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觀奧弗從離開諾森行省後,這十幾年的成長與蛻變,最初的德默克利特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儘管奧弗從不承認有這個老師,儘管奧弗在天空廣場眼睜睜的看着德默克利特燒死在大火中卻什麼都沒做。
可回想起來,就是那場大火,令奧弗封藏的內心出現了裂痕。因爲當時他想要救德默克利特,比誰都想,但是奧弗沒有力量,以及他對死亡的無比恐懼。
以至於後來在榮耀防線那場戰鬥中,他義無反顧的奔向了伊莎貝拉,就是不想再經歷一次眼睜睜看着愛的人死去,哪怕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要是有重來一次的機會,埃倫丁肯定不會給奧弗接觸德默克利特的機會,哪怕是要殺掉這個老傢伙,然後跟光明教廷談判。
基尼亞斯語氣中的鄙夷好不掩飾,“那個心機深沉的老傢伙從來到獠牙城堡就開始算計,他痛恨光明教廷,他要復仇,可儘管是擁有聖域力量,在光明教廷面前仍舊不堪一擊,所以這個老傢伙要想其他辦法。”
奧弗難以置信的問道:“你是說從一開始,德默克利特就在打我的主意?”
基尼亞斯極爲確信的點頭道:“或許他是第一眼就從你我還有父親大人身上看出了某些秘密的端倪,又或許他只想要賭一把,就算你後來不去絕壁大監獄主動找他,德默克利特也會想辦法跟你我中一個人見面。”
奧弗有點不能接受,德默克利特在奧弗心中是很重要的人,雖然他嘴上從不承認這個老師。德默克利特是除了大牙狗騎士團外,第一個敞開心扉無條件對他好的人,教他做人道理,傳授他最好的武技,跟他說所有的秘密,就是這一點一絲,慢慢的打開了奧弗那顆充滿鋒利防禦的內心。
大概猜得到奧弗心中想的,只是基尼亞斯並不打算任由這個謊言泡沫存在,“他一個從年輕時候就在光明教廷陰影下逃亡的人,一個內心充滿仇恨的人,會毫無緣由的對你袒露真心嗎?他對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具有目的性的。”
“那他到底做了什麼?”奧弗思來想去,還是沒發覺德默克利特對他做了什麼。
“德默克利特在絕壁大監獄見到你,得知了種傀儡的事情,發現你沒有勇氣對他下手,就說出了身上死亡印記的事情,從那時候開始,就不停的對你灌輸着能夠對光明教廷形成惡感的東西,還飛快的拉近你們之間關係,對你無私的好甚至比父親大人強一萬倍,慢慢的,你就對他再也沒了防備,還當做一個很重要的人。”這些話不知道已經在基尼亞斯心裡憋了多久,此刻終於有機會吐露出來。
“那又怎樣?直到他死我只是把他當成跟一個心裡值得懷念的長輩。”
“可是你想過沒有,如果從小到大,父親沒做出那些殘忍的安排,而你是生長在一個安逸溫馨的環境下,有着一顆正常少年的內心,遇見了德默克利特會發
生什麼?你會因爲德默克利特對你的好,願意幫助他結束痛苦的生命,從而讓厄爾森惹上光明教廷這個麻煩。”
“你是說德默克利特從一開始就設計好一切,我們相處的那段時間直到他死去,我都差點被算計?”短暫沉默後,奧弗很不情願的認同了基尼亞斯的話,的確,如果沒有貪生怕死、無比自私冷酷的內心,那麼在德默克利特傳授他武技敞開心內心的時候,在臨死前的最後一次相見,奧弗不能保證自己不會爲這個老師做些什麼。
現在想想那次海神山上的見面,很可能是德默克利特做的最後努力。奧弗如果不是這個奧弗,那麼他絕對無法眼睜睜的看着德默克利特在大火中慢慢死去,現在想想,德默克利特死去時候的歌聲,更像是在召喚奧弗。
或許德默克利特都沒想到,奧弗會這麼冷酷絕情,那歌聲召喚出來的只有眼淚而已。
基尼亞斯難得生出怒氣道:“他的計謀雖然沒有得逞,但是父親這麼多年在你身上的努力,一下子被折損掉了將近一半,因爲你中埋着一個德默克利特,你再也沒法成爲那個完全冷酷自私的人。”
奧弗沉默不語,他幾天才發現,無比聰明的自己原來一直都是個傻瓜,從出生開始就活在父親的計劃之中,這十幾年又被德默克利特騙的一無所知。
不過奧弗已經是個心智成熟的人,他能理解父親的苦心,甚至提基尼亞斯以及蒂亞娜這些爲配合他掩飾這麼多年的人委屈。至於德默克利特,奧弗並不責怪怨恨,他發現內心有了在乎的東西其實挺不錯,想起不久前培安魯特城外那個荒鎮上,睜開眼睛後看見夥伴們的臉龐,奧弗覺得很好。
聊完德默克利特,基尼亞斯露出個苦笑的神情,“另一個意外就是女人,連知識最淵博的哲人都無法完美解釋愛情這個神奇的東西,所以我跟父親只能眼看着這些年爲你安排的一切全然崩潰。”
基尼亞斯說的女人自然是伊莎貝拉,還有魔裔公主德魯,如果伊莎貝拉出身稍微普通一些,而不是先民之城的光明使者,德魯沒有被囚禁在光明教廷,那麼基尼亞斯一定會拼上讓奧弗恨他一輩子也會去殺了她們。
房間中安靜下來,只有兩兄弟的喘息聲,奧弗低着頭,神情很奇怪,不平靜、不激動、不高興、不憤怒,他自己都不知道該用什麼心情去面對這些事情。
突然間,奧弗就不是那個父親毫不在乎的兒子,痛恨甚至暗殺過的兄長,竟默默守護了自己這麼多年,那些從懂事起就在追逐的權勢財富一下子唾手可得,夢中無數次出現的公爵之位,就在不遠處等他。
奧弗猛地擡起頭,盯着基尼亞斯的雙眼道:“你沒想過公爵之位嗎?藉着曾經出現過,或者說眼下的機會毀掉我,然後想辦法出掉霍諾里,繼承整個厄爾森。”
基尼亞斯眼珠都沒一絲移動,慢慢臉上浮現出
笑意,“看樣子父親這麼多年的安排還沒被完全毀掉,你還能這麼問,我很開心。”
“回答我的問題。”
“好,那我就滿足你的好奇心。”基尼亞斯像是安撫一個賭氣的孩子,無奈道:“正如你說的,父親安排的再完美還是會有疏漏,你在神聖學院的幾場比鬥,去往神脊山脈的路上,以及在神脊山脈中,這期間都有無數機會讓你消失,就像現在,只要稍稍運作一下,弄出個意外,你就永遠都回不去諾森行省。至於霍諾里,他只是個二十歲在母親呵護下長大的孩子,對付起來更容易,只要我暗中聯合老韋根,收攏幾位父親的追隨者,在出其不意的暗害父親,那麼以我對外長子的身份接收厄爾森易如反掌。”
別忘了,所有人都知道基尼亞斯是埃倫丁長子,如果奧弗出現意外,基尼亞斯在對悲痛中的埃倫丁出手,那麼想要擁有完整的厄爾森簡直沒有難度。
“可是我不會這麼做。”基尼亞斯沒有加重語氣,說的很平靜,平靜的像是謊言,“我會一輩子待在厄爾森,因爲父親養育了我,我會一輩子守護你,因爲你母親丹尼斯臨終前的囑託,當你成爲厄爾森公爵的時候,身邊站着的那個人會是我。”
奧弗呆愣當場,這麼多年,他早就習慣了冷酷的基尼亞斯,那個對他永遠冷冰冰的傢伙,突兀的來一番深情告白,他哪能受得了。
接下來的時間,原本世界幾乎完全顛覆的奧弗問了很多問題,都是他猜測跟疑惑的,最後他看着基尼亞斯小心翼翼的問道:“那天戰鬥過後,教皇西斯突然出現,他尋找的黑暗力量是你嗎?”
“是,我那時候在西方不遠處,如果魔裔失手了,那天就是厄爾森跟整個月坦大陸決裂的日子。”這樣驚心動魄的話,從基尼亞斯口中說出來,跟普通聊天沒什麼兩樣。
“你是黑暗法師嗎?”
“一直都是,你母親過世兩年後,無比想要變強的我被父親帶到了絕壁大監獄,有了現如今的老師。”
奧弗吞嚥了一口唾沫,他看過大陸史,看過對黑暗法師的記載,那可都是光明教廷放在必殺名單的人,原先想自己活得已經很精彩了,想不到基尼亞斯活得更刺激。
“黑暗法師很強嗎?你現在是聖域法師了吧。”
“很強,至於我,的確還只是個聖域法師。”
還只是個……
奧弗受不了這種無形顯擺,沒好氣道:“你多大步入聖域境界的!”說實在的,奧弗從真正開始修煉後,他的進步速度的確少有人能比。
基尼亞斯無聲的從鼻孔哼出了一縷氣息,向下抿着嘴角道:“本來十二歲就可以,老師說鞏固一下,就等了兩年,十四歲的時候的確壓制不住就進入了聖域境界。”
話音剛落,房間內就只剩下基尼亞斯一個人的喘息聲,奧弗呆若木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