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想了很久。
然後問:“那十很難消除是吧?”
那十點頭。
“跟你比怎樣呢?”明光問。
“爲什麼這樣問?”那十問。
“因爲你很厲害。”明光說。
“你怎麼知道?”那十問。
“不然的話你不會和我聊這些話題。”明光說。“也不可能在這茫茫人海之中注意到我。”
“你其實是個很聰明的人。”那十稱讚。“你只是孩子氣而已。”
“所以和我打一架吧。”明光說。“像個真正的孩子一樣。”
“爲什麼呢?”那十問。
“因爲你改變不了我想要和你打一架的觀點,所以就只好用暴力逼我放棄這觀點。”明光笑。
然後他突然向着那十衝了過來。
他腳下有光,託着他一躍而起,一拳擊向那十。
那十擡手還以一拳。
明光的拳上有光,明亮的光。那十的拳上什麼也沒有。
兩隻拳頭在空中相撞,立刻轟然作響,有光明炸裂開來,快速地輻射向四面八方。
許多人正巧望向這個方向,於是瞬間被晃花了眼。
街上有許多汽車相撞,亂成一團。
光明散去,明光和那十各自飛出上百米遠,一個撞進了牆裡,一個摔在了路上。
那十自街心站起,擡手以搬運術擋下了一輛來不及剎車而撞向自己的車子。
明光從破牆中站起,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原來這就是打架呀。”他自語。
“有趣!”
他微笑。
“不過殺人和打架終歸是不同的,所以我想,我應該再多做一些準備。”他自語着,然後化成了一道光,快速地流走。
那十沒追。
他擡起手,看着自己的拳頭。
其上有道道光芒在滲透,而拳頭裡面,也有許多光正在破壞,在消融自己的血肉與能量。
他用內氣將這些光驅散,甩了甩手:“真疼啊!”
突然間,他若有所思,一下飛掠而起,不顧街上衆人驚訝的目光,不顧許多人掏出手機瘋狂拍攝,直接飛到了附近的一座高樓頂層,坐了下來。
手臂內,還有一絲光明在遊走,在盡情地破壞。
光明?
黑暗?
他再度想起簡生的話,想起了自己的思索。
他這一生從沒給自己定什麼具體的原則,也沒給自己的思想打上什麼具體的烙印。他每遇見一事,都是憑着自己當時的心情與想法,隨意而爲,隨意而言。
就像方纔他與明光的對話,也並不是早就想好了的。想到哪裡說到哪裡,其間,未免也有一些自相矛盾之處。
那時他與簡生對話,其實也不是很有條理,不是在某一個成型的理論體系指引之下形成的認知。
只是他當時那麼想,於是順嘴那麼說而已。
也正因此,他一直覺得自己就是個小人物,與那些心懷整個世界,腦子裡想的全是高端哲思的人相比,自己就是庸衆中的一員。
偶爾腦袋裡冒出點什麼火花,也不算什麼。
這種想法也許是一種自我限制,限制了他的發展。
但也可能是一種與自然相合的體系——世間唯變不變。變化,無形,順心,不受什麼具體的理論框架限制,也許纔是人生真諦,宇宙大道。
這一刻,他再度拋開先前自己的認知,開始思索這一縷光明。
光明要照亮黑暗,是爲了消除恐懼,還是單純地爲了張揚自身?
人的感官要藉助光的力量才能清晰,否則便不能感知遙遠處,便會恐懼,所以人們認爲光明即美好,光明即正義。
但如果光能傷人呢?
此時,這道光就在傷害,就在破壞。
宇宙原本是混沌的黑暗,無生無死。是光破開了一切。
光是破壞者,但也是創造者。因爲有了對黑暗的破壞,黑暗中才有了生氣。
生命需要光,需要這強大的破壞者。
生命討厭黑暗,雖然黑暗寂寂無聲,並不去主動傷害它們。
是不是很有趣?
他微笑着任那道光在體內亂竄,任它去破壞。
一時間,他體內充滿了破口,那道光在他體內縱情肆虐,肆無忌憚。
他不以爲意,只是用內氣去包容,去融合。
黑暗的力量在他體內追隨着光而動,光有些驚懼地四下躲避,一邊躲避,一邊破壞。
被光破壞處,再被黑暗修復,然後再被破壞。如此反覆之中,他的兩處丹田中也生出了點點的光輝。
如同點綴黑暗宇宙的星光。
那光的力量在此時耗盡。
那十有些遺憾。如果那光還在,也許自己可以借之尋求到某種突破,達到某種意想不到的境界與狀態。
他站了起來,用黑暗修復體內的一切創傷,然後開始尋找明光。
他找不到他了。
這道光已經遠去,又或者潛伏起來,不再閃耀。
他到底是誰?他來自哪裡?他爲什麼非要消除我?
我又是在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有名了?有名到成爲別人指名道姓要消滅的對象?
想不通。
那十飛回了國家安全局,白修瑞第一個迎了上來,問:“怎麼樣?”
“找到他了,打了一架。”那十說。
“怎麼不叫我們?”白修瑞埋怨。
“不用叫。”那十說,“那傢伙只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不足爲懼。”
“孩子終是會長大的。”白修瑞說,“而長大之後,力量會變得更強。所以你這麼一說,我卻更擔心了。不成,我得全城——不,全國通輯他。”
“算了吧。”那十搖頭,“他不是毒使。依你的說法,他反而更危險。所以最好不要刺激他,不然……我怕我們承受不起他的反擊。”
白修瑞一時沉默,嘀咕着:“也不知這小子是從哪跑出來的……”
就在這時,那九跑了過來,興奮地叫:“哥,你猜誰來了?”
“誰?”那十問。
“洛茲一家!”那九說。
“他怎麼來了?”那十有點驚訝。
“是總統的主意。”白修瑞說,“總統覺得他先前的表現可圈可點,甚至超出了國家花錢養的那些專家,所以決定讓他加入國家安全局,任網絡安全部的主任。”
“總統有魄力!”那十豎起大拇指。
“沒辦法。”白修瑞說,“核武危機只能依靠這樣的人才來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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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待發的核武器是最危險的存在。任何試圖接近他們的隊伍,都會受到同樣受控於網絡電子系統的保護裝置的襲擊。而更令各國不敢直接向核武實體動手的原因,是他們怕過度的刺激,會讓暗中潛伏的某人在自己將要得手時引爆核武。
人類自己製造了武器,又被自己製造的武器威脅,等於是閒着沒事自己給自己造了個麻煩。
有點可笑。
但也正是在不斷給自己製造麻煩,又不斷再解決這些麻煩的過程中,人類纔不斷變得更加強大。
那十與洛茲一家相見,自然有一番欣喜。白修瑞親自爲洛茲一家安排了住所,有庭有院,環境不錯。洛茲母親見自己兒子終於成了國家棟梁之材,深感欣慰,開心得不得了。
這天起,洛茲領導的網絡安全部開始發揮作用,對新月合衆國的核武系統發起了攻勢。
但前景並不容樂觀。如洛茲所說,對方的技術明顯超過了這個時代,他們等於是拿着長矛在和快槍隊作戰。
可也不是沒有獲勝的可能。
那十認真地琢磨光明與黑暗的力量,然後將自己的心得講給家裡人。
家裡的幾個姑娘這段時間一直沒幫上什麼忙,因此心裡都有些懊惱,於是加倍努力起來。
時間匆匆,過了半個月。
這天,那十正在思索人生和宇宙大道,突然白修瑞帶着古怪的神情來找他。
“出了什麼事?”那十驚訝地問。
“是出了點事。”白修瑞說,“有幾萬人突然進入了首都,佔領了好多地方……”
“什麼意思?”那十嚇了一跳。“是發生暴亂了嗎?”
“並不是。”白修瑞搖頭,“他們佔領的是地下通道,荒廢了的公園,車站邊的廣場……總之,是流浪漢們安家的那些地方。”
那十一時不解:“這事也要驚動國家安全局?”
“因爲警察拿他們沒辦法。”白修瑞說,“他們先是說理,但說不過他們;又試着動武,但面對他們時卻根本出不了手,不知爲什麼。”
那十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他們的頭兒說,只有你出面才能解決這個問題。”白修瑞說。
那十一驚:“我?”
“所以警察局長過來找我,請求你出面看看。”白修瑞說。
那十心裡好奇,點頭答應。
警察局長的車就停在外面,得知那十肯出面,局長大人鬆了口氣,親自跑過去迎接,熱情地與那十握手,將他拉進了車裡。
“幾萬人突然涌進城市……那場面,您真的很難想得出。”警察局長感嘆。
“我聽說警察面對他們時下不去手?”那十問。
“這種事情我也解釋不了。”警察局長一臉困惑,“我先前以爲派去的人都是溫和派,不頂用,於是派了一羣專門用來應對民衆暴力事件的防暴警察過去,結果……”
他搖頭嘆氣:“他們都說,面對那些人時,心裡沒來由地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兄弟甚至是孩子,根本下不去手。”
那十一驚,想起了一羣人。
“大概是有多少人?”那十問。
“具體數字還沒完全掌握,但粗率估計……至少也有四萬多人吧。”
嗯,人數大致也對得上。
那十一陣心驚肉跳:不會吧?這幫傢伙一起跑到這裡來幹什麼?
車在一個偏僻的社區公園前停下。
早就荒廢的公園裡,搭滿了小帳篷,完全變成了一個城中的小城。
那十下了車,打量着那些頭上纏着布條,或戴着罩帽,一直擋到眼皮的人們。
對,就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