嗯了聲，他最早接觸的權貴氏族，就是青州李氏。
當年一路追着錦衣男子，當着某位李氏神武境高手的面，砍了那人腦袋。
按當時的反應來看，李氏應該與普通的權貴氏族差不多。
可如今看來，大有不同。
別的不說，就衝自己要退婚，李氏寧願拿出全部家當，也要拖一拖時間，就足以證明這家權貴氏族不同尋常。
江林更是想着李青鸞說過的話，當年跟隨道主攻入京都城，其實是爲了見他？
如果此話爲真的話，那麼第一個跑來招攬自己的權貴氏族，也是青州李氏，那麼巧？
最重要的是，對方的招攬，是在李青鸞離開京都城之後。
李青鸞事後，大概率是回了李氏，恢復身份。
那麼她不知曉家裡要招攬的鐵匠是誰？
如果知道的話，爲何不阻止呢？
“倘若把所有的事情都拋開……當年那件事，似乎對我來說，是一個很大的收穫？”
當這個念頭浮現的時候，江林忽然感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