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毛被秦玖這一拍,猶若受了打擊般,一頭栽到秦玖懷裡一動也不動。
秦玖伸手梳着黃毛翅上的白羽,一雙妙目卻在安陵王身上瞄了又瞄,撇了撇嘴,嘆息道:“王爺還真沒有幽默感,小女子只是開個玩笑,你還當真脫了。不過,王爺這胸、這背、這腰、這腿……還真是……嘖嘖……真是美啊!這可比那盞花燈值錢多了!”
玩笑?
安陵王的侍從幾乎要暴走了。他家王爺何曾被個女子如此戲弄過,又何曾被女子如此品評過!
安陵王揚了揚眉,臉上連一絲柔韌的線條都沒有,明澈的眸中更是一片肅殺清寒,他伸手接過侍從遞過來的斗篷披在身上,遮住了暴露的春光,斜睨着秦玖道:“這個幽默太冷了!花燈!”
秦玖嫵媚一笑,“王爺犧牲色相也要得到的花燈,小女子自然不敢不給!”她拍了拍黃毛的鳥頭,慢悠悠道,“黃毛,把花燈給王爺叼過去,記得哦,要完好無缺地,不能有損壞!”秦玖說着,蔥白的手指在黃毛頭上的幾根黃羽上輕輕一拽。
黃毛渾身一激靈,從秦玖懷裡“嗖”就飛了出去,轉瞬就到了花燈前,伸爪一撓,這一爪當真狠,直接捅破了那面繡着“霧中之竹”的錦緞,順便把裡面燃着的蠟燭也推翻了。
在榴蓮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懷裡的花燈已經燃了起來。他嚇得尖叫一聲,隨手就把花燈甩了出去。
一個火球就那樣飄蕩着,劃了一道光亮的弧線,飛速朝着人堆裡飛去。它朝着的方向恰巧是裘衣女子那邊,人羣一陣騷動,都忙着抱頭鼠竄。唯有那裘衣女子卻呆呆地一動也不動,望着迎面飛來的火球,低低道:“花燈!我的花燈!……”
安陵王腳跟一擰,身子前傾,伸手一兜,便把衝着裘衣女子飛去的花燈抓在了手裡。他抓着燃燒的花燈,竟也不怕燒手。低眸掃了一眼燃燒的花燈,便擡頭緊緊盯着秦玖,火球映在他漆黑的眼眸中,變成了兩簇跳躍不定的火光。
秦玖含笑的目光和他冷厲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中間,是燃燒着的火球。
兩人誰也不說話,默默的對峙恰若一場無聲的決鬥。
周圍的空氣似乎也開始一圈圈緊縮。
緊張的氣氛,凝滯的空氣,周圍的喧鬧似乎再也不聞。
花燈的火苗晃了幾下,似乎被兩人之間可怕的氣勢給驚怕了,驟然一黯,恐懼般顫動着,不一會兒便悄然熄滅了。
安陵王看了一眼手中已經燃燒得只剩下骨架的花燈,長眸眯了眯,極其不捨地將花燈的殘骸扔在地下。
秦玖忽然嫣然一笑,道:“王爺您大人有大量,別和一隻鳥計較,我回去一定會收拾它,餓它三天三夜!”
安陵王漠然靜靜站立,夜風侵襲而至,他雖着一件斗篷,但那眸中的寒光卻依然冷澈得徹骨徹心。
這是一個如神祗一樣凜然難犯的男人。
“餓它三天嗎?”安陵王冰冷的脣角邊隱隱浮上絲冷笑,“不如姑娘把那隻鸚哥兒交給本王,我一定替姑娘好好管教!”
“王爺的好意小女子心領了,但您公務繁忙,實在不敢勞煩大人。”秦玖盈盈笑道。
“無妨!本大人的公務便是懲罰罪人,不勞煩!”安陵王一絲也不讓地說道。
那邊黃毛渾然不知自己已經處於危險的境地,正在和榴蓮幹架。
黃毛最寶貝頭上那幾撮毛了,剛被秦玖一拽,便發了瘋,卻不敢惹秦玖,只得欺負榴蓮,撞翻了花燈後,便跳到榴蓮頭上亂抓亂撓,將榴蓮束得整整齊齊的髮髻弄得像個鳥窩一般。
榴蓮捧着頭叫道:“黃毛,你下來,看我不拔光你的毛!”
黃毛一聽,在他頭上抓撓得更厲害了。
一人一鳥在那裡正打得不亦樂乎。
圍觀的衆人漸漸回覆了心神,開始指點着秦玖竊竊私語。
就在這當兒正熱鬧的時候,忽聽得頭頂上的天空“蓬”得一聲響動。
“放煙花了!”有人一聲歡呼,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天空中了。
秦玖仰首望向天空時,一朵銀色的梨花正在墨黑的空中徐徐綻放。
那樣絢爛到極致的絕美,讓時間瞬間凝固,讓世界失卻了聲音,讓人的思緒在過往的美好中沉沉浮浮。
一個接一個的爆響,無數個煙花在夜空中綻放。
天早已全黑了下來,今夜沒有星斗沒有月輪也沒有一絲雲影兒,天空黑得如同潑墨一般。這便襯托得勝放的煙花格外燦爛美麗。
各色煙花在夜空中爭奇鬥豔,將墨黑的夜空渲染成五彩斑斕光影的海洋。
只是,正在衆人興致勃勃欣賞時,熱鬧的天空忽然歸於沉寂。
“下一個煙花一定是今年的重頭戲,那最美麗的火牡丹!”
“一定是的!不知今年的火牡丹是什麼顏色的?”
“九爺,什麼是火牡丹?”榴蓮擠到秦玖身畔,好奇地問道。
秦玖笑吟吟道:“是一種煙花,爆開就如同綻放的牡丹一般,很好看!”
“很好看!”黃毛站在榴蓮頭頂上說道。
“來了,快看快看!”人羣一陣騷動。
衆人翹首企盼着,仰長了脖子,瞪大了雙眼,緊緊盯着那束火龍般升上天空的煙花。
那束在全麗京城百姓的殷切目光中爆開,一點點綻放。
只是卻不是什麼火牡丹,也不是火樹銀花,而是一行字。
蘇挽香,吾心悅汝!——玉衡。
這行字一出,全麗京城的人都默了。
榴蓮也驚得愣住了。
“這……這……真神人啊!”榴蓮驚歎道。
這麗京城果然是物華天寶、臥虎藏龍之地,他今日算是見識了。
方纔安陵王以花燈取悅心上人,他尚覺得新奇。未料到,“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更牛的神人在這裡呢,他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自嘆佛如啊!
以煙花示情,讓全京城人作爲見證。如此浪漫,再是高傲的女子,怕也是要被折服的吧!
只不知那位幸運的女子是誰?
“九爺,你不是少時在麗京呆過嗎?那你一定知道這個蘇挽香是誰吧?她是誰啊?如此幸運的女子!”
秦玖在燈影裡轉身,脣角含着淡淡嘲諷的笑意,懶懶道:“你覺得她很幸運嗎?”
“不是嗎?倘若我是那個女子,我無論如何一定要接受這份感天動地的示情。”榴蓮羨慕地說道。
“那你知道玉衡是誰嗎?”秦玖懶懶問道。
“是啊,他是誰?奴才正想知道呢,真是高人啊!”榴蓮好奇地問道。
“當今聖上之七弟顏聿,字玉衡。封號嚴王,外號閻王。”秦玖一字一句慢慢說道。
榴蓮一聽顏聿的名字,一張俊俏的小臉頓時垮了下來,喃喃道:“哦,呵呵,那,那這女子,還真是不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