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俠骨柔情

宋孚那等反問,只是氣忿之詢,想不到方雪宜竟然回稱不錯,即使宋孚見多識廣,也不覺地呆。

他茫然地指着艙內,問方雪宜道:“老弟,她……安姑娘什麼事得罪了你?”

方雪宜道:“她居心叵測,詭計多端……”

宋孚聽他竟是在九個字的一句話中,加諸安小萍身上八個字的惡評,不由得心中不快,沉聲喝道:“老道,毋怪安姑娘哭得那等傷心了,原來你老弟口齒這般惡毒!”

方雪宜被他喝得一怔,道:“我惡毒?”

宋孚道:“怎麼?你老弟還不承認嗎?這居心叵測,詭計多端八個字,加在任何人身上,誰也不能忍受……”語音一頓,長吁一口大氣,接道:“何況,你竟然把這等話用之於一個有心助你的人身上,老弟你今天莫不是有些神不守舍嗎?”

方雪宜一呆道:“那怎麼會?”

但他忽然想到宋孚這句“有心助你”之言,不覺心中尋思道:“不錯啊,她果然是爲了助我,纔要去那少林,我這等疑心於她,自然是不對的了……”只是,他忽然又想起,她娘既是要她進入中原,尋找自己師父,顯然就是自己的仇敵了,彼此既是仇敵,她又怎會真心助我?除非,她爲了掩藏某種禍心,纔會先行示以小恩小惠……

方雪宜轉念至此,不禁心中大爲矛盾,一時間,對於這位安小萍的真正用心何在,越發覺得迷糊了。

宋孚瞧他臉上神色一連數變,知道此刻他心中必然是在後悔適才的言行過分,是以,微微一笑,道:“老弟,你該進去瞧瞧啊!”

方雪宜怔怔地道:“進去瞧瞧?瞧什麼呢?”

宋孚爽然大笑道:“瞧什麼?你老弟當真是在裝糊塗嗎?你把安姑娘氣得大哭,難道不應該進去勸上一勸?”

方雪宜皺眉道:“宋老,她……”忽然間,他住口不語。苦笑着向宋孚看了一眼,接道:“宋老,晚輩並不是有心惹她的,還是你老去勸勸安姑娘吧!”

宋孚只聽得哈哈大笑道:“我?你要老朽去勸她有什麼用?老弟,解鈴還須繫鈴人的道理,你沒聽過嗎?”

方雪宜劍眉雙鎖,道:“宋老,我……唉!該怎麼說纔是呢?”

宋孚笑道:“很容易,只要你自己認錯就成!”

語音微微一頓,接道:“老弟,那五大魔主,個個都不是好惹之人,如果你真要遵從令師劍神的遺言,一一將他們制服,憑你老弟一人之力,恐怕很難奏效啊!”言外之意,十分明顯。

方雪宜並非不知,這位來自東海的少女,在武功上很可能不稍遜於自己,將來降魔衛道,如能得她之助,果然大有助益,只是,她明明是奉了母親之命前來向自己師父尋仇,既屬世仇,她又怎會幫得上自己之忙?

想來想去,他還是弄不懂宋孚究竟是要自己勸她什麼。

宋孚目睹方雪宜發呆不語,也猜出了他的爲難之處,當下一笑,低聲道:“老弟,有一件事,只怕你老弟並未瞧出來。”

方雪宜怔了一怔,暗道:“還有什麼事沒瞧出來?這麻煩莫非還不夠嗎?”不過,他口中卻道:“什麼事?”

宋孚道:“那安姑娘對你,似是甚有情意。”

方雪宜忽然間呆了半晌,一語未發地望着宋孚發愣。

宋孚淡淡一笑,道:“老弟,你怎麼了?可是不信老朽之言嗎?”

方雪宜搖了搖頭。他既未承認,也未反對。

宋孚微微一笑,道:“老弟,快去吧!眼下咱們不可欺侮她啊!”

方雪宜聞言,皺眉道:“宋老,沒人欺侮過她……”

宋孚笑道:“不錯,你認爲沒有人欺侮她,可是在她而言,確是受了委屈。”

語音略頓,接道:“老弟,你說她乃是奉了母親之命,前來尋你師父,是嗎?”

方雪宜道:“不錯!”

宋孚道:“這就是了,你不想想,倘若她真的有向你尋仇之意,她幹嗎又要遠去少林,助你退卻強敵?”

方雪宜道:“這……我怎麼曉得呢?”

宋孚微笑道:“這個你不必曉得,只要猜上一猜,就該明白。”

方雪宜沉吟道:“那我真的應該去向她陪罪?”

宋孚笑道:“什麼叫賠罪,老弟,你只須去好言安慰,自己承認錯怪了她而已。”

方雪宜見宋孚要自己去向安小萍陪罪,似乎無可奈何地長嘆了一聲,道:“宋老,晚輩真是有些……”但他語音未已,人已向那艙內行去。

宋孚哈哈一笑道:“老弟,老朽就在這艙頭看看山光水色,你好好地勸慰安姑娘吧!”

方雪宜聽得心中雖是不大舒服,但他人已進了艙內,便也懶得再出來說話。

他穿過了客艙,剛剛掀開那作爲安小萍臥處的內艙布簾,不禁心中撲通一跳。

原來目光所及,那安小萍竟然恢復了女兒裝扮,斜躺在木牀之上。安小萍本來生的十分美豔,此刻斜臥牀上,只是掩蓋了一角綾被,嬌靨淚痕猶在,看來更是動人。

這一瞬之間,方雪宜可就作難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入內好,還是退出的好,是以,一手掀簾,一手扶在那木板之上,呆在當地。

安小萍不知是否真的已然熟睡,但她胸前起伏不定,可也顯示了她縱然在睡,也不太寧靜。

方雪宜猶豫了足有盞茶時光,這才重重地乾咳了一聲,道:“安賢弟……”

他語音甫落,安小萍忽然一躍坐起。

她呆呆地看着方雪宜,半晌接道:“方兄……”

方雪宜瞧她有些失神,心中頓時有了憐惜之意,接道:“賢弟,打擾你了。”

安小萍澀澀地一笑,道:“哪裡,方兄有事嗎。”

方雪宜暗道:“我如說沒事,只是來看看她,那一定會引起她的誤會,把我當作那紉胯子弟了……心念一轉,微微一笑道:“兄弟特來看看賢弟,是否仍在生氣。”

顯然,方雪宜已經在認錯了。

安小萍微微地嘆了一口氣,道:“方兄,我怎敢生你的氣呢?”

方雪宜聽得她這話中含意,當下紅着臉,接道:“賢弟,適才是我多心了。”忽然抱拳一揖,道:“賢弟,小兄這兒先給你陪個不是,尚祈賢弟莫要見怪!”

安小萍睹狀,心中先前的委屈,頓時一掃而光。

她纖纖玉手一伸,掀起了半角紅綾綿被,本待起身,但她忽然嬌靨紅暈涌起,迅速地又將被掩向身上,低下粉頸,道:“方兄,你先出去,容我起來啊……”

方雪宜在安小萍打算起身之際,也已發現安小萍並非是穿着女兒裝束,只是只穿了中衣。所以,她一掀錦被,立即羞紅了臉,連忙退出內艙,好讓她穿衣。

方雪宜在目睛她只穿了中衣,躺在牀上之際,其實不等安小萍催說,人已轉過了身去。

這時,聽得安小萍要自己出去,當下笑道:“賢弟,你不必着急,如是睏倦,不妨多睡一會……”說話之時,人己退出艙外。

安小萍很快地着上長衫,打扮整齊的走了出來。先前的委屈和不快,剎那間似已忘得乾乾淨淨。

宋孚眼見二人出來,不禁笑道:“安姑娘,再有半天,咱們就已出了長江三峽了,你們如是想多欣賞這三峽景色,可要多在船頭上站站啦!”

安小萍紅着臉,笑了一笑,舉步向船頭行去。

方雪宜不由自主地也走向船頭,但見月色漸現的長江三峽,果然別有一番情趣。

宋孚目睹他們並肩站在船首,十分識趣地向艙內退去,這時只聽得方雪宜道:“賢弟,有一件事,兄弟可是十分不解!”

安小萍笑道:“什麼事?方兄好似心裡藏的事不少嘛,老是問來問去。”

方雪宜道:“這個,賢弟的令堂,爲什麼要與先師爲仇呢?”

那安小萍聞言之後,呆了一呆,道:“方兄啊,你怎麼還是在想這件事呢?”

方雪宜道:“事關先師爲人,兄弟自然放心不下……”

安小萍沉吟了一陣,道:“方兄,我已經說過了,那是長輩之間的事,我們又何必牽扯入內哩!”

方雪宜看了安小萍一眼,正色道:“賢弟,這件事在兄弟言,可是不能等閒觀之呢!”

安小萍道:“爲什麼?”

方雪宜道:“這個……”

他心中暗想,自己秉承師父遺志,不啻是師父的再生之身,師父的一切恩怨,自己就應毫不遲疑地承受下來,是以,安小萍的母親要找師父,眼下來說,等於就在找自己一般的了。

不過,他心中雖然在這麼想,可是口中卻並未這麼說出來,只是長長一嘆,道:

“賢弟你爲何不向兄弟明說呢?”

安小萍心中忖道:我不早就說明白了麼?他爲何一再追問不休?尋思後,接道:

“方兄,我已經說過啦!”

方雪宜道:“令堂只是要你在武功上擊敗先師嗎?”

安小萍道:“不錯!”

方雪宜道:“可惜先師死了。”

安小萍笑道:“所以,我說這事已經算啦,我娘大概也不會再生氣了。”

方雪宜聞言,忽然低聲道:“不見得!”

安小萍一怔道:“方兄,你……”

方雪宜道:“其實,賢弟應是比我更明白纔對,令堂的用心,只怕不止於此……”

安小萍忽然臉色一變,接道:“你怎麼這樣的說我娘呢?”

方雪宜道:“賢弟,按理而言,你我既然兄弟相稱,令堂不啻即我之母,我本應十分尊敬纔是。”

安小萍點頭一笑道:“方兄客氣!”

方雪宜也自一嘆道:“可惜,事與願違,兄弟也無可奈何了!”

安小萍似是對方雪宜的這一句話,有些不懂。

她怔怔地道:“方兄,你說我娘會仇視於你嗎?”

方雪宜道:“很可能!”他頓了一頓話音,接道:“令堂如是聽到先師逝去之事,下一步必然是要賢弟找我了。”

安小萍芳心一震,道:“我怎麼會?”

方雪宜正色道:“會!令堂必將會這麼做!”語音一頓,接道:“倘若令堂不這麼做,她也不會要賢弟跋涉萬里地進入中原了。”

安小萍忽然覺得,方雪宜這番也有他的道理。

她沉吟了一下,道:“方兄,如果我娘真這麼做,我又該怎麼辦?”

方雪宜料不到她會有此一問,當下呆了一呆,道:“這個可要賢弟自己作主了。”

他略爲頓了頓,接道:“不過”

安小萍道:“不過什麼?”

方雪宜道:“賢弟,一個人爲人處世,最最不可忘卻了思考,令堂之命,賢弟必要遵守纔是。”

安小萍愣了半天,接道:“方兄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是要跟我反臉相對嗎?”

方雪宜道:“那也不是,我只是認爲,賢弟母命不可違,有朝一日,你必將會奉命尋找劍神的傳人,到那時候,咱們可能就要……”他把那反目相向四字,沒有說出口來。

安小萍道:“方兄,這事叫我好生爲難了……”

方雪宜笑道:“賢弟,你也不必爲難,爲人只要懂得一個孝字,就可無愧於心了。”

安小萍怎能有他這等豁達?頓時低下頭去,半晌沒有答話。

方雪宜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道:“賢弟,我如果沒有料錯,令堂自己不入中原尋找先師其中必有緣故。”

安小萍本是芳心大爲懊恨,正在想着何等方法,方可避免與方雪宜發生衝突,此時間言,不禁心頭靈光一現,接道:“不錯!我娘果然有緣故纔不曾自己前來!”

方雪宜道:“其中因果,賢弟可方便說出來?”

安小萍道:“當然可以!”她淡淡地一笑道:“方兄,我孃的武功,被人廢了。”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令堂失去全身武功了嗎?”

安小萍道:“不錯!”

方雪宜道:“什麼人下手的?”

安小萍道:“我爺爺!”

方雪宜更是大爲吃驚,接道:“令祖嗎?”

安小萍道:“方兄莫非不信?”

方雪宜道:“兄弟果真有些難以相信,令祖爲何要廢去令堂武功呢?”

安小萍嘆息道:“我爺爺說,我孃的心太狠了。”

方雪宜皺眉道:“這是令祖說的?”

安小萍道:“是我爺爺說的。”

方雪宜搖頭道:“賢弟,兄弟有一句不當之言,說出來,賢弟莫要見怪。”

安小萍道:“方兄儘管說,我不會見怪的。”

方雪宜道:“這些話縱然是令祖說,賢弟也千萬不可再說出口,須知作爲晚輩之人,決不可對長輩口出譏評之言。”

安小萍怔怔接道:“我記下了。”

方雪宜沉吟了一陣,道:“賢弟,令堂與令祖間,必然有了什麼誤會,否則令祖也不會廢去令堂的武功了。”

安小萍搖頭道:“這個我可不曉得了。”

方雪直接道:“賢弟,你的一身武功,是傳自令堂還是令祖呢?”

安小萍道:“是爹爹教的。”

方雪宜劍眉一揚,道:“賢弟,令堂要尋先師之事,令祖知道嗎?”

安小萍道:“我爺爺死了,他老人家當然不知道了。”

方雪宜忽然哦了一聲,道:“兄弟明白了。”

安小萍一怔道:“你明白了什麼?”

方雪宣道:“令祖很可能是因令堂一心要找先師之故,才廢了她的武功。”

安小萍呆了一呆,道:“那……爲了什麼呢?”

方雪宜心中暗想:這本是應該由她說出來,告訴我的事,卻變成了我來解釋給她聽,豈非笑話?但他口中卻道:“賢弟,這個中的道理,只怕全在令堂一人身上。”

安小萍道:“方兄,你乾脆說明白嗎!”

方雪宜略一沉吟,道:“賢弟,我如是料想不錯,必是令堂與先師之間,有着什麼過節。”

安小萍搖頭道:“不見得,我……娘如果真與劍神陳大俠有什麼過節,她老人家怎會只要毀他之名,而不要我進入中原以後,取他的性命呢?”

方雪宜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道:“賢弟,有一樁事,只怕賢弟知道得不多。”

安小萍道:“什麼事?”

方雪宜道:“一個人在武林之中,有了像先師那等身份和名望,他如戰死於疆場,雖然失去了性命,卻也不會有什麼抱憾之處!”

安小萍笑道:“這就叫視死如歸,是嗎?”

方雪宜道:“不錯,不過……”

安小萍突然接道:“方兄還有別的解說?”

方雪宜苦笑道:“賢弟,你聽過頭可斷,血可流,此身不可辱這句話嗎?”

安小萍道:“好像聽說過。”

方雪宜道:“這就是了,試想先師在武林之中,被人尊爲劍神,他如是被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女打敗、受辱,那豈不是比死了更難受?”

安小萍怔怔地望着方雪宜,低聲道:“方兄,這樣講,我孃的用心,比殺死劍神陳大俠還要狠毒的了?”

方雪宜道:“也許令堂的用意,正是如此,只是先師既已仙逝去,令堂這番用心,自也失卻作用了。”

安小萍忽然間沉良久,直到那艘木船已然駛出了巫峽,過了巴東,她才擡起頭來,叫道:“方兄……”

方雪宜看她低頭沉吟,知道必是在思索什麼重大的事體,是以他也默默不言,假作觀賞兩岸的山色,讓她好仔細的思忖心中要想的事。

這時,安小萍忽然叫了他一聲,他自是不能不應,當下微微一笑道:“賢弟有何見教?”

安小萍道:“方兄,我把你剛纔的話全部想了一遍了,方雪宜笑道:“可是兄說錯了什麼?”

安小萍道:“那倒沒有,只是……唉,我娘怎會這麼狠毒呢?”

方雪宜聞言忙道:“賢弟,先師也已仙去,令堂用心是狠是善,那也沒有關係了,你何必耿耿於懷呢?”

安小萍搖頭道:“方兄,事情恐怕不那麼單純哩,我娘她,唉!……”倏然住口,長長的發出一聲嘆息。

方雪宜劍眉微微一揚,笑道:“賢弟,你……可是,擔心令堂又要出別的花樣,令你去找劍神的傳人嗎?”

安小萍不安地看了方雪宜一眼,道:“方兄,你曾說劍俠陳大俠只有你一個徒弟,是不是?”

方雪宜道:“不錯,賢弟要找劍神傳人,那就是指的兄弟我了。”

安小萍搖頭道:“我不會的。”但她話音一頓,接道:“方兄,假若真有這麼一天,咱們該怎麼辦呢?”

方雪宜怔怔地道:“這……看來只有各憑武功決一高低了。”

安小萍臉上的神情,一連變了幾變。

方雪宜見她神態不對,笑道:“賢弟,怎麼了?”

安小萍一伸手,扶住了右側的船舷,搖頭道:“我很好,方兄,你真要跟我比劍嗎?”

方雪宜皺眉忖道:我當然不願,可是師門的威望,卻又逼我非比不可。他心中這麼想,口中卻道:“賢弟,這事還早呢,至少在你未曾迴轉東海,告知令堂劍神已死的訊息之前,咱們還不會兵刃相向。”

方雪宜話音甫落,安小萍忽然粉面生春,精神大振,扶在船舷的纖纖玉手,已縮了回來。

她望着方雪宜,嫣然低語道:“方兄,你真聰明。”

方雪宜一呆道:“我聰明什麼?賢弟!”

安小萍格格一笑,道:“方兄,咱們永遠不會比劍了。”

方雪宜只聽得呆了一呆,接道:“爲什麼?”

安小萍笑道:“只要我不回東海,咱們不就是用不着比劍了嗎?”

方雪宜聞言,有些不爲以然地搖頭道:“賢弟,這樣做不妥當,令堂要你前來中原,自是十分期望你能打敗先師,早日歸去。”

安小萍道:“可是劍神已然仙去,反正我孃的願望已經達到了,我又何必急於回去呢?方兄,你說我不對,我倒認爲很有道理啊!”

方雪宜搖頭道:“賢弟,令堂倚閭而望,盼你回去之心,你可曾想及?”

安小萍失聲道:“方兄,你以爲我娘會倚閭而望嗎?”

方雪宜道:“母女之情非比尋常,令堂只怕正日夜計較着賢弟的歸期哩!”

安小萍忽然臉色一暗,長嘆接道:“方兄,你這一回可是完全料錯了。”

方雪宜皺眉道:“錯了?莫非令堂無愛你之心?”

安小萍道:“那也不是,不過,我娘很怪。”

方雪宜沉聲道:“賢弟,你忘了兄弟剛纔告誡於你,子女不可評比長者之言了。”

安小萍見他十分認真,只好低聲道:“方兄,我再也不提我孃的事了。”語音一頓,接道:“且等少林事畢,我陪着你去把幾位魔頭一一制服,然後我再回去東海,你說好不好?”

方雪宜聞言,心中大爲感動,那嚴厲的臉色,頓時緩和,微微一笑道:“賢弟,你這番盛意,兄弟心領了。”

敢情,他拒絕了安小萍助他收服五大魔主之念,這可使得安小萍大感詫異,愣愣地接道:“方兄,你可是討厭跟我在一起嗎?”

方雪宜搖頭道:“不是”

安小萍聽他說出不是討厭自己,芳心之中,大感歡愉,但仍然不解,爲何他會拒絕自己這份助他降服五大魔主之意,當下接道:“方兄,你爲什麼不要我助你啊?”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賢弟,我在隨師習藝之時,曾經私自許下了一個心願,有生之年,必將以個人之力,將那些魔頭收服。”

安小萍怔了一怔道:“真的?”

方雪宜道:“自然是真的,兄弟曾想當年先師既能一一將他們制服,爲什麼我就不能呢?所以,賢弟相助之心,兄弟只好心領了。”

安小萍吁了一口氣道:“果真是如此,我倒真的不便插手了。”

方雪宜微微一笑道:“賢弟,除了這五大魔主而外,匡扶武林正義,要做的事還很多,只怕到那時,兄弟還得借重賢弟呢?”

安小萍聞言,嬌笑了一聲:“方兄……”

她似乎有些嬌羞,也似乎有些失望後的驚喜,是以,方兄兩字出口,下面的話,就有些說不出來了。

方雪宜雖然不能完全瞭解她刻下的心情,但約略的也體會到她的嬌羞之意,當下淡淡一笑,道:“賢弟,在下有一件事一直想說,不知當也不當?”

安小萍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接道:“什麼事呢?”

方雪宜笑道:“先師曾經說過,賢弟家傳武功,正好剋制了龍行八劍,不知是否屬實?”

他突然有此一問安小萍似是出乎意料之外。

她怔了一怔,道:“方兄,你不信嗎?”

方雪宜暗道:我怎會不信呢?但他口中卻道:“這個,在下果然有些奇怪……”

安小萍道:“方兄果然不情的了。”

方雪宜點了點頭,接道:“賢弟,在下所謂並非純然不信,而是有些奇怪。”

方雪宜道:“當年賢弟的祖父進入中原,威鎮武林之事,賢弟可曾知道?

安小萍笑道:“當然知道。”

方雪宜沉吟道:“令祖退出中原之故,不用說,賢弟也聽到過了。”

安小萍道:“當然嘛!”

方雪宜笑道:“這就是了,令祖當年退出中原,據說乃是因爲……因爲……

安小萍瞧他不好意思說出自己祖父乃是敗在龍行八劍之下,芳心之中大爲高興,知道方雪宜對自己果然十分尊敬,當下接道:“方兄,我爺爺敗在你師祖劍下,才退出中原的。”

方雪宜怔怔地道:“不錯,先師也是這麼告訴我,所以我才覺得其中甚是矛盾。”

安小萍笑道:“什麼矛盾?方兄,這事我是聽我爺爺親口講的呢!”

方雪宜道:“既然令祖口述,那是不會錯的了。”

安小萍道:“本來不錯呀,方兄,你可是……”她忽然住口,不往下說。

方雪宜道:“賢弟,我並非不相信幾位老人家之言,只不過……”他頓一頓語音,長長一嘆氣,道:“是了!令祖返回東海之後,重新研創了這門武功,纔會……”

安小萍不等他說完,便自格格一笑,道:“方兄,咱們不談這件事好嗎?”

方雪宜一愣,喝道:“爲什麼?”話已出口,才覺得自己的聲音太大,連忙笑了一笑,接道:“賢弟,這事非要弄明白不可。”

安小萍見他忽然這麼固執,倒也大感意外,聳肩道:“方兄,其實你根本不用擔心……”

方雪宜忖道:“我並未有什麼心可擔啊……”只是,他口中卻道:“賢弟,在下向來不喜歡做那半吊子的事,此事若不弄明白,我怕要寢食難安了!”

安小萍呆了一呆,道:“方兄,你真蠻!”

方雪宜失聲笑道:“是嗎?賢弟,先師在告知我這事之時,隱約提過,先師曾在東海住了很久。”

安小萍道:“你知道了?”

方雪宜一怔道:“知道了什麼?”

安小萍道:“你師祖傳了我爹的武功?”

方雪宜聞言,心中一震,忖道:“師祖原來傳授了她爹爹武功!”

忽然問,他腦際靈光一現想到安小萍所說,她娘要她擊敗劍神之故,會不會與師祖傳授武功有關?

一念及此,不由自主地脫口道:“我又明白了。”

安小萍一愣,笑道:“方兄,你又明白了什麼?”

方雪宜道:“賢弟,那天鶴斬武功,令堂學過嗎?”

安小萍道:“沒有!”

方雪宜心中越發地有了着落,但仍然裝作不知道地問:“爲什麼令堂不學?”

安小萍道:“這……因爲沒有人教她嘛!”

方雪宜道:“令尊不曾傳授於她?”

安小萍道:“沒有。”話音一頓,接道:“方兄,這天鶴斬武功不但我娘不會,就是我爺爺也沒有練到八成火候呢!只有我爹爹一人完全記下了這套武功。”

方雪宜點頭一笑道:“是了!令尊只傳了你一人,這才引起令堂的不快,而且懷恨到家師身上了。”

安小萍聞言,睜大了眼,道:“你怎會知道了?”

方雪宜笑道:“猜出來的!而且”

安小萍不信地搖頭道:“我不信你猜得出來。”

方雪宜笑了一笑,接道:“當然猜得到,先師留在東海那麼久,必然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待辦,而你東海武功又可以剋制龍行八劍,這其中只有一個道理。”

安小萍接道:“什麼道理?”

方雪宜道:“先師祖和令祖的才智,創下了一門新的武功。”

安小萍嘆了一口氣道:“不錯,方兄,你對了。”

方雪宜笑道:“果然這天鶴斬是出自先師祖的傳授了,只是,他們兩位老人家又怎麼想到,令堂居然因爲先師祖不許她習武功,而懷恨在心呢?”

安小萍神情一黯,道:“方兄,家母……她已經被先祖廢去一身武功,你又何必怪她?”

方雪宜道:“賢弟,我並未真的責怪令堂啊!不過在下還有一事不解!”

安小萍道:“什麼事方兄不明白?”

方雪宜道:“令尊正值盛年,爲何突然謝世?”

安小萍兩隻大眼中忽然出現了淚光,沉吟了一陣,道:“方兄……”

方雪宜瞧她似是有着難言之隱,忙道:“賢弟,如果不方便說,那就算了。”

安小萍搖頭道:“方兄,這事也沒有什麼不可告人之處,我爹是因爲我娘活活氣死的。”

方雪宜愣了半天,道:“有這等事?”

安小萍道:“這事歸根結底,還是爲了你師祖龍老前輩傳授了我爹武功,我娘天天逼着我爹要他傳授,但是,我爹因爲答應過龍老前輩,天鶴斬武功,傳女傳子,卻不傳妻妾之戒,所以一直不曾答應。”

方雪宜道:“那也用不着死啊!”

安小萍道:“方兄,我孃的性情,原來就十分乖僻,自從她未能習練天鶴斬武功以後,變得更是不近情理,據說她曾經幾次想暗中在你師祖身上下毒……”

方雪宜一驚道:“這……太過分了。”

安小萍道:“可不是?否則我爺爺也不會氣得廢去她的武功了。”話音一頓,接道:

“我娘武功被廢以後,龍老前輩也已迴轉中原,不久我就出世了。”

方雪宜道:“令堂有了骨肉,性情應是變好了吧?”

安小萍道:“沒有。”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姑娘,令尊到底是怎麼死去的?”

安小萍道:“氣死的。”

方雪宜自是不大相信,皺眉道:“尊大人乃是身具極高武功之人,怎會被令堂氣死呢?”

安小萍長長一嘆道:“方兄,此事說來丟人得很,何況又關係到家母的名節,我實在難以啓齒……”

方雪宜一怔道:“原來……如此……”話音一頓,立即接道:“姑娘,既然你不便啓口,那就不要說了。”

安小萍感激地一笑,道:“方兄,關於家母之命,妾身是不會奉行的了。”

方雪宜沉吟了一陣,道:“那……姑娘不是不孝了嗎?”

安小萍搖頭道:“長者亂命,做晚輩的可以不受啊!”

方雪宜微微點頭,接道:“姑娘說得也有道理。”

語音一頓,又道:“何況令祖和令尊都不許她這麼做,姑娘不遵母命,那也不算什麼大錯的了。”

安小萍笑道:“可不是?妾身是遵行爺爺和爹爹的遺命嘛!”

忽然之間,她顯得十分高興,那本來似喜宜嗔的粉面,越發出落得十分標緻,只把方雪宜看得呆了。

安小萍舉手掠了掠鬢邊長髮,笑道:“方兄,我……”突然,她住口不語,迅快地低下頭去。

敢情,方雪宜那發呆的神情,使她大感羞澀。

方雪宜忽然不聞話語,吃了一驚,略一定神,這才覺出自己這般呆看着一位女孩兒家,實有些失禮。

當下連忙移開了半步,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望着江中濁水,說道:“姑娘,咱們已然出了三峽天險了……”

安小萍雖然一身文士打扮,但她舉動之間,依然不脫女兒腔態,這時,不由自主地舉袖俺口,紅着臉擡起頭來,低應道:“是啊,咱們只顧說話,把這一帶的風光,全部給錯過了……”

忽然,宋妥打艙中大步行來,笑道:“你們只知聊個不停,可知此刻身在了何處嗎?”

方雪宜、安小萍同時臉上發燒,訕訕一笑,不曾答話。

宋妥指着那右手的一帶山勢,笑道:“那尖尖的禿峰,己然是荊門山之峰!”

安小萍聞言,道:“荊門山?莫非已經過了宜昌了嗎?”

宋妥搖頭道:“還沒有那麼快,不過再有半個時辰,也就到了。”

安小萍皺着眉道:“宋老,咱們應該起旱了。”

宋妥道:“到了宜昌,咱們就由旱路走當陽,過宣城,越襄陽,直奔河南省境。”

方雪宜劍眉聳動,笑道:“這下水船可真快……怪不得李白有那千里江陵一日還之句呢!”

宋妥哈哈大笑道:“老弟,這一段水程,江流似箭,一日千里,也是意料中事,何況咱們這一條快舟,又正如青蓮居士所謂的輕舟哩……”說話之間,宜昌城已然在望。

宋妥回顧了舟子一眼,向方雪宜道:“老弟,你和安姑娘打點一下衣物,老朽就去開發船資。”

方雪宜揮手打懷中取出一片金葉,遞了過去,笑道:“宋老,晚輩這兒有錢。”宋妥兩眼一瞪,搖頭道:“你怕老朽付不起嗎?”

方雪宜怔了一怔道:“晚輩不是這個意思……”

宋妥道:“既然不怕老朽付不起,你不將這金葉收回?”

方雪宜無可奈何地搖頭道:“這本是爲了晚輩之事,怎可要你老破費呢?”他說話之間,宋妥已向艙尾行去。

安小萍瞧着方雪宜笑道:“宋老古道熱腸,方兄,你莫要爲這點小事不安了。”

方雪宜苦笑了一聲,道:“這位老前輩真是一位奇人……”說話之間,已將那金葉揣入懷中。

安小萍嫣然一笑,道:“方兄,你在艙頭瞧着他們攏岸,妾身去收拾衣物……”

不等方雪宜多說,一扭頭進了艙內。

這時,船已緩緩泊向岸邊。

方雪宜舉目打量那宜昌岸上,只見往來行人輻湊,顯得十分熱鬧,而且沿岸一帶,舟揖林立,一片熙攘嘈雜之聲,不絕於耳。

攏岸以後,三人尚未踏上跳板,那宜昌城中的客棧夥計,已經搶先跑上船來兜攬生意了。

方雪宜眉頭一皺,正自尋思如何應對,只見宋孚大步行來,向那五六名夥計掃了一眼,喝道:“咱們是專程前來拜候貴地飛龍府朱大官人,你們這等拉拉扯扯,不怕朱大官人怪罪嗎?”

那四五名夥計聞言,頓時臉色一變,換了一副畢恭畢敬的神情,拱手爲禮,一語未發,悄悄退去。

方雪宜怔了一怔,道:“宋老,朱大官人是誰?咱們真要去見他?”

宋孚笑道:“朱大官人乃是長江三龍之首,在江湖上倒也很有名氣。”

方雪宜從未聽說過長江三龍,此時宋孚說出口來,倒叫他難辨真假,不知是否真有朱大官人了。

安小萍聞言,卻是淡淡一笑道:“宋老,那長江三龍,可是水上工夫甚是了得嗎?”

宋孚道:“不錯!”

方雪宜道:“宋老,聽你之意,莫非咱們真要去看那長江三龍?”

安小萍接道:“宋老,咱們如是要去,你老總得先給我們說一說這三個人吧?”

宋孚笑道:“要說,當然要說……”語音一頓,接道:“這長江三龍乃是結拜兄弟,爲首之人,名喚朱皓,人稱飛龍無影。”

安小萍笑道:“飛龍無影?那是說他的輕功身法,一定十分了得?”

宋孚道:“不錯,三龍之中,以他的功力最高。”

方雪宜道:“另外兩位呢?他們也叫什麼龍嗎?”

宋孚道:“老二是神龍太歲趙不凡,老三人稱玉龍主劍崔少華!”

方雪宜略一沉吟,接道:“宋老,他們三人在江湖上是好是壞?”

宋孚道:“若論他們三兄弟的爲人,倒也算不得是什麼壞人,不過……”

方雪宜道:“不過什麼?”

宋孚道:“武林中的幾大門派,對他們三兄弟可從來不肯交往。”

安小萍道:“那是爲了什麼?”

宋孚道:“這個……當今武林各大門派的子弟,都自視太高,像他們這些獨行獨往的草莽英雄,就不爲他們所喜了。”

方雪宜道:“不錯,照你這麼說,這三兄弟也不是什麼壞人?”

宋孚道:“不錯,長江三龍在武林之中,倒也算得是幾條鐵掙錚的好漢,咱們既然來到宜昌,何不借此機會讓他們會見一下兩位少年英豪?”

方雪宜笑道:“宋老,你這是講的何等道理?應該是咱們去拜見他們纔是呀!”

宋孚道:“都是一樣……”說話之間,竟然上岸而去。

方雪宜、安小萍相互一笑,隨在宋孚身後上得岸來。

宋孚領着兩人,穿過了幾條熱鬧大街,來到一處府第之前,笑道:“到了。”

方雪宜擡目打量,只見這座府第的氣派,十分不小,迎門的一塊黑漆金匾,竟然是大書“宜昌第一家”五個字。”

方雪宜忖道:“這等口氣,不嫌太大了嗎?到底是江湖人物,難脫桀驁之氣……”

尋思之間,宋孚已上前叩門。

不稍時,黑漆大門呀然開啓,一名年紀五十望外白蒼髮,當門面立,他一眼瞧見了宋孚,立即堆上了笑容,連連作揖道:“老奴只道是誰,原來是宋大俠,快快請進!”

說話之間,肅客入內。

宋孚大笑道:“朱大俠可在府中嗎?快快通報,就說宋某爲他請來兩位朋友……”

老蒼頭聞言,目光在方雪宜、安小萍身上一轉笑道:“可是說兩位公子?”

宋孚道:“不錯!”

老蒼頭道:“宋老請稍待,老奴這就稟告東主!”轉身入內而去。

宋孚微微一笑,向方雪宜道:“老弟,看來這長江三龍都在家中的了。”

方雪宜心中暗道:“那老蒼頭並來說明,怎見得三人都在家中呢?”

他轉念之間,忽然聽得門內傳來哈哈大笑道:“宋兄,什麼風把你老吹來了?真是想煞兄弟了……”話音未已,只見一位白髮白鬚貌相清瘦的中老年人,快步打門內行來。

宋孚哈哈一笑,道:“朱兄,你好呀!”

敢情這位年級七旬的老人,正是“飛龍無影”朱皓。

朱皓抱拳一笑道:“託宋兄的福,這一向頑軀倒也粗健地很。”說話之間,目光轉向了二小,道:“適才老奴朱福言道宋老爲兄弟領來二位少年佳賓,莫非就是這兩位老弟嗎?”

宋孚大笑道:“不錯!”

朱皓目光在兩人身上不停的轉來轉去,忽然大聲笑道:“好資質,好稟賦……宋兄,這兩位老弟怎麼稱呼?怎的不爲兄弟介紹?”

宋孚大笑道:“朱兄,咱們入內講話行嗎?”

朱皓聞言失笑道:“是啊,兄弟真是糊塗了,哪有要客人在門口說話的道理?來,來,快請入內……”轉身肅客入內。

三人入得大廳,分賓主坐定,立即有青衣小婢送上香茗。

朱皓容得三人潤過了脣喉,笑道:“宋兄,這兩位老弟,英華內蘊,顯然是年輕一代中的高手,不知是哪啦高人子弟?”

宋孚微微一笑,替朱皓介紹了二小來歷。

朱皓只聽得呆了一呆,道:“這位方老弟乃是劍神的傳人嗎?”

方雪宜連連抱拳道:“朱老多多指教!”

朱皓突然長長一嘆道:“不敢,不敢,劍神陳大俠大名,老朽耳聞已久,只是緣挫一面,引爲終身憾事……”語音一頓,接道:“令師近來可好?”

方雪宜黯然應道:“朱老,家師也已過世了。”

朱皓怔得一怔,道:“什麼?劍神陳大俠也已歸道山了嗎?”

方雪宜道:“正是,先師已在月前坐化了。”

朱皓不禁頓足長嘆道:“好人不能長壽,真是天道何在啊!”話音一頓,回頭向宋孚道:“宋兄,陳大俠仙去之事,那五大魔主可曾知曉?”

宋孚道:“知道了。”

朱皓臉色大變,道:“糟了!”

宋孚道:“糟什麼?”

朱皓道:“想那五大魔主一直不敢明目張膽地爲害武林,就因爲有着劍神陳大俠在世之故,如今陳大俠一死,只怕那五大魔主,就要興風作浪了。”

方雪宜忽然一笑道:“朱老,在下認爲他們不敢。”

朱皓道:“老弟,你不知道那五魔的爲人,他們一生一世,所怕的也只有令師一人而已,而今劍神竟然盛所早逝,他們已然別無所懼,只怕這武林之中,馬上就要出現腥風血雨的局面了。”

宋孚聞大笑道:“朱兄,你也大膽小了,劍神大俠雖然仙去,但他還有傳人在世,諒那五大魔主也不敢張狂到哪去了!”

朱皓聞言一呆道:“宋兄……”

宋孚道:“怎麼?你莫非不信兄弟之言?”

朱皓接道:“不是不信,只是……”

宋孚道:“只是什麼?你認爲方老弟太年輕,不是五魔對手,是不是?”

朱皓苦笑道:“宋兄,果然說對了……”

宋孚道:“朱兄,有關五大魔頭的事,你朱兄大可不用掛在心上,方老弟既是陳大俠弟子,自然不會放過五魔的了。”語音一頓指着安小萍:“朱兄,這位安老弟的先人,朱兄可能也曾有過耳聞。”

朱皓皺眉道:“但不知是哪一位?”

宋孚道:“數十年前,東海有一雙奇人夫婦,進入中原,大敗九門派之事你可記得?”

朱皓道:“記得……”忽然臉色一變,道:“莫非這位老弟,就是那雙奇人夫婦的後代?”

宋孚道:“不錯,那一雙奇人,正是這位老弟臺的祖父母。”

朱皓沉吟了一陣道:“奇人奇事,兄弟常常悔恨當日年幼,未能目睹那兩位奇人的英武,不想數十年後,卻能見到他們的子弟,真是平生莫大快事……”

安小萍這時略一欠身,笑道:“朱老過獎了。”

宋孚眼光一轉,笑道:“朱兄,趙、崔兩位老弟呢?怎地不曾見到?”

朱皓忽然一嘆道:“宋兄,趙、崔兩位賢弟因事去了中嶽了。”

宋孚一怔道:“嵩山嗎?”

朱皓道:“不錯。”

宋孚道:“他們去那嵩山作什麼?”

朱皓道:“少林寺方丈入雲大師有佛貼到此,邀約我等前往相助,老朽因爲與那寺中幾位長老曾有恩怨,所以不曾前去,只由趙、崔二位賢弟應約而往。”

宋孚略一沉吟,笑道:“朱兄,那少林寺可是有什麼麻煩?”

朱皓目光在方雪宜身上一轉,道:“據那入雲掌門人,在傳柬之上傳言,乃是五魔之中有人要霸佔少林,作爲號令中原的總壇!”

方雪宜只聽得劍眉一揚,失聲道:“他們好大的膽子,但不知是五魔中的哪一位?”

朱皓搖頭道:“傳柬之上並未說明。”

宋孚皺眉沉吟道:“看來這少林之事,果是十分緊迫的了。”

朱皓接道:“如不緊迫,那入雲大師也不會傳下佛貼,邀人相助了。”

安小萍忽然一笑道:“宋老,晚輩先前沒有說錯吧?八成是那天魔女了。”

宋孚點頭道:“不錯,定然是天魔女作怪……”

朱皓聞言,臉色忽然一變,道:“天魔女嗎?”

宋孚道:“正是此妹。”

朱皓長嘆道:“宋兄,五魔之中,以那天魔女最爲狡猾難鬥,倘若這爲禍少林之人,果真是她,中原武林道上,只怕終將淪入魔道了……”憂慮之情,溢於言表。

方雪宜只看得心中大爲感動,暗道:宋老沒有說錯,這長江三龍兄弟,倒也是正人君子,僅僅從他這等憂愁武林同道淪落之心,即可看出他們當非離親叛道之人。

他思量之際,忽然聽得安小萍笑道:“朱大俠,那天魔女雖然狡猾陰狠,但她如想殘害武林,只怕還沒有那等氣候!”

朱皓聞言,呆了一呆,道:“安少俠此言,可是說那天魔女不足爲害嗎?”

安小萍道:“她本就不足爲害嘛!”

朱皓怔怔地看看宋孚,苦笑了一聲道:“宋兄,初生之犢不畏虎,這位老弟,可是豪爽得很。”

宋孚淡淡了笑道:“安老弟說得不差,那天魔女真想獨霸武林,大概還差得很遠。”

朱皓之意,本是諷刺安小萍口出狂言,礙於初見,不便宜指,這時聽得宋孚竟然也幫着安小萍講話,心中不收由得大爲不解,皺眉道:“宋兄,別人的能耐,你可以推說不知,但這天魔女的一身武功,你這位大漠神手應是明白得很,如是她蓄意爲禍,陳大俠而後,又有誰能阻止得了她?宋兄,安老弟年輕氣盛,不把那魔頭看在眼中,乃是可喜之兆,但宋兄也這等想,豈非有點兒不明白了嗎?”終於,他忍不住直截他說了心中所思。

宋孚聞言大笑道:“朱兄,你見過天魔女?”

朱皓道:“見過一次。”

宋孚道:“動過手嗎?”

朱皓道:“不滿十招,即遭慘敗!”

宋孚大笑道:“這就難怪了,朱兄果然是被那天魔女嚇破了膽子。”

朱皓老臉微微一紅,訕訕接道:“宋兄,敗兵之將,不敢言勇,宋兄取笑,兄弟也只好身受了。”

宋孚大笑道:“朱兄莫要泄氣,不是宋某在此狂言,天魔女武功固然高明,但當此之世,至少有兩位比她更爲高明之士。”

朱皓怔怔地道:“哪兩位?”

宋孚道:“遠在天邊……”

朱皓目光一轉,呆呆地道:“那是說近在眼前了?”

宋孚道:“不錯!”

朱皓指着方雪宜道:“劍神傳人方老弟?”

宋孚道:“算得上一位!”

朱皓又瞧了安小萍一眼道:“這位……安老弟也算是一位嗎?”

宋孚笑道:“怎樣?你似是不相信嗎?”

朱皓心中果真不相信。但他口中卻怎好說出?只能皺眉道:“這……委實大意外了一些。”

宋孚道:“朱兄,你不必覺得意外,這位安老弟的身世,你已然知道,何必還要奇怪,休說那天魔女不足畏,縱然五魔聯手,老夫相信他們也無可作爲的了。”

朱皓似是被迫,不得不相信,當下長嘆道:“宋兄這麼說,兄弟自是隻好相信了。”

語音一頓,笑道:“後廳擺酒,且容老朽稍盡地主之誼如何?”說話間,就待肅客入內。

宋孚搖頭道:“朱兄,酒飯倒是不必,如有那長程健馬,能代爲買上三匹,咱們就十分感激了。”

朱皓笑道:“舍下馬棚之中,多的是上乘龍駒,稍用酒菜以後,兄弟叫他們準備打點便是。”

宋孚哈哈一笑道:“如此叨擾了……”

朱皓似是十分快慰,引着三人進入內廳,這一席酒飯,直到午夜方罷。

方雪宜心懸那天魔女的舉措,酒飯一罷,立即向宋孚笑道:“宋老,咱們還是早些上路要緊啊!”

宋孚點頭道:“不錯,由此前往中嶽,最快也得數日,咱們早一時是一時……”掉頭向朱皓道:“朱兄,你想不想去看看熱鬧?”

朱皓一怔道:“什麼熱鬧?”

宋孚笑道:“少林寺中鬥天魔呀?”

朱皓道:“不用了。”

宋孚瞧朱皓有些意興索然,不覺詫異道:“朱兄,你怎麼忽然變了?”

朱皓道:“兄弟幾時變了?”

宋孚道:“昔日的朱兄,不似這般消沉啊!”

朱皓聞言,忽然長長一嘆道:“宋兄,此事兄弟本來不想說將出去,但爲不教宋兄誤會,兄弟只好和盤托出,但望宋兄和兩位老弟莫要見笑。”

宋孚心中暗道:這等口氣,似是事情十分嚴重,但不知這老兒碰上了何等麻煩?……

動念之間,口中接道:“朱兄你莫非遇上了什麼苦惱之事嗎?”

朱皓點了點頭,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道:“兄弟正是遇上了一樁極其麻煩之事……”

語言一頓,又道:“至於兄弟不去少林,說是因寺中的幾位長老曾有過節,那不過是騙人之言而已!”

宋孚道:“什麼麻煩事呢?朱兄不妨快說,兄弟如能效勞,倒是甚想助你一臂之力!”

朱皓沉吟道:“這事說來話長……”

宋孚哈哈一笑道:“朱兄,長話短敘,只把其中的要點講明吧!”

朱皓道:“事情起源於中州三俠……”

他話音未已,方雪宜忽然一驚,脫口道:“朱老與中州三俠相熟?”

朱皓道:“何止相識?也算得是道義之交!”

忽然目光一轉,道:“老弟,你……見過中州三俠嗎?”

方雪宜連忙起身,重新見禮道:“中州三俠,俱是晚輩的長輩……

朱皓怔得一怔,忽然大悟道:“你姓方,莫非是那方天成二俠的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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