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疑點
偌大的舊都，繁華不輸京城。
人多是非多，一年之中，有人失足，有人自盡，這也不是什麼稀罕事情，可若是地方太過集中，就有些招眼了。
陸毓衍的指尖點在謝箏寫的字上，道：“再寫得詳細些，明日我們去打聽打聽。”
謝箏應了。
一樁樁案子，謝箏在庫房裡翻得極快，記得卻是一清二楚的。
另一廂，金仁生走到庫房外頭，交代守備道：“陸巡按到府，這幾日少不得從庫房裡搬進搬出的，你仔細些，一筆筆記清楚了，免得回頭整理的時候遺漏。”
守備點頭稱是，翻開冊子給金仁生看：“大人，中午時陸巡按讓人來取過案卷，我都記下來了。”
金仁生聞言，眉心直跳，湊過去一看，拿走的都是這幾年疏通河道、修繕糧倉的記錄，稍稍心安了些。
“阿黛姑娘來了就走了？”金仁生一面問，一面進了庫房。
那些他不願意讓陸毓衍看的案卷擺在原處，與他早上離開時沒什麼區別。
竹霧和松煙依着吩咐，往各家藥鋪去了。
謝箏花了一整個下午，將那些案子寫完。
謝箏垂着眸子，下意識地回握住。
陸毓衍拿過去認真看完，挑出最近的那一樁：“一會兒先去問問這一件。”
照方持的說法，石瑞生出輕生念頭是在四月落榜之後，哪怕是他當時就買了砒霜，到現在也不到半年，藥鋪裡去打聽了，還是能查出來的。
寺中日夜點着長明燈，又有易燃的香油，佛前掛着重重的佛蟠，一旦失手打翻蠟燭燈油，就容易燒起來。
方持聽慣了，也沒寬解他，正好同窗尋他有事，便先行一步。
“石瑞從哪裡買的砒霜？”謝箏嘀咕道。
八月裡，童生試屢考屢不中的書生石瑞在夫子廟裡吞了砒霜自盡。
竹霧前回剛剛來過，在前頭引路，將兩人帶到了一座小院前頭。
哪裡想到，等他回來時，石瑞已經吞了砒霜了。
想到自個兒並沒有跟着進來，守備有些心虛，下意識道：“沒多久，來了就走了。”
舊都雖大，但賣砒霜的鋪子並不多，兩人問到了現在，並沒有發現石瑞購買的記錄。
翌日一早，松煙又往餘下的鋪子去。
仵作查驗過，石瑞死於砒霜，並無其他問題。
櫻脣囁囁，謝箏睜大了眼睛，聲音發顫：“媽媽，是我呀，我是丹娘呀。”
夜深時，竹霧和松煙才返回。
陸毓衍沒有去府衙，與謝箏一道去拜訪了章家夫婦。
陸毓衍聽罷，不由看了謝箏一眼。
“金夫人和金姑娘一道去的庵堂，夜裡宿在廂房裡，半夜時，似是佛前的香油打翻起火，半個庵堂都燒了，金夫人遇難，金姑娘的臉燒得面目全非，自此閉門不出了。金大人有房妾室替他照顧金姑娘。”竹霧道。
據方持說，石瑞幼年開蒙時很是聰穎，父母都認爲他將來有大造化，不曾想，長大後卻屢屢在考場受挫，以至於石瑞沮喪萬分。
邊上有人還好，趕緊撲滅了，但若是由於一隻耗子打翻了，夜深人靜的，等發現時，就燒得厲害極了。
陸毓衍握住謝箏的手，安撫似的捏着她的掌心。
案卷上記得還算詳細。
今年四月，府試再次落榜後，石瑞數次說過不想考了，不想活了之類的話，當日到府學，又拉着方持說道了一通。
金仁生是永正二十年的進士，出身極其普通，等了兩年的缺，二十二年到應天府所轄的六合縣做了知縣，這一當就是六年，在永正二十八年時升了官，做了如今這個應天府同知。
果不其然，聽聞是火情，謝箏的神色有些不自在。
案子發生到現在，好在也就一個多月。
竹霧說他慘，是指他的生活。
他的官途自然稱不上平步青雲，但五品同知，也不算摸爬滾打起不來，如今他也就三十五六，再熬幾年，還是能更進一步的。
夫子廟是應天府學，不少學子在此唸書，石瑞才學不濟，不能入學，倒是有個好友方持在府學之中，他依着這層關係，十天半個月來探一回，也算是沾一沾府學的文氣。
金仁生的原配夫人在他到六合縣當官的第四年時去世了。
熟悉的背影讓謝箏一眼間就熱淚盈眶，她上前幾步，又頓了步子，想靠近又猶豫。
眼前又出現了那被燒燬的鎮江府衙後院，屋樑燒成了一根根烏黑的木炭，讓人觸目驚心。
金仁生這才放下心來，又叮囑了幾句，轉身離開。
章家嬤嬤手中的木瓢哐當砸在了地上。
聽見腳步聲，章家嬤嬤回過頭來，疑惑地看着謝箏：“姑娘找誰呀？”
她深吸了一口氣，試着讓自己平緩下來，道：“廟宇庵堂，的確是火情嚴重的地方。”
章家夫婦住在舊都城郊的小村落裡，青山綠水。
書房裡，謝箏剛寫完一樁，竹霧就回來了。
金夫人是運氣不好，纔會殞命，金姑娘雖然活了下來，但也不是從前模樣了。
砒霜這東西，雖然藥鋪裡有，但每一次買賣都會有記錄，也許是陳如師想速速結案，並沒有讓人查過各家藥鋪，案卷上對砒霜的來源並無記載。
謝箏與陸毓衍看了許久的案卷，又帶了幾份回驛館繼續翻看。
她的確不舒服。
院門大開着，幾隻母雞咯咯叫着，院中有一臺石磨，老婦人一面添着黃豆，一面推着石磨。
“這個金同知，也有些慘。”竹霧飲茶潤了潤嗓子，一五一十說了起來。
除了方持的證言，石瑞的父母也說，兒子情緒低落，爲了是不是繼續考下去與他們爭論了一番。
謝箏又細細回憶了一遍案卷，突然想起一個疏忽掉的地方——砒霜的來源。
眼前的姑娘模樣陌生，可她的聲音卻是那樣的熟悉，一如記憶中的丹娘。
章家嬤嬤快步上前，一把扶住謝箏的肩膀，仔仔細細看她：“你說，你是誰？”
謝箏說不出來了，她只是哇得一聲，撲到章家嬤嬤懷裡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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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本來說的三更的，但是很抱歉，身體不太舒服，寫不完了，大家見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