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知道她在這裡頭沐浴,還是鬼使神差地走進來了,可當他看清她的那一刻,心中悸動,卻又有些……不敢去看。
未經她的允許看了她的身子,乃是偷窺,如此行徑似乎顯得對她不太尊重。
這會兒,腦海中又不禁浮想起方纔所見到的情形——
她靜謐地垂着睫羽,倚靠着浴池石壁,那般慵懶的姿態比平日裡更具誘惑力,抿着桃花般的脣,精緻的下頜到耳後形成一道完美的弧度,池水的高度約莫在胸脯之上幾寸,能清晰地看見看見脖頸下的瑩瑩鎖骨。
這個溫泉池的周遭假山石環繞,山石之上,內嵌夜明珠,整個室內的光亮靠的並非是燭火,而是假山石上雕飾的夜明珠散發出的光芒,她那雪白細膩的肩頭露在水面,在夜明珠那柔和光暈的照耀下,顯愈發白皙而光滑。
鳳雲渺此刻在努力地平復着自己的心境。
而顏天真這會兒側對着他,看似沒有察覺到他的靠近,其實……她早已知道他走進來了。
雖然鳳雲渺的腳步聲很輕很輕,但這溫泉洞之內也很是靜謐,她還是能聽到一點聲音的,她之前就望了一眼過去,水霧繚繞之中,隱約看到一道修長的身影,着海藍色的衣裳。
是他。
還以爲他今夜不來了呢,或者,來了之後找不到她的人影,他興許會在寢殿之內等着她。
然而,他竟然坐不住了,找過來了。
且……他分明猜到她在這裡頭沐浴,還那麼慢條斯理地走進來。
她並不牴觸他,再則她如今整個身子都泡在浴池之內,就露了一對肩膀,就算被他看到,又能如何?
她覺得這春光泄得一點都不多。
而他這會兒竟然還不好意思了,就那麼站在原地,還背過了身……
這傢伙怎麼就那麼糾結呢。
走都走進來了,飽一飽眼福,又有何妨?她都已經把他當成她的人了,看幾眼,無所謂。
親親抱抱舉高高也是可以的,至於更深入的接觸……那還是得考慮考慮。
她的思想一點都不古板,既然是兩情相悅的人,她又能看出對方是真心實意,且也沒有花花腸子,各方面都挺滿意,那麼……發生點什麼不可描述之事,似乎也不是不行?
但這樣的要求絕不能由她提出來!
她要臉面的。
鳳雲渺這個傢伙……依舊沒多開竅。
他分明就是想看,卻又有些含蓄,或者該說,在男女情事方面,他有些青澀。
之前半夜偷溜進她的寢殿吃她豆腐的氣勢哪去了?
他也就那回較爲強勢,興許是因爲,要拿出真實身份與她相認,有些興奮,這纔不矜持了一回,做了偷香竊玉的事。
瞧瞧,這會兒又開始含蓄了,竟然不敢再正眼瞧她一眼?
莫非是怕自己把持不住?
想到這兒,顏天真脣角勾起一絲笑意。
雲渺啊雲渺……
盼着你主動,還真是有些不容易。
但……本姑娘也不想太主動呢。
那麼……
只能想辦法,讓你主動了。
想到這兒,顏天真瞥了一眼鳳雲渺所在的方向,在心中醞釀了片刻情緒,忽然怪叫了一聲。
鳳雲渺正神遊九天之外,腦海中回想着方纔所見的情形,原本有些忍不住想要再去看幾眼,忽聽耳畔響起一聲她的怪叫——
“雲渺,你怎麼不打一聲招呼就進來了!”
鳳雲渺當即回過神,下意識朝着顏天真的方向看了過去,只見她面色有些惱,一雙丹鳳美目迎視着他的視線,開口的語氣也有些不太溫和——
“轉過去!我要穿衣裳了。”
鳳雲渺聞言,自然是依着她的意思,轉過了頭。
身後響起嘩啦啦的水聲,想必是顏天真從浴池裡走了出來。
顏天真上岸之後,便迅速的穿上衣裳。
既然要裝成羞赧的模樣,穿衣裳的速度自然要快,若是慢了,豈不是顯得……假。
顏天真穿上貼身衣物之後,又穿了一層中衣,正要穿上外衣之時,腦海中靈光一閃,將外衣直接丟進了浴池中。
她身上中衣的布料質地又軟又薄,還挺貼身,更能襯出曼妙的身形。
她的身形纖細,身材並非屬於太過火爆的類型,卻是實打實的婀娜。
"ju ru"圓臀就算了,她並不是很稀罕,肉多反而累贅。
她也稱不上多有料,畢竟這個身軀的年齡也不過才十七八歲妙齡少女,如此苗條,能有料到哪兒去。
但她腰肢柔軟,長腿纖臂。她挺滿意自己如今這樣輕飄飄的柔美身姿。
“雲渺,你竟偷窺。”顏天真緩緩地走到了鳳雲渺身後,“你進來之前,可有問過我的意見?即便我中意你,你也不能……”
接下來的話她不用說完。
故作嬌羞嘛。
反正她要表達的意思已經差不多了。
這會兒,她心中也不禁覺得自己有些厚顏無恥。
其實厚顏無恥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厚顏無恥還偏偏要裝臉皮薄……
就好比此刻,她站在鳳雲渺的身後,擡手就拍了一下他的肩,力道不輕不重,依舊帶着幾分嗔怪。
“我穿好衣裳了,你可以轉過身了。”
鳳雲渺轉過了身,這一轉身,卻又讓他微微怔了怔。
她衣裳沒穿完……身上這件中衣真的挺薄,隱約都能看到中衣內的貼身衣物。
鳳雲渺桃花美目幽幽一沉。
“天真。”他開口,努力使自己的聲線聽起來平靜,“你的衣裳……”
“剛纔從浴池裡起身,起的太急了,外衣不小心拖進了浴池裡,打溼了。”顏天真撇了撇嘴,“**的衣裳,不能穿在身上。”
“這倒是,打溼了就不要穿了,以免着涼。”
“你還沒回答我呢?你爲何這麼大大方方地就走進來了?你難道不知我在沐浴?就算你一開始沒有意識到,看見了之後你也應該快些迴避……”
聽着顏天真略帶責怪的話語,鳳雲渺心中一軟,開口的語氣柔和,“我,下次不會……”
原本想說下次不會再如此失禮,而顏天真自然不會允許他這麼說。
失禮個屁,分明就是太含蓄了。
於是,她打斷他的話,“流氓。”
她差不多也摸清楚鳳雲渺的性格了,他脾氣算不上多好,他若是認錯,她還蹬鼻子上臉,必定能惹惱他,讓他拒絕認錯。
尤其他這麼高傲的人,想必很是不喜歡他人取笑他。
果不其然,顏天真罵出一句流氓之後,鳳雲渺桃花美目一沉,“天真,你方纔罵我什麼?”
顏天真雙手環胸,理直氣壯道:“我罵你流氓。”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鳳雲渺脣角勾起一絲清涼的笑意,“收回這句話。”
眼見着鳳雲渺差不多要惱了,顏天真繼續得寸進尺,腳下的步子朝他邁進了一分,“怎麼?你還要跟我鬧脾氣不成?你就是在對我耍流氓,還叫我將這句話收回?我偏不……”
鳳雲渺望着她那張喋喋不休的紅脣,伸手就扣上了顏天真的腦袋,一個低頭,將她的脣封住。
顏天真:“……”
這一回,又是她勝利了。
她一貫曉得如何欲迎還拒,縱然心中竊喜,也不會表現的太明顯,總不能讓鳳雲渺察覺出她的刻意。
因此,她擡手低上了他的雙肩,試圖要推開。
她自然是推不動的。
之前他到她寢殿中偷香,她在不知道對方是他的情況下,使勁地推,也無法撼動他的身軀,從那時候起,她就知道,她的力氣,對上他還是不夠用的。
鳳雲渺的脣,薄柔而微涼,在覆上她的脣之後,很快便溫潤了起來,這一回的親吻不比前兩次的輕柔,像是帶着一點兒懲戒意味似的,他輾轉着顏天真的脣瓣,忽的,張口在她脣上咬了一下,隨後才微微放鬆了力道。
他對於輕重的把握還是適宜的,並沒有咬傷了她,卻也讓她知道疼痛。
顏天真吃痛,將頭偏開,這一回倒是真的想推他了。
“你咬我?”
這傢伙,下口還挺狠。
“你方纔說我流氓。”鳳雲渺一隻手扣住顏天真的腰,抵着她的額頭,開口,語氣悠悠,“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若是不做點流氓的事,豈不是對不住這個稱呼?”
“你……”感受着他近在咫尺的氣息,顏天真心中在笑,面上卻擺出一副無奈的模樣。
“雲渺,雖然我心悅你,可你……也不能……”
“不能吃你豆腐?”鳳雲渺似乎猜到了她要說什麼,低笑一聲,不難聽出笑聲中帶着一絲愉悅的成分,“天真,你可別糊塗了,曾幾何時,你對我表明心意,言行舉止比我還要放肆,你難道忘記了?你曾經將我壓在地上,上下其手……”
“那是我喝醉了,又不是刻意!”顏天真連忙解釋道,“若是在我清醒的情況下,我纔不會那麼生猛呢,聽你的語氣,倒像是我故意對你耍流氓……”
“我看那會兒你也並不是很醉。”鳳雲渺打斷她的話,伸手撩起她的一縷髮絲在指尖把玩,“你大概只是半醉半醒吧,興許,你是藉着那麼一丁點的醉意,對着我表明心意,之後又佔我便宜,完全清醒了過後,便將一切行爲都賴給酒,這麼一來,我也不好說你什麼,你並非真的稀裡糊塗。”
“你的意思是想說我也是流氓嘍!”顏天真冷哼一聲,“愈加之罪,何患無辭,我那會兒是真的醉了!”
不能承認。
絕不能暴露本性。
她本性就是個不古板的,可她的思想放在這個男尊女卑的時代,說的好聽點,那叫真性情,不拘小節,說得難聽一些,那就是不自重,無恥,輕浮。
畢竟沒有幾個女子會像她這樣,見着喜歡的人,就想着吃人家豆腐,什麼矜持什麼淑女……都見鬼去吧。
縱然她是這麼個有些無恥的性格,她自己也承認,可她不願意被人揭露本性。作爲一個姑娘,她不想太過主動,對象又不太開竅,不曾有過感情經歷,那麼,她總得想點辦法,讓對方主動。
“你說你那會兒是真的醉了,口說無憑,或許你是刻意吃我豆腐,卻又不敢於承認。”鳳雲渺的聲音再度傳入耳中,下一刻,顏天真覺得下巴有些癢,低頭一看,眼角不禁抽了抽。
鳳雲渺指間纏繞把玩的正是她的頭髮,此刻,他竟然學着白日裡她用頭髮撓他脖子那樣的手法,用髮尾輕輕掃過她的下巴……
這廝雖然不算太開竅……
但是學東西真的快呀……
現學現用。
趁着顏天真有些怔,鳳雲渺又繼續道:“我不管你是真的醉了,還是半醉半醒,又或者根本沒醉,你吃我豆腐的事兒乃是事實,總不能因爲你醉了,我就能當這事沒發生過,再有,天真你可知,真正的文雅淑女即便是醉了,醉態也是溫柔的,絕不會像你一樣生猛,因此,我只能說你的本質就是有些不正經的。”
“你纔不正經!”顏天真當即反駁,“我就不是文雅淑女了,怎麼着?我是仙女!這世上哪來那麼多貌美動人聰明伶俐還得優雅端莊的女子!人無完人,我總得有點不足之處。”
鳳雲渺:“……”
這丫頭總把自己的容貌當作優越感,沒事就拿來使勁炫耀……
關鍵是還不能反駁。
反駁她的美貌,還真的找不出什麼話來挑刺兒。
“雲渺,你變了。”顏天真望着鳳雲渺,神情有些不悅,“作爲雲淚的時候,你對我更好些,那時的你,幾乎不會反駁我的話,且也不會數落我,我從未想過有一日你會說我一句不好。”
鳳雲渺:“……”
他何時說過她不好,只是說她不正經罷了。
他也並不是很介意這點,若是她只對着他一個人不正經,似乎,也挺好。
“天真,我並不想與你爭執。”鳳雲渺在心中打定了主意不再惹惱顏天真,擡手輕撫她的頭頂,“我說你不正經,你說我流氓,咱們一人一句算是打平了,你雖然不正經,也只是針對我一人,同樣,我耍流氓也就只會對着你耍,對待他人自然不會耍,你又何必太介意呢?”
顏天真被他的手掌輕撫着髮絲,聽着他輕柔的話語,真覺得這瞬間什麼脾氣都沒有了。
無師自通的摸頭殺。
具有治癒功能,可瞬間撫平人心中的暴躁,從一隻張牙舞爪的小貓,變成文靜優雅的小兔子。
“雲渺,你可是說真的?”顏天真鳳眸輕擡,望進他那雙桃花美目中,深情一派認真,“那咱們可說好了,只能互相吃豆腐,不許吃他人的豆腐,不準對他人有非分之想,彼此之間,不欺騙,不離棄,若是誰先背叛,另一方,可打擊報復。”
鳳雲渺聽聞此話,正準備回答一個好字,顏天真卻又繼續說道:“當然了,若是在一起久了,發現性格磨合不來,又或者,失去了愛戀的感覺,你不想與我再交往下去,也可以找我正兒八經地提出來,咱們好好合計着,還能和平分手……”
“分手?”鳳雲渺捕捉到這兩個字,桃花美目微微一眯,“分手的意思,是指分離?”
“是啊。”顏天真一本正經地回答道,“若是在一起,覺得不適合,或者不快樂,那就自然是到了該分開的時候,真到了這個時候,也別太有心理壓力,人總得學會看開一些,對待感情同樣是如此,沒有人能保證,初次相戀,就能相約白頭,你我如今心中有着彼此,焉知以後……”
“住口。”不等顏天真將話說完,鳳雲渺冷着臉打斷了,“你我纔在一起幾日,我都還嫌與你在一起呆的時間不夠長,你卻已經想着要分?你對我的態度究竟是不是認真?竟然已經開始設想以後分別的情形,莫非你覺得你我之間的感情就只是玩玩,玩厭了之後想分開就分開?”
顏天真見他又忽然來了脾氣,連忙解釋道:“不是,你別誤會,我的意思是,日子能過得來自然是最好,若是過不來,也沒必要強求……”
“你爲何總是胡言亂語?”鳳雲渺聽得眉頭都擰了起來,忽然伸手扣上了顏天真的肩,一邊說着話,一邊慢慢收緊了力道,似是有意要讓顏天真感受到他的不悅,“你給我聽好了,與我在一起,我自然不會讓你受氣,也不會令你覺得與我合不來,你着實沒有必要想着以後分不分開的事兒,這種話以後就不要說了,說出來掃興。”
顏天真噤了聲。
這傢伙,脾氣也忒差了些。
她何時說過要跟他分開,只不過是先做一個聲明罷了,她覺得自個兒是個敢愛敢恨的性格。
她就只是那麼一說,他竟然就惱了。
不過想想也是,這個世道,女子的命運悲苦,一旦嫁了人,即便是合不來,大多也是將就着過日子,被夫君休棄的女子,非但不好嫁,反而落得一身閒話。
所以,這世道男子們潛意識裡都認爲:女子自當從一而終。
着實不公。
好在,雲渺沒有花花腸子,從他的態度就可以看出他多認真。
“好啦,我不說掃興的話就是了。”顏天真撇了撇嘴,動了動自己被他抓着的肩膀,“你輕點,抓得我有點兒疼。”
鳳雲渺這才鬆開了她的肩膀。
而他繃着的那張俊美臉龐,卻是在表示着,他的心情並不太好。
顏天真心知是她釀成了他此刻的心情,爲了安撫,便一頭扎進他懷裡,伸手環抱住他的腰身,“別惱了,你可不能質疑我對你的態度,你若是再說我對你不認真,我可跟你急了。”
鳳雲渺聽着她溫軟的語氣,心中的不悅頓時消了大半,摟緊了她,“只要你不犯什麼無可挽回的錯誤,我絕不會主動放棄你,這算是我給你的承諾,你記着,若是有一日,我違背了這個承諾,你大可拎着大刀來找我算賬。哦對了,做人要公平些,若是我不曾犯錯,你卻背棄了我,那麼,天真……我不會放過你的。”
最後一句話說出來,他的語氣由清潤轉變爲幽涼,帶着那麼些許警示的意味。
顏天真在他懷中蹭了蹭,“我記下了。”
鳳雲渺一手抱着她,一手輕撫着她的髮絲,手指從頭頂拂過髮尾。
“你身上的衣裳有些太薄了。”鳳雲渺說着,低頭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快回寢殿里加件衣裳,這溫泉洞裡雖然溫暖,洞外卻是有些涼,就這麼走出去,難免會着涼。”
鳳雲渺說着,俯身將她橫抱起。
顏天真挑了挑眉,雙手十分自覺地攀上了他的肩,將頭緊貼着他的胸膛。
胸腔裡的那顆少女心又有一點點氾濫……
鳳雲渺抱着她出了溫泉洞,足尖一點,身形快速從空中掠過,若鬼魅般,輕盈又迅速。
顏天真只覺得耳畔的夜風聽得十分清晰,四周的景物在迅速後退,被他抱着,那感覺……
跟坐敞篷車兜風似的。
片刻的功夫,他就抱着她回到了寢殿,這一路上,她並未覺得有多涼,緊貼着他感受到的只能是暖意,夜風的清涼,都能忽略得差不多了。
鳳雲渺將她放下來的那一刻,她都覺得有些不捨。
“快去添件衣裳。”鳳雲渺叮囑着她。
“馬上就去。”顏天真笑了笑,轉身走向衣櫃。
挑了一件外衣披上,顏天真就回到了鳳雲渺身旁,餘光瞥見燭火跳動了一下,顏天真轉過頭看桌子,道了一句:“對了雲渺,你來看看我寫的這些詩詞……”
“我看到了,在去溫泉洞之前,我就來了你寢殿中,這些詩詞我大致看了一遍,用詞很是妙。”鳳雲渺說到這兒,脣角噙着一抹笑意,“這些詩詞,都是你所作?”
“額……不是。”顏天真道,“這些詩詞,是……父親所作。”
她若說是她自己作的,鳳雲渺必定會更欣賞她,可她不願意撒這個謊。
裝純,她可以。
裝才華橫溢,她卻不願。她自己做不到的事,她不吹噓。
這些聖人的經典詩詞,只能是屬於聖人的,剽竊來參加比試已經算是有些無恥,若是再說這些是自己原創的……
她的臉皮還沒厚到那個程度。
不過,她沒法子跟鳳雲渺解釋前世的事情。
語文課本中的聖人們,在這個世道,不爲人知,她若是說了出來,回頭免不了又要解釋一大堆。
所以……她乾脆就說成是自己父親。反正不承認這些詩詞是她作的就行了。
“你父親所作?”鳳雲渺目光中帶着些許讚賞,“你父親當真是才華橫溢,他如今……”
“他不在了。”顏天真悠悠嘆息一聲,如此一來也就將這個話題成功切斷。
果然,鳳雲渺聽聞此話,當即不在過問,只是伸手,又撫了撫顏天真的髮絲,“你所要參加的比試,是歌舞那邊的,如此一來,便無法參與詩詞書畫這邊的比試,你將這些詩詞寫下來你也用不着,難不成是想讓我拿去用?”
“正有此意!”顏天真笑道,“五年之前的神筆是你,今年你可還有信心?”
“豈會沒有。”鳳雲渺脣角輕揚,“五年之前,我只參與了書畫方面的比試,詩詞比試壓根就不參與,我素來不喜歡那些酸不溜丟的詩文,但凡是文人墨客舉辦的詩詞大會,從不參與,我的興趣,自小隻有書畫。”
“原來如此。”顏天真挑眉。
他對詩詞歌賦沒興趣啊……
“雲渺,我寫都寫下來了,你就勉爲其難去參與了吧。”顏天真挽住了他的手臂,“就算你沒興趣,也當是給我一個面子可好?我寫下來的這些詩詞,只有我與父親知道,絕不會再有其他人知道,你隨便挑幾首去比試,準能得高分,雖然有些不厚道,可咱們畢竟不是什麼君子啊,又何必遵守君子規則。”
顏天真說着,撇了撇嘴,“秦大才子是詩詞中的佼佼者,可我看他卻並不是太順眼,這人對我也有些成見,既然如此,四國交流會上,你何不與他一爭高下,算是給我出氣。”
“也罷,既然你都這麼說了,今年詩詞那邊的比試我也參與。”鳳雲渺說到這兒,淡淡一笑,“歌舞那邊,我對你極有信心。”
“我代表北昱,你代表南旭,我若是贏了,那就是給寧子初爭臉,你會不高興麼?”
“雖然我看這個傢伙很是討厭,但我也明白你如今的處境,身處這皇宮,暗中不少豺狼虎豹盯着你,不少人拿你身份渺小這一點作爲攻擊你的武器,如此一來,你必須要爲自己爭點氣,四國交流會乃是四國君主的一場豪賭,廣爲人知,在交流會上奪得魁首的人,無論走到哪,都是被人所欽佩的,你想要奪得魁首,名揚天下,這是合情理的。”
顏天真聽着鳳雲渺的話,丹鳳美目輕眨,“雲渺,你好善解人意……”
原本還怕他不高興。
畢竟她是給寧子初爭臉。
“不爲寧子初,只爲了你自己,好好比,雖然最終得益的會是寧子初,可奪得魁首對你而言委實也不算壞事,我又怎麼會耿耿於懷?”鳳雲渺輕描淡寫道,“爲自己長臉纔是首要的,寧子初只不過是沾你的光而已,他贏得那些物資,就當是便宜他了。”
“對對,就當是便宜他了。”顏天真冷哼一聲,“姑奶奶我最主要的目的,是想給自己攢名聲,他北昱國只是沾了我的光而已。”
鳳雲渺望着她揚眉淺笑的模樣,脣角的笑意不禁也深了一分。
“時辰不早了,你該歇息了。”鳳雲渺說到這,將桌子上的詩詞收起,裝入衣袖中,“我也要回住處去了,明日我再來看你。”
顏天真笑着應了一句,“好~”
鳳雲渺轉身踏向了寢殿之外。
顏天真眼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之中,這才收回了視線,上前去關殿門。
關好了門窗之後,她便回到榻邊,寬衣歇息。
……
萬籟俱靜的夜,樹影婆娑。
寬敞的庭院之內,兩道人影坐在石桌邊上。
俊秀的少年喝着果酒啃瓜子,他身旁坐着的人,一身青色道袍,腦門光滑,此刻一手端着酒盞,一手正捧着一本書冊津津有味地看。
唔,這個姿勢不錯。
嘖嘖,這個場地刺激。
喲喲,這畫面可真香豔……
花無心正聚精會神地看着書上的內容,餘光瞥見一顆腦袋探了過來,他當即想也不想的,將手中的書本拿遠了些,不讓那少年看到書本上所描繪的畫面。
“花大師,你看的是什麼?我着實好奇。”鳳伶俐的目光定在花無心手中的那本書上,雖不知裡面內容是什麼,但封面上的幾個字,他卻是認得。
風月十八式。
鳳伶俐看着這幾個字,當即站起了身,“是不是什麼武功秘籍?聽這名字就像,花大師,能否給我看看?”
“你不能看。”花無心斬釘截鐵道,“你若想看這書,也不是不行,再過兩年吧,你現在這年紀,還是不看得好。”
“你這話我就不明白了!”鳳伶俐聽得一頭霧水,“學武功還有分年紀麼?有什麼武功是現在不能學,非要兩年後學的?讓我瞅一眼不行麼。”
鳳伶俐說到這,目光之中浮現出一絲狐疑,“究竟是什麼秘籍?讓你如此捨不得拿來分享,花大師,你我也相識了好幾年,你何至於如此吝嗇?我如今的武藝比起你還是差了一點,你莫不是擔心我看了秘籍之後,便能練成武功絕學,輕易戰勝你?”
花無心張了張口,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跟鳳伶俐解釋。
這小子,怎麼就這麼纏人呢……
應該如何告訴他,這書本上畫的東西,是……
實在是讓人有些難以啓齒啊。
而就在花無心思索之間,鳳伶俐已經迅速到了他身前,伸手便要搶他手上的那本“武功秘籍”。
花無心自然是不會讓他得逞,連忙起身跑了開,轉身的那一刻,卻覺得腰間一緊,轉過頭一看,是鳳伶俐拉住了他的褲腰帶。
“把秘籍拿來我看看。”身後的鳳伶俐不依不饒,似乎對花無心手上的那本書冊很是執着。
花無心越是不想讓他看,他心中的好奇心也就越強烈。
花無心被他扯着褲腰帶,也不敢掙扎得太狠,怕回頭把褲子給扯壞,只能嘆息一聲,“伶俐呀,並非我吝嗇,而是此書你當真不能看,若是被你義父知道了,他鐵定要說我把你帶歪了。”
“我勤於學武功,義父高興還來不及,又怎會責怪於你。”
“我跟你實在是說不通了,也罷,既然你執意要搶,給你就是了!回頭你義父若是罵死人來,也與貧僧無關!”
花無心說到這兒,冷哼一聲,要將手中的書冊給鳳伶俐。
而就在他揚起手的那一瞬間,餘光瞥見不遠處有一道人影走來,花無心擡眼望去,來人正是鳳雲渺。
來的正好!
正愁沒人收拾伶俐的小子。
想到這兒,花無心連忙將手中的書朝鳳雲渺的方向扔過去,“雲渺接着!別讓伶俐搶了去!”
鳳雲渺行走之間,眼見一物砸了過來,又聽花無心那麼一喊叫,下意識便伸出了手,將他拋來的東西接住。
是一本書。
鳳雲渺瞥了一眼封面。
風月十八式?
縱然他再不精通男女之事,也知曉這玩意兒是——春宮圖。
花無心一向不是個正經和尚,老相好都有了好幾個,看春宮圖委實也不算什麼稀奇事。
換做從前,鳳雲渺對這樣的不雅書籍一向是沒有興趣的。
但此刻,他卻不由自主地翻了兩頁。
果然……
香豔。
無論是場景還是細節繪畫,都十分用心,可以看出這作畫之人畫技精湛。
“雲渺,你來得正好,你若是不來,這書都要被伶俐搶去看了。”
前方傳來花無心的聲音,鳳雲渺將手中的書籍合上,走進了桌邊那二人,涼涼的瞥了一眼花無心,“下次看這個東西,勞煩你躲進自己房中去看,莫要在這庭院之內看,你津津有味地品春宮,可曾爲其他人考慮過?伶俐年方十五,年紀尚輕,這種東西,若是讓他看了,你心裡過意得去?”
“不是我要讓他看,是他非要來搶!我不給,他還揪着我的褲腰帶。”花無心到這兒,笑了一笑,“其實,十五說大不大,但說小也不小了,縱觀泱泱大國裡的皇室子弟,有些十六七歲就有了孩子……”
“伶俐不需要這麼早,再過幾年也不遲。看他如今稚氣未脫的樣,能懂什麼。”鳳雲渺說着,將手中的書冊捲起來,漫不經心地擊打着掌心,“伶俐。”
鳳伶俐聞言,應了一聲,“伶俐在。”
“你可知這本是什麼書?”
“難道不是武功秘籍?上面說的十八式……”
“前面兩個字是什麼?”
“風月……”
“風月之事是什麼意思你不曉得麼?讓你平日裡沒事多念點書,整天就知道學武功,風月之事,就是男女情事,這兩字與十八式湊在一起,那就是春宮圖,你竟然能理解成武功秘籍。”鳳雲渺冷眼看他,“真是丟臉。”
鳳伶俐被鳳雲渺數落了一通,有些慚愧地低下了頭,“伶俐知錯,伶俐會多看着有學問的書……”
“知道就好。”鳳雲渺道了一句,轉頭便將手中的書朝着花無心的腦袋上甩去。
花無心接下了書,乾笑一聲道:“雲渺,這本書我也看得差不多了,就給你看罷。”
“我看這東西做什麼。”
“學習學習啊,你說你堂堂南旭太子,儀表堂堂,文采出衆,風姿卓然。可你如今都二十有二,都不曾體會過男女情事,這說出去,也有點好笑……”
花無心一句話還未說完,便被鳳雲渺投遞過來的一個眼刀逼得哽住了話。
“我這不也是爲了你好?”花無心笑着,將書往鳳雲渺手裡塞,“總有用得上的時候,留着吧。”
對於花無心的嬉皮笑臉,鳳雲渺並未理睬。
但他也並未將花無心塞過來的書丟棄。
“來來來都別站着,咱們坐下繼續喝。”花無心招呼着二人往桌邊坐下,又倒上了酒。
鳳雲渺端起面前的酒杯,飲了一口之後,淡淡開口,“花無心。”
“嗯?”
“去年我曾聽你說過一件事。”鳳雲渺輕荒把玩着手中的酒杯,音色慢條斯理,“你說,你的相好裡,有一位苗女,曾經在你身上種了蠱,那種蠱,專爲忠誠而生。”
“唉,說起這事,是我的一件傷心啊。”花無心悠悠嘆了口氣,“都說苗女嬌俏可愛,我遇上的怎麼就是個潑辣的,這個女子,我對她並無太大感覺,也不曾對她做過什麼荒唐事,我發誓是她自個貼上來的,且,她糾纏我也就罷了,偏偏還給我種情蠱,可把我氣的一口老血……”
“我依稀記得,你說起那蠱的作用。”鳳雲渺不鹹不淡道,“那是一對情蠱,由於研製這種蠱的人是女子,因此,這東西,對女子較爲無害,對男子具備一定的傷害與約束?”
“是這麼回事,此蠱名喚:鴛鴦劫。這蠱,一雌一雄,這東西當真挺神奇,半花半蟲,種的時候,像花骨朵一樣埋在泥土裡,由主人拿血液澆灌,成熟之後的形態是黑色小甲蟲,也就米粒那麼大小。”
花無心說到這,略一停頓,道:“這玩意的效果還挺可怕,最早是一位苗女,爲了控制自己夫君,確保夫君不背叛而研製。這對情蠱的用法是,雌蠱中在女子自己身上,雄蠱種在男子身上,中蠱的兩人,只能和對方行房,若是女子與夫君之外的其他男子行房,事後這男子必死,若是男子與其他女子行房,事後,兩人一起翹辮子,你說這是不是挺不公平的?”
鳳雲渺聞言,微一挑眉,“鴛鴦劫,多麼好聽的名字,花無心,能不能設法給我弄一對過來?”
“你要這東西做什麼?這東西完全就是欺負男人。”花無心撇了撇嘴,“男子一旦背叛,就與"qing ren"雙雙死去,女子一旦背叛,死的就只是情夫而已,她自個兒快活完了,死的是別人,研製這東西的女子果然夠狠。”
鳳雲渺聽聞此話,面上依舊毫無波瀾,“你只需要告訴我,這東西你能不能拿到就成,其他廢話不必多說。”
“你真的要?”花無心驚詫過後,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有些不可思議,“你該不會想拿來跟顏天真一起用?雲渺,你果然鬼迷心竅了,即便她現在與你好上了,她曾經也是寧子初的人,你可要想清楚了,這蠱種上對你沒好處,你就只能跟她捆死了,有點兒不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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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無心:貧僧很是擔心雲渺,怕他頭頂一片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