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森忽然如一個極其危險的因子,強勢介入她的世界,甚至還洞悉她所有的弱點,毫無困難地將她帶到了念園。
往下,還會發生什麼,已經完全無法預知了。
“我的公主,我說過,只是想追求你。爲什麼你要對我如此防備呢?”伊森似乎毫不在意那烏洞洞的槍口對着他的心臟。
似乎也毫不擔心蕭安寧一旦開槍,那無情的子彈會立時穿透他的心臟,登時斃命。
和蕭安寧說話時,始終保持着他那貴族式的優雅氣質,一點也沒有害怕或者緊張的情緒。
“追求?”蕭安寧緊緊握着槍,臉上表情寒冷無比,“你覺得你的方式很優雅、很貴族是不是?你用御際遙爲誘餌,故意誘我到此,又利用御際遙需要延命,將我留在這裡。這就是你所說的追求?”
“哦?”伊森臉上慢慢滑上一種難以置信的驚愕表情,“原來你是這麼想的。可我從來沒有逼迫過你,一切皆是你自己的選擇。誠然,我非常喜歡享受和你在一起的時光,但若是你不願意來,我也絕不會強迫你的呀。”伊森說起這話時,臉上似乎有種受傷的表情。
若是旁人看來,只怕真的會心軟,覺得蕭安寧委屈冤枉了他。
可是,蕭安寧卻太清楚眼前這個看似優雅平靜的男人,實在是比君向北更可怕、更難以琢磨的敵人。
他的確是沒有強迫過她,可是,他卻是將她所有人性的弱點都挖掘出來,加以利用,鋪好了華麗的陷阱,等着她自己乖乖跳進來。
這手段,這心機,已經遠非一般人所能及。
“閣下——”有聲音從蕭安寧的身後驀地傳來。
蕭安寧不回頭,也知道此時一定有無數槍支對準了自己的後背、後腦。
只要自己稍有異動,就會死於亂槍之下。
可是,她仍舊緊緊握着手中的獵槍,不曾動過半分,因爲,她看到伊森薄薄的嘴脣勾起彎彎的弧度,擡起手掌衝自己做了一個邀請的動作。
優雅地說道:“我的公主,你可以開槍。而你們,都退下。不得對我的公主無禮!”
身後傳來簌簌的聲音,明顯是很多人一起退去的腳步聲。
蕭安寧一怔,凝着眉緊緊盯着伊森,眼前這個人絕非是平白無故地自信,也絕非是因爲信任她不會開槍而這麼放任自己將她槍口對準他的心臟。
那麼,就一定是有什麼他可以這麼自信的理由。
蕭安寧緩緩收回槍,眸光下意識落在伊森心臟的位置,伊森忽然笑了:“我的公主,你的猜測是對的,這裡,已經被金屬所包圍,任何的子彈都不會穿透我的心臟。”
蕭安寧心裡一沉,近乎窒息的感覺令她身子一晃。
“你究竟是什麼人?你是機器人嗎?”蕭安寧眸光怪異地盯着眼前這個優雅貴氣的男人——金髮碧眸、雪白的皮膚,高大的身體、修韌有致的肌肉,一切看起來都沒什麼異樣。
可她的心臟處,卻彷彿被什麼揪緊,難言的緊張。
伊森緩緩將蕭安寧手中的獵槍往旁邊輕輕一撥,走近一步,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握緊她的手覆在自己胸膛之上,柔聲說道:“不,我是非常正常的男人,只是將身體的要害部位統統在外面覆蓋了一層無比堅固的金屬絲膜。如此,我便不會懼怕任何暗殺。”
“你看,我的心臟跳動的多麼有力,而充滿柔情!”
一種難以忍受的噁心感從喉嚨裡涌起,蕭安寧猛地推開伊森的大掌,丟下獵槍跑到一旁乾嘔起來。
伊森靜靜地站在原地,臉上表情複雜莫辨。
而蕭安寧乾嘔了很久,終於恢復了平靜,臉色卻有幾分慘白。
她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這樣一種技術,已經可以在人體重要器官外圍包括一層無可攻擊的金屬絲膜,如果是這樣的話,伊森這個人,已經是……
念園地處海島之上。此時,遠處海天一色,陰雲浮上,已經分不清天際線,整個天地間似乎都籠在一片陰色之中。
海浪一次又一次長刷這岸邊的礁石,掀起破碎的浪花,狠狠摔在岸邊。
蕭安寧低着頭,眼睛飛快地掃量着這裡的地形,她噁心乾嘔不假,可也沒忘記自己的任務。她是要從這裡逃出去的,如無意外,伊森絕不會讓自己七日後輕易離開。
她必須要提前做足準備,儘可能地查驗足夠的信息。
過了片刻,蕭安寧的乾嘔聲漸漸停息下來,伊森的聲音也從身後溫煦的響起:“好點了嗎?”
“……”蕭安寧沉默。
“看起來,我的非自然人體部件,有些不受你的待見。放心,娶了你後,我會命人取出來。我不會讓我的公主覺得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伊森緩步走了過來,面色相當鄭重。
蕭安寧的心的心直直地沉了下去——他爲什麼篤定會娶自己?他真的認爲這七天的時間就可以令自己委身於他?或者他另有什麼安排?
他,究竟會怎麼做?
然而她擡起頭,望着他,搖了搖頭:“不要再說什麼以後,我們就比比打獵吧。”
也許對她這樣的反應比較滿意,伊森臉上的沉重漸漸消散了些。
他提着獵槍率先往前面的密林走去。
蕭安寧卻有些心焦——她不知道伊森究竟打算怎麼對她,七天的時間,她必須要弄明白伊森的下一步計劃,纔好做出應對。
而現在,伊森忽然要來陪着她打獵,也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的目的,嚴密監視她,還是想要更深一步的瞭解她。
無論哪一種,這都不是一個良好的開始。
“聽說,你和步銘曾經還有過一段短暫的戀情?”伊森忽然開口問道。
聽到這個名字從他口裡說出來,蕭安寧還是厭惡地皺了皺眉。
伊森剛好回頭將她厭惡的表情看在眼中,碧色的眼底不由浮山一層淺淺的笑意,但也透着些好奇,“我也很奇怪,這樣一個齷齪的男人,我的公主,曾經怎麼會將心思放在他身上?”
蕭安寧趁機問道:“那你是怎麼認識他的?”
“這種下作男人,我怎麼會認識?”伊森不齒地冷哼了聲,“只不過有人一直在向我秘密發送關於你的信息,順便找人查了查,才知道是一切信息皆來自於他。”
“無恥!”蕭安寧抿了抿嘴,臉上一片厭惡神色。
“是無恥!”伊森眼中也閃過厭惡之色,“所以我纔會覺得奇怪,之前爲何你會喜歡這樣一個人?”
這個問題真的是令蕭安寧極難回答。
上一世,步銘在她的幫助下霸業得成,並最終登上了焰主的寶座,活的順風順水,從未見過他有這樣下作的舉動。
但這一世,她利用了前世知道的很多信息,處處給他製造麻煩,甚至一點一點將他的嫡系分支逐步土崩瓦解,將他逼到了前世未曾遇到過的絕境。
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因爲在這種絕境下,逼出了他隱藏最深的陰暗面,從而看到了步銘人性最醜陋的一面,
但是,這個問題,她沒必要和伊森來討論。
蕭安寧冷笑了聲,目光落在伊森立體俊秀的五官上,淡淡地問道:“關於這個問題,我也有些奇怪,既然明知道他下作,爲什麼你還會一次又一次接收他傳給你的信息,而不是直接將他拉黑呢?我想,以你的技術屏蔽一個人簡單的很。”
這個反問一下子將伊森問的愣住了。
他沉默地望着蕭安寧,碧綠的眼珠瞬間沉暗,他皺着眉,臉上陰雲密佈,若有所思。
蕭安寧知道自己的話觸動了他。
伊森本身出身貴族,也一向以這重身份自負,自認是優雅而完美的貴族化身。所以,他在對待任何人任何事時,總保持着高人一等的態度。
可剛纔,蕭安寧卻戳中了他人性中的一個弱點。
在步銘連續不斷地將蕭安寧的信息傳遞給他時,作爲優雅的貴族,應該是不會接受這種下作方式傳來的信息。
但是,他卻沒有,而是默默地接收了,並且還對這些信息做了充足的研究和分析。
這對於一個特工而言,當然不是任何問題,但對於一個優雅的貴族而言,卻無疑是令人不齒的行爲。
當貴族本質和特工行爲兩種特性同時在伊森身上出現時,他人性的弱點就會發生衝突。在以往,他可以自負地自動無視,認爲理所當然。
可是,現在突然被蕭安寧尖銳的指了出來,他貴族的自尊受到了挑戰,面臨從未有過的尷尬。
伊森沉默了足足有兩分鐘,才擡起碧綠的眼眸,淡淡道:“你該回去了。”
蕭安寧微微一笑:“是你邀請我來打獵,怎麼,這算言而無信還是臨時毀約?”
伊森臉色變得有幾分僵硬,握住獵槍的雙手竟然微微有些顫動,盯着蕭安寧看了好大一會兒,忽然脣角一分,露出幾分複雜的笑意。
“我終於知道,爲什麼步銘會將你的信息傳給我了!你是帶刺的玫瑰,帶着令人無法抗拒的魅力,卻也會精準地毫不留情地刺傷靠近你的人!很好,我們晚宴上見!打獵的時光,你可以獨自享受了!”
說完,伊森扛着獵槍,毫無留戀地轉身走了。
望着他的背影,蕭安寧脣角浮上一絲微妙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