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只有一聲沉悶到極致的巨響,彷彿天地的心跳都爲之停滯了一瞬。
那一瞬間,安靖拳鋒之上,積蓄的無窮力量驟然爆發,化作雷!
都天神雷!
安靖的大五行破滅劍意,以拳頭作爲載體呈現了!
拳頭一觸即回,反而悄無聲息。
可就在這一瞬,漠空澈的身軀,簡直像是被攻城巨錘正面命中的沙袋,就像是被整個世界化作的泥頭車撞擊的上班族,整個人不受控制地騰空而起,化作一道流光,急速倒飛,不停地飛!
“啊啊!”
在半空中,他竭盡全力地試圖變幻姿勢,想要消力,卸力。他體表一層又一層的護體淨光不斷亮起又破碎,體內的臟腑在神雷劍意的肆虐下寸寸崩解。
力量的確在被不停地消去,但他還是在飛。
因爲這一拳蘊含的力量太過龐大,需要卸去它的時間,太多了!
多到……他被這一拳,硬生生從照鱗界中央的祖山周邊,跨越了小半個照鱗界,最終撞向了天地盡頭,一座巍峨險峻的無名高山!
轟!!
那一刻,整個照鱗界都彷彿劇烈地搖晃了一下。
過於猛烈的聲響在天地間迸發,掃蕩,就像是一輪太陽在山脈中爆發,就像是整個山峰都被火焰噴槍聚焦,溶解。
以漠空澈墜落的點爲中心,整座數萬丈的高山,其內部結構在瞬間就被那股恐怖的穿透力與都天神雷徹底熔化。短短數息之間,山峰內部便產生了無數高壓膨脹的赤紅色蒸汽,這些蒸汽無處宣泄,最終從山脊的各處縫隙中瘋狂噴薄而出。
下一瞬,整座山脈從內部轟然爆開!
就像一個內部裝滿了炸藥的組裝模塊玩具,山峰的主體被炸上了萬丈高空,化作億萬噸燃燒的熔岩,碎石和塵埃,朝着四面八方激射飛濺。灼熱的薰風與火山灰燼掃過大地,將周邊的原始森林盡數點燃,化作一片火海。
原本山峰所在的區域,此刻只剩下一個巨大的,邊緣熔融流淌着岩漿的‘凹’形天坑。
而在那天坑的最中心,熔岩匯聚的湖泊裡,漠空澈的身影半跪其中。
他的肋骨粉碎,內臟灼燃,整個身軀破碎不堪,宛如被揉碎的破娃娃,渾身焦黑,氣息微弱,已然徹底昏迷。
安靖,僅僅以全力勃發的認真一拳,便將一位手持神兵,身負天尊底蘊的頂尖天驕,徹底擊潰。
如果不是照鱗界的確夠堅韌,這一拳中蘊含的洞天太虛之力,恐怕能直接將漠空澈轟穿越!
實際上,這一幕已經是很久之後的事情了。
就在安靖擊拳的那一瞬。
越清歌那化作萬千劍龍的神軀劍界,已至!
安靖本應無劍,在先前的對撞中,他以殺生劍爲基,以劫爲鋒,凝聚的【天譴劍】已然消耗殆盡。
面對越清歌這化身萬千,鋪天蓋地而來的劍氣蛟龍,他似乎已無兵刃可以抵擋,也沒時間轉身抵擋。
——但劍豈是如此不便之物!
就在那成百上千條劍氣蛟龍即將及體的瞬間,安靖的黑髮無風自動。
鏗!
一聲清越的金鐵交鳴之音,並非來自外界,而是從安靖的每一根髮絲中迸發!
他的長髮根根倒豎而起,末梢閃爍着比神兵更加銳利的寒芒,每一根髮絲透發出的精純劍意,都如一道逆衝的流星,直刺雲霄!
霎時間,整個湯谷的天穹之上,雲層被撕裂,天地之間,留下了數千道狹長而幽深的漆黑裂縫,與越清歌那無形無質,卻又無處不在的劍氣,交錯碰撞。
雙方的劍,都早已抵達了一個凡人難以想象的至高境界。
有氣而無形,有形而無質,綿綿似不存,似隱又再現。
時而劍光閃爍,穿梭於太虛之間,破空無聲音,時而劍意彌散,籠罩四方天地,鬼神難測。安靖立於崩塌的大地中心,神色從容不迫。他以發爲劍,那萬千髮絲所化的劍光,便如夜空中的星光飛起,化作一片浩瀚天河。
這天河看似如水鬆散,卻又暗合道理,如水一般浸潤萬有,沒有一絲縫隙,將所有來襲的劍氣蛟龍盡數牽引,偏轉,消磨。
鏘鏘鏘鏘鏘!
無數光影閃爍的劍氣蛟龍,撞入這片星漢天河,就如泥牛入海,盡數被那看似脆弱的髮絲之劍擋下,迸發出鏗鏘交響。
更有甚者,安靖的幾縷髮絲化作的劍光,竟如拖着長尾的彗星,精準地穿過了那萬千劍氣的阻礙,從虛空之中,劃過一道飽滿而致命的弧度,反襲向越清歌的本體!
面對這神乎其技的反擊,越清歌亦是強得不可思議。
他身形不動,周身劍意流轉,宛如碾磨萬物的輪轉,便輕易地將那幾道彗星般的劍氣盡數接下,甚至粉碎,轉換爲了自己的力量!
一時間,雙方竟在這方寸之間,陷入了僵持。
遠方,觀戰的衆人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居然……居然有人可以在純粹的劍術上,和安靖較量到這種地步!”
幽如晦一雙金瞳睜得極大,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在她心中,安靖早就強到一種近乎於離譜誇張的無敵境界,雖然可能是有點自己心中偏愛導致的樂觀,可越清歌,竟真能與安靖鬥得平分秋色?!
“看上去是僵持,但遠未到分勝負的時候。”
今衍華卻搖了搖頭,她的眼界畢竟不同,看得更爲透徹:“安靖甚至沒有動用他的洞天與宙光神通,而那個越清歌,他手中的神劍也只是在應和,並未完全釋放。”
“他們兩人,都還沒有動用真正的底牌。”
戰場中心,越清歌在接下安靖一記回馬槍般的發劍後,眼中迸發出的光彩愈發熾烈,他竟在激戰中放聲大笑,由衷地感慨:“你好強啊。”
“你真的好強啊!”
隨着他的戰意攀升,周邊的天地也彷彿被點燃。
兩人周身劍意縱橫溢散,大地徹底裂開,一道道深不見底的巨大裂縫直達地心熔岩層,整個峽谷都開始歪斜,崩塌,大量的土石沙海向着新生的熔岩峽谷中滾落,激起漫天火雨。
越清歌和安靖的身影,就在這天崩地裂般的末日中,愈戰愈酣。
他們時而在墜落的浮空巨巖上交鋒,時而在奔涌的熔岩之河上對劍,種種匪夷所思的劍技層出不窮,在這片破碎的天地之間,攪起無盡風雲。
“其他人,與其說是‘武’,不如說是‘舞’,他們的招式強勁,法理高深,卻少了那份生死之間的純粹,或者說,缺少了一份【自己】。”
在又一次驚心動魄的對拼後,安靖的身影出現在一塊懸浮的巨巖之上,他同樣稱讚着自己的對手:“但你不一樣,你是真的‘武’!”
他目光掃過遠方,漠空澈與煉百徵已經昏迷,太陽燭晝正在自我修復,蒼黯啓黯與永稚真正在蓄力,隨時可能加入戰局,而遠方的龍影正在觀望。
看似是圍毆,實際上,誰都知道,如果真的一起上,他們之間法理衝突,互相干擾,反而會讓安靖輕易一打七,全部都擊敗,不如在一旁威懾,影響安靖的狀態。
但安靖卻始終平靜道:“你有‘法之道’,就如那煉百徵是‘命之道’,漠空澈是‘性之道’,你們所有人都是萬古罕見的天驕,是真正的英傑。”
說到這裡,安靖的語氣卻陡然一轉,變得銳利如劍。
“但,你的劍,你的武,尚且不能稱之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