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江大人去了青州，卻並未與李氏退婚，不問問他爲何嗎？”田公公低聲道。
順帝轉回身，繼續看着前方的巨型地圖。
“爲何要問？”
田公公一怔，其中自然是有理由，可真想想，這些理由並不是很重要。
順帝道：“江林能拿到聖祖皇帝的手書，又得鐵匠祖師爺的傳承，他若想與朕做對，你擋得住？”
“他若不想與朕做對，那又爲何要管那麼多？”
“朕要的，是他把那件兵器打造出來，其它的都不重要。”
田公公默然，順帝所言不虛。
雖不知聖祖皇帝的手書寫了什麼，但拿在手裡，便等於在大幹有了一張誰也無法忽視的護身符。
大幹的歷代皇帝，最重孝道，絕不會忤逆祖宗的決定。
江林手握護身符，又有足夠強的個人能力，他想做什麼，還真不是別人能攔得住。
青州李氏雖是權貴氏族的一員，但就算江林真要娶了那家的閨女又如何？
難不成你要因此把他得罪，徹底推向權貴氏族那邊嗎。
基於這樣的原因，有些事問了還不如不問。
田公公低下頭，道：“陛下說的是，是老奴莽撞了。”
“你倒也不是莽撞，只是很多事太顧着朕的利益而以，忠心可嘉。”
順帝少見的誇了一句，而後道：“但江林說的沒錯，那麼多道門，在四百年裡幾乎盡數覆滅。大幹真正的敵人，從未露過面，這纔是真正需要多多關注的。”
田公公嗯了聲：“江大人心細如絲，確實遠超於老奴。此事應當讓尚虞司再盡心盡力，徹查真相！”
“沒那麼容易。”
順帝的聲音，顯得萬般悠遠。
歷代皇帝都在查這件事，卻從未找出真兇。
真這麼好查，哪還會耽誤這些年。
此時的江林，已經跟隨尚虞司的人進入某處宮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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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上面掛的牌子，江林有些疑惑：“這裡不是太后寢宮嗎？”
“是，但也是大幹隱牢所在。”
江林愕然，大幹的隱牢，竟然設立在太后寢宮內，未免太稀奇了。
但轉念一想，這樣做也很合理。
太后身份尊貴，若在此處多增添守衛，合情合理，不容易引人懷疑。
而且通常情況下，太后寢宮很少會有人來，如此保密工作便好做的多。
“也不知是誰想出來的主意，雖是膽大，卻很有些道理。”江林道。
“自然是太祖皇帝。”尚虞司那人道：“這裡本是太祖皇帝居住之地，她曾言，大幹諸多大敵，當由自己親身鎮壓。一百年後，這裡才被改爲太后寢宮。”
江林聽的再次一怔，這是馬凝煙曾經住過的地方？
想想用自身居所，作爲鎮壓大幹敵人的地方，倒也很符合她的性子。
進入寢宮後，來往的宮女很少，就算有，年紀也很大了。
她們看到尚虞司和江林二人後，卻好似沒看見一般。
甚至在進入太后的房間，正在宮女伺候中梳理頭髮的老太后，也只是瞥了眼，並未多言。
江林還是客氣的衝老太后拱手行禮，畢竟這是順帝的母親。
老太后又看了他一眼，微微點頭。
尚虞司的人走到太后牀邊，伸手抓住牀板用力掀開，下方露出了一條複雜的陣紋。
他又捏出法訣，一道勁氣打出，陣紋亮起，緩緩露出了陰暗的洞口。
雖覺得這種安排有些道理，可真當看到太后的牀被掀開，露出隱牢入口，江林還是覺得有些莫名的荒唐。
“江大人，隱牢之中設有陣法，可束縛所有人修爲，還請莫要慌亂。”
江林嗯了聲，這樣的陣法，理所應當。
眼見尚虞司的人已經下去，他輕吸了一口氣，隨後跟着跳了下去。
隱牢很深，江林的身子少說也下降了五秒以上纔算落地，算下來，起碼在地下數十米的位置。
而這並非隱牢所在，只是一個通道。
前方通道以金屬打造而成，兩米寬，三米高。
光滑的表面，銘刻了諸多陣紋。
上下左右，全部被覆蓋。
江林剛落地，便感覺渾身的勁氣都被鎖住。
這陣紋不光能束縛修爲，還能隔絕氣息。
上方的氣息，已經完全感受不到。
想到外面的人，同樣也察覺不到此處。
“這也是太祖皇帝修建的？”江林問道。
“是。”尚虞司的人回答道：“那時朝廷還有不少好鐵匠，打造此處還算容易。”
江林當然明白這一點，順帝帶他去的皇傢俬庫裡，擁有與權貴氏族家相同的聖兵品級門戶，而且大的驚人。
若沒有足夠好的鐵匠，想打造這些東西，無異於癡人說夢。
最起碼以目前大幹鐵匠營的實力，是完全沒可能做到的。
順着通道一路前行，兩側不時看到一些門戶，按照數字進行了標序。
“這裡面就是關押的犯人？”江林好奇問道。
“是的。”
“只將他們關在裡面嗎？”
“不一定。”
雖好奇這裡都關了什麼人，除了玄華道的人外，還有沒有覺元道的。
但尚虞司的人話語並不多，越往裡走，話就越少，江林也不好多問。
走了不知道多遠，尚虞司的人才停在一扇門戶前，道：“就是這裡了。”
門戶上同樣以法陣來鎖閉進出，尚虞司的人打出一道勁氣，門戶自動打開。
江林這纔看到，裡面並非想象中完全漆黑的環境。
略暗，卻還是有光的。
四條粗大的鐵鏈，從四個方向拉扯過來，穿透了前方一人的身體。
鐵鏈幾乎把他整個身體撕裂，另外還不時有風火雷電順着鏈條劈砍過來。
空氣中有着濃濃的焦臭味，顯然是被折磨許久的味道。
聽到腳步聲，那人有些艱難的擡頭。
他或不認識江林，卻認出了尚虞司的人。
只是並未有交談的興趣，只看了一眼便低下頭去，任由鐵鏈和風火雷電繼續折磨身體。
“這就是玄華道的道主？”
江林猶記得京都之戰，那一夜曾聽到的大吼聲。
這麼多年來，也只是見過這麼一位敢襲殺大幹皇帝的。
原本在江林的想象中，應該是個仙風道骨，氣機犀利的老者。
畢竟當年他見過的玄華道道主，便是這幅模樣。
可如今看去，卻是一個身材精壯的中年男子。
縱使被折磨了許久，精氣神都被磨滅了許多，卻依然能從高高隆起的肌肉，看出他的強橫。
這位玄華道道主，倒是很年輕。
“江大人有什麼話想問他，可以問了，但他未必會回答你。”
江林嗯了聲，走到玄華道道主面前，卻沒有問話，而是靜靜的看着他。
說實話，江林此刻心中多少有些複雜。
畢竟四百年前的大幹，曾受過玄華道的恩惠。
自己的熟人，也曾是玄華道的弟子。
可如今，兩家怎麼就成了生死仇敵？
似是感受到眼前之人，和尚虞司不同。
玄華道道主第二次擡起頭來，他看着江林，目光沒有半點波瀾。
就是這麼單純的看着，似乎毫無意義。
江林體內的金精和火精，忽然化作兩條神龍鑽出來。
它們盤旋在四條鐵鏈上，將打來的風火雷電一口吞掉。
尚虞司的人頓時沉聲道：“江大人這是何意？”
他的聲音中，充滿着驚詫。
隱牢的陣法，能夠束縛所有人修爲，除非你是掌控這道陣法的人。
但江林卻有如此奇異的手段，似不受陣法約束。
看着那兩條近百米的金色和紅色神龍，絲毫不懷疑它們若是願意，或許能輕鬆咬斷這些鐵鏈。
“莫慌，我只是想安靜的問點問題。”江林道。
尚虞司的人沒有多言，他雖然擁有一定的實力，但在江林面前，什麼都算不上。
最重要的是，這位乃皇帝陛下的人，無論身份地位還是其它，都遠在自己之上。
若要做什麼，自己也阻止不了。
江林沒有管尚虞司的人在想什麼，他只看着玄華道道主，問道：“現在可好受些了？”
玄華道道主看着他，輕輕呼出一口氣。
數年的折磨，雖未曾叫過一句苦痛，但每日經受如此折磨，積年累月，又怎能毫無感觸。
來見過他的人，不止江林一個。
卻只有江林，爲他擋住了風火雷電。
“你想問什麼？”玄華道道主問道。
江林毫不猶豫的道：“四百年裡，大幹二十多家道門一一覆滅。據我所知，除了覺元道和玄華道是朝廷所爲，其他道門皆因各種奇怪的原因。所以我想知道，此中有何內情？”
玄華道道主似乎也沒想到，他會來問這個。
嘩啦——
鐵鏈隨着他身體的舒展，不斷晃動起來。
金精和火精兩條神龍，回頭看了他一眼，而後便不再關注。
只盤在鐵鏈上，悠哉悠哉的晃着，隨口吞掉來襲的風火雷電。
玄華道道主再次輕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去，眼中的疲憊之色，明顯減少了一些。
他畢竟是神武境巔峰的高手，代表着當代道門的極致。
肉身強度，遠超他人。
讓自己舒服了一些，玄華道道主纔開口：“無人知曉。”
這四個字，顯然不是江林想得到的答案。
他再次問道：“難道道門就沒調查一番？”
“查過，沒有任何線索。覆滅的道門，就此消失，彷彿從未出現過。”
江林眉頭皺起，如果得到的只是這種答案，似乎就沒必要來了。
玄華道道主似乎覺得，這個答案連他自己都不太滿意，接着道：“我曾前往幾處道門遺址查探過，不能說一無所獲，倒也有些線索。”
“什麼線索？”江林問道。
“道門，或許早就被滅了。”
江林聽的愣了下，道門或許早就被滅了？
每一個字他都明白是什麼意思，可連在一塊，卻有些聽不懂了。
“什麼意思？”江林問道。
玄華道道主緩緩調整着自己的呼吸，很是配合的道：“我也說不清究竟是什麼意思，只是一種感覺。這個世界，那麼不真實。彷彿只是一副畫卷，而我們不過是畫卷中的筆墨。”
“被看過了，或者無用了，便要被擦去。”
玄華道道主看着江林，問道：“你說這樣的道門，真的存在過嗎？”
江林聽的毛骨悚然，畫卷論，他不是第一次聽說。
先前便有畫師曾經提過，但也只是讓江林覺得，這個畫師很有意思。
至於這個理論，江林並不是很信。
畢竟大幹所在的世界，強大到難以想象。
九天之上，更有一指可毀天滅地的存在。
如果這只是一副畫卷，那麼作畫的人，該有多強？
他又爲何要畫這樣的畫卷？
“你爲何會有這樣的直覺？是什麼讓你覺得，自己在一副畫裡？”江林有些急切的問道。
玄華道道主搖頭：“我也不知道爲何會這樣覺得，說不清，道不明。說起來，你又是誰，爲何要來問這些？”
江林沉聲道：“我是一個鐵匠。”
“鐵匠？”玄華道道主微微一怔，隨後道：“像你們祖師爺那麼厲害的鐵匠嗎？看來順帝是真的要將那巨人骸骨拼湊起來了，他現在到了哪一步？”
“還未聚齊所有骸骨。”江林沒有隱瞞的意思。
玄華道道主悶悶的咳了一聲，嘴角溢出一絲血跡。
這些年的折磨，讓他受了很重的內傷，若非神武境巔峰的生命力強大，早就暴斃而亡了。
“道祖命道門鎮壓骸骨，便是爲了不讓此物引來災禍。順帝逆天而行，終有一日要遭天譴。”
“放肆！”久未出聲的尚虞司開口呵斥道。
江林瞥了他一眼，玄華道道主卻是看也沒看對方，只對江林道：“鐵匠與我道門同宗同源，你既然來了，便是有緣。回去後，莫要再幫順帝做這些事。道祖不讓做的事，必然有道理。”
“大幹的皇帝再厲害，難道能比得過道祖嗎。”
“可惜道祖已逝，而我大幹永存！”尚虞司的人冷聲道。
玄華道道主這纔看向他，聲音中充滿着不屑。
“誰告訴你，道祖已逝？”
“從未有人說過道祖逝去了，他只是暫時離開了這個世界，也許有一日還會回來。”
“你們這些凡夫俗子，又如何懂的道祖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