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懷玉跟着安元壽去東宮。
“伊琳娜我已經安置在延壽坊內了，”安元壽說着遞給懷玉一張地契，“這宅子僅有二畝，十分簡陋，武兄莫嫌棄。”
“這怎麼好意思，這宅子多少錢，我回頭取錢絹給你。”
安元壽在馬上笑道，“武兄，咱們何必這麼客氣見外呢，不知一會面聖完二郎是否有空，一起去拜訪下應國公啊。”
“好啊。”懷玉笑着應道。
安氏是河西走廊上第一富豪，送個胡姬還再搭延壽坊兩畝小院，對他們而言確實九牛一毛。
不過富豪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安元壽再次邀約一起去拜訪武士彠，也是很直白的透露出這裡面的利益交換。
“二郎不把伊琳娜領回家，莫非是怕了榮國公府千金？”
“嗯，我還沒跟她說這事，不知如何開口。”
武懷玉跟樊興女兒母大蟲在一起的事，現在貴族圈裡已經不是秘密了，安元壽消息靈通，也是早打聽的清楚的，“武兄也降不住麼？”
長孫氏走過去，爲丈夫揉捏起肩膀，對於丈夫提起的國事，卻並沒有接話插嘴。
“臣朝散郎武懷玉拜見陛下！”
這些都說明，突厥人外強中乾，只是中看不中用的銀樣蠟槍頭。”
“涉及臣妾兄長，臣妾更不該多言。”長孫溫柔的爲李世民按捏着肩膀，對於兄長的前途毫無插手干涉之意。
長孫再次回到李世民身後，爲他揉捏起肩膀來。
“再近前些，這又非殿庭朝會，離那麼遠做什麼。”
“再近點。”
“臣不敢胡言亂語。”
“陛下，安千牛將武千騎使帶到。”
甚至都有點保守了。
李世民打量着他，“軍器少監當了三天就被免了，聽說你天天在家養花種菜，你心中沒怨恨朕吧？”
若突厥人做困獸之爭，要魚死網破，到時不免兩敗俱傷。
長孫的動作停下。
“陛下，微臣以爲，此次突厥入侵打到關中，並非突厥人有多強，只是他們正好趁我們國家內難，趁虛而入罷了。但仗打到現在，其實比起去年突厥入侵河東，我大唐反而是佔了上風。
她卻只是一笑，右手輕輕在丈夫手背上撫過，然後抽出左手，“臣妾先告退，不打擾陛下會見外臣。”
“讓你說，你就直說，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管說什麼，朕都賜你無罪。”
“回陛下，這兩天臣不當值，在家休息。”
長孫卻來到李世民面前，屈身行禮，“陛下，臣妾本不該參預政事，但陛下既然與臣妾說起阿兄，臣妾斗膽進言，臣妾阿兄雖有從龍輔佐之功勳，然年輕功薄，萬萬不適合拜相，臣妾不希望陛下因臣妾阿兄，而引的朝野非議······”
“上前來。”
“頡利上次咸陽吃了這麼大一個虧，現在謹慎的多了，想要再擊潰他一兩萬人馬，並不容易。”李世民道。
“微臣認爲我們雖然如今取得不少勝利，但還沒讓頡利感受到切膚之痛，沒讓他真正的畏懼恐慌，所以還得戰，必須得把他打痛打服，然後可以先放他一馬，讓他退回草原。”
武懷玉在殿門口拜見，聲音將皇帝從思緒中拉回，他擡頭看到那個年輕人，招了招手。
李世民扶她起來，“這也沒別人，用不着這麼客氣，咱們夫妻有什麼不能直說的。朕十六歲起兵，到如今終登基即位，這一路的艱辛伱比誰都清楚，就算到如今，那李藝、張瑾、李幼良、李孝常等人，也都並不服朕，
朕不用輔臣等心腹，用誰呢？”
一名內侍進來。
“朕想召李藝回京，讓無忌暫代其職，坐鎮涇州，你覺得如何？”
六月鬱射設圍烏城以來，突厥人先後攻打靈州、涼州、甘州、會州以及蕭關等，但他們沒有一次成功，相反李靖、柴紹兩位大總管，都找到機會，殲滅了不少突厥人馬，甚至陛下都親自出手擊潰了兩萬突厥人馬·······
朕想再聽你說下眼前該如何應對突厥人。”
“臣不敢，也沒有半點怨言，是臣失職，軍器監本是製造國家重器的要地，臣卻沒管理好，大戰當前，把寶貴的火藥拿去生產娛樂的煙花，實屬不該，臣已經深刻認識到了自己的嚴重錯誤，深深懺悔之中······”
“陛下，萬萬不可，聖人旨意，豈能朝令夕改，那天子君威何在，豈不成兒戲？臣犯錯在先，確實當罰，”
長孫氏起身要回避，李世民拉着她手不放，“觀音婢，你說朕對武懷玉的奪職是否有些欠慎重？”
“陛下也要愛惜身體，這般宵衣旰食日理萬機，身體也吃不消。”
“繼續啊。”李世民拍了拍妻子的手。
李世民見狀也只能無奈的搖頭。
李世民道：“無忌是你兄長，又非外人。”
“輔機輔佐我多年，我心腹也，只是多年來一直在我幕中參謀決策，卻不曾統兵鎮守，我大唐最重軍功，缺少統兵打仗的經歷，尤其是缺少足夠過硬的軍功，以他這年紀，朕想要拜他爲宰相，卻是還有些阻礙。”
“既然打痛打服，爲何還要放一馬？”
李世民舒服的往後靠，“再重點。”
懷玉起身上前。
“要打痛打服，並不難，再擊潰他一兩萬人馬，斬首一二千級，突厥人必生恐慌，但若說將他們殲滅，則並不容易。
十幾年的相處，她總是這麼溫柔，卻又這麼賢惠本份。
“觀音婢，這又沒外人，你便給朕參謀參謀，最近諸事繁雜，局勢兇險，朕每日都如履薄冰，異常艱難，有時真的感覺都要透不過氣來了。
“這幾天都在做什麼呢？”李世民主動問話。
朕本來這次打算讓宇文士及出鎮涼州，可細思量許久，最後還是打算讓武士彠前去，武士彠的能力還是很出衆的，六月以來，對朕也很恭順，他又是楊恭仁的堂妹夫，由他去涼州接替李幼良，也能得到楊恭仁留下的舊部的支持，必能迅速打開局面·····”
懷玉小心的上前，李世民指着他跟前的位置，“就坐這，近點聊。”
長孫從後面抱住丈夫，“陛下做的已經夠好了，穩住心神沉住氣，慢慢來便好，處置政務陛下還有些生疏，但要說到打仗，陛下從來沒輸過，又何必懼怕頡利呢？“
以前朕只負責馬上征戰，開天策府後，考慮的也只是軍事，可這兩月來感覺千頭萬緒都一齊涌來，尤其是現在，十萬突厥兵馬還在日夜肆虐着關中······”
“陛下，臣妾讀書曾讀到一句話，牝雞之晨，唯家之索，要是母雞在早晨打鳴，就會使這個家傾家蕩產，妾一婦人，安敢豫聞政事。”
他現在天天都盯着地圖研究頡利的兵馬動向，思考着如何擊敗頡利，但關中一馬平川的渭北平原上，十萬突厥輕騎，確實是太難打圍殲戰了，李世民都不敢說有十足把握。
李世民一邊喝湯，一邊仍在看着章疏。
“哈哈哈！”
這話說的過於自信樂觀，不過也挺符合懷玉的年紀身份。
“朕不瞞你，太上皇留下的那些宰相，朕現在只踢了楊恭仁，但早晚全都要換掉的。
“宣。”
這話讓李世民又出乎意料了，本以爲年輕人血氣方剛，肯定也是主戰派。
倒不如先打，再談和，飯要一口口吃，仗也要一陣陣打，只要這次能打痛打服，保突厥兩三年不敢來犯肯定是能做到的，而陛下有這兩三年時間，便能整頓內政，訓練兵馬，三五年後便可犁庭掃穴，一勞永逸的解決突厥問題。”
“那你意思是戰？”
他打量着這個年輕人，越看眼神裡越是讚賞。
“頡利十萬騎兵仍在渭北，這如同一把利劍懸於朕頭頂之上，一日不將頡利趕出邊關，孤一日能以安寢啊。”
“謝謝你，觀音婢！”
李世民正在麗正殿跟長孫氏聊天，長孫特意爲李世民燉了湯。
看來得抓緊給她舉行冊封皇后的典禮了，再忙再亂，這個名份得早給。
這反應，倒讓李世民意外了。
“陛下，這些事情與宰相們商議便是，不當說與臣妾聽，臣妾也不能參預的。”
“朕記得你剛從隴右回來時，朕召見你時，問過你突厥的事，你當時對突厥的那些判斷，現在看來都很精準。
東宮。
懷玉腦子裡迅速的轉動着，他知道此次突厥入侵的最終結果，但他考慮能不能按這結果說。
“好了，一套套的，魏徵又不在這裡，你說這些做什麼。”李世民擺了擺手，“軍器監換了人，神機坊也加強了管理，但朕思來想去，覺得滿朝官員，並沒有一個比你更瞭解火器，更懂火器，
朕想讓你再覆軍器少監之職。”
“陛下，突厥人囂張慣了，就算這幾天夾起尾巴老實謹慎了些，但不可能一直這麼老實的，他們要不了多久，肯定還會故態復蔭，仍會分兵四處劫掠的，我們只要多派偵騎，總能抓住他們的破綻。
只要有人馬脫節，我們就可以給予致命一擊。”
李世民聽了連連點頭。
“這樣吧，現在恢復你軍器少監之職，確實有些不妥，朕便授你左右府之千牛備身，掌執御刀，宿衛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