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大秦海軍陸戰營營長,搶灘登陸部隊最高指揮官,袁博上校一直身處大科科島。本來他的指揮所隨着前鋒的步伐移師到了島嶼南端,收復科科羣島主島指日可待,誰知風雲突變,叛軍喪心病狂使用化學武器,毒氣彈從坑道內引爆,爆炸能量巨大,掀開地表一個大口子。毒煙順着天坑飄出,隨海風向北瀰漫,最靠近爆炸點的尖刀連慘遭荼毒,死傷慘重,數分鐘內失去戰鬥力,餘者只好含淚黯然退出戰鬥序列。
毒氣彈影響深遠,神經毒劑隨風擴散沾染各處,隨時可以通過皮膚接觸或揚塵進入身體造成二次殺傷。登陸部隊缺乏防化裝備,身體暴露在劇毒的環境中,不得不退縮回海邊等待防化部隊支援。
由於曾大帥忽視生化武器的發展,防化力量極其薄弱,生化特種部隊遲遲未見蹤影。接艦隊轉發總參部的通知,這些近乎神秘,與魔鬼打交道的同袍將在子夜乘坐運輸直升機空降現場。
遠離城市喧鬧的夜色優美,繁星密密麻麻點綴深邃蒼穹,帶給人一種幽遠,古老,寧靜,安詳的心境。但是大秦海軍陸戰營與協同作戰的千餘名將士免疫,此時焦躁佔據着他們的心靈。毒氣彈釋放毒氣的同時也釋放了看不見摸不着的恐懼,戰區人人自危,士氣普降。唯一提振士氣的是南方轟隆隆的炮擊爆炸聲——火力支援艦艦隊對小科科島的覆蓋射擊。
袁博坐在壕溝裡閉目養神,默默聽着炮聲。炮擊的威力一般,一聽就能辨出來自火力支援艦的傑作——105毫米口徑野戰炮上艦。105毫米榴彈炮彈重20來公斤,效果聽起來軟綿綿,他更喜歡500公斤級大炸彈的怒吼,大氣澎湃,氣勢恢宏,振奮人心。
後艦炮時代,500公斤級炸彈屬於空軍的專利。望眼欲穿,今晚空軍那些空中“快遞員”卻爽約了,艦隊通報的時間已過,空襲未如期到來。
等着,等着,子夜悄然臨近。袁博擡手腕看了看夜光錶,擡頭凝視北方漆黑的天空。那裡什麼也沒有,除了點點星光。
“營長,電話。”通訊兵遞來步話機的話筒。
步話機那頭呼叫的是艦隊指揮官,李偉上校。
“什麼?取消?”袁博愣住了,錯愕凝固在他臉上,兩片乾裂的嘴脣張着,漏出一個空洞。
“營長,營——長!”工兵連連長不知何時出現在他面前,請示任務時發現他貌似耳背了。
“喉什麼,我能聽見!”袁博沒好氣地訓斥。
工兵連連長訕笑,手指北方天空,“艦長怎麼說?清道夫什麼時侯到?”清道夫,意指生化特種部隊,因爲他們來清理戰場的。
“不來了。”
“不來了?爲什麼?”
“你讓我問誰去?”
“這,這,這仗究竟還打不打?奶奶的,不會讓我們去送死吧?”
袁博脫下鋼盔,甩掉,惡狠狠道:“你大爺的猜對了,上頭命令我們撤!”
啊?
驚呆一片。
怎麼可能,戰役到了最後關頭,叛軍苟延殘喘氣若游絲,眼看再加一把勁就勝利在望,此時焉有後撤之理由?
“不!不能撤,我們絕不能辜負犧牲的弟兄!”工兵連連長激動得幾乎跳起來。
“營長!”“營長!”“營長!”
求戰聲此起彼伏。
“統統給我閉嘴,執行命令!拋棄重裝備,工兵連埋設炸藥,一連墊後掩護,無人機小組與坦克連第一批,迫擊炮連其
次,特勤隊……等潮水——”
高亢的嗓音被遠處一陣槍聲打斷。老兵們迅速趴下,警惕備戰,經驗告訴他們,聲源大約在500米外,與前沿陣地靠得更近,或許大約只有200米。那是一個危險的距離,尤其在夜間,突擊部隊幾個箭步就摸索上來。
從槍聲的強度和間隔判斷,袁博覺得應該不是夜襲,倒像是小規模的追殺。順着戰壕,來到前沿陣地,探頭外望,紅外望遠鏡下,陣地前影像一目瞭然,果然是追殺。一個血肉之軀跌跌撞撞,連滾帶爬向着海邊逃跑,前進路線與他的方位形成一個15度的夾角,此人身後百米之遙,一夥武裝人員拉開散兵線追蹤,時而胡亂掃射。敵情朦朧,士兵們如臨大敵,緊張之下機槍手走火,子彈不知打到哪裡去,卻將陣地前追逃雙方嚇一大跳,躲的躲,藏的藏。沉寂了一會,那個單獨逃者向陣地揮手哇哇叫嚷,改變逃亡路線,匍匐爬過來。
投誠者?
三個字從袁博腦海閃過。未來得及細想,只見追兵無視危險暴起循聲直追。他敏感意識到“投誠者”的價值。敵人急欲將“投誠者”置之死地的動作就是明證。
“掩護他!”
隨着他的果斷下令,熾熱的子彈如暴雨,帶着火紅在潮溼的空氣中掠影,籠罩陣地前的追擊者,當場割倒數條性命。然而,這小股並未知難而退,繼續前進,就像敢死隊衝鋒,飛蛾撲火。
自登島以來,大部分戰鬥屬於艱苦、讓人抓狂的坑道戰,將士們早窩了一肚子火氣,手中的81槓打得不過癮,紛紛使用加掛榴彈發射具發射40毫米槍榴彈。短短十數秒內,目標區域連環爆炸,彈片橫飛,氣浪滾滾,鬼存人不活。
趁着硝煙瀰漫,袁博揮揮手,身邊的兩名士兵躍出戰壕,幾個乾脆利索的標準戰術動作接近“投誠者”,一人半跪舉槍掃瞄硝煙區,另一人扛起幾近癱瘓的“投誠者”快步折返。
很默契,又是一輪槍榴彈覆蓋,掩護兩名士兵安全回撤。
俘虜被慣在戰壕裡,差點啃了個狗吃屎。袁博扶着,順手摘下銘牌,瞥一眼,嗯,陰語,看得懂:上校,亞敏。乖乖,天掉一條大魚。
“投誠者”傷勢嚴重,一把匕首半插在後腰,幸虧皮帶束腰較高,偷襲者力量欠缺,匕首卡在皮帶上,餘勢未盡,否則肯定一刀斃命。
“救,救,救我,我,毒氣,毒氣彈的,的,秘密......”
“投誠者”操着一口緬語,聽得袁博雲裡霧裡乾着急,偏偏周圍士兵同樣外語盲,大眼瞪小眼。
“投誠者”沒辦法,沾着鮮血在袁博軍服上畫一個骷髏頭,然後吃力地遙指島嶼南端。
啞謎?
袁博低首看看胸前的“血骷髏”,又望望他手指方向,細細琢磨,突然福臨心至豁然開朗:毒氣彈!
島嶼南端正是毒氣爆發地。
“快,快呼叫艦隊,”袁博如獲至寶,轉頭對通訊兵大聲吼叫。
當步話機傳來李偉的聲音,袁博對着話筒直嚷嚷:“老李,快,快派一架直升機,醫生,俘虜,上校,毒氣彈知情者!”興奮過頭,以致於語無倫次。
實際上,李偉向總參部轉述時侯的表現與始作俑者如出一轍......
深夜,北京。曾大帥的飯局依舊未曲終人散,與田總理蘇部長聊得忘記了時間。
雙方的話題轉移到了爪哇的排華事件。
“......我們正通過外交努力
爲你斡旋討回‘煙煙島號’,至於撤僑,始終師出無名,受迫害的雖然爲華人,可畢竟爪哇國國籍,我們無權干預他國內政,”
“可是,”
“你還是把船隊撤回吧,以免節外生枝,據我們的情報,爪哇軍政府可能另有深圖。”
曾大帥提出借漢龍國的名義屈服爪哇,其一救回“煙煙島號”以及艦員,其二幫助徘徊在雅加達外海的郵輪編隊入港接送難民。田爲民只答應前者,婉拒了第二條。理由讓曾大帥無法反駁。誠如田總理所言,爪哇華人,爪哇國籍,爪哇政府拒絕又奈何之?
雙重鬱悶,數個小時前,按與田爲民達成的口頭協議,遙控取消箭在弦上的轟炸,以及下令全線撤退,使得統一戰役虎頭蛇尾終結。現在第二次失望,忍看華人同胞受難卻無力施援。
這時,蘇夢柳走過來,手裡拿着衛星電話,“大帥,總參急電。”
曾大帥歉疚朝她笑笑,又回頭看看沙發那邊,嬌妻靠着沙發在打瞌睡,一臉的疲倦。
一陣心疼,想說什麼,話筒裡傳出老鷹着急的聲音,注意力很快被吸引走。
“俘虜瞭解毒氣彈內幕?確定?好,太好了,務必要保住他性命,並立刻送回漢中市!”終於來一條喜訊,提振精神傳達指示,“等等,注意花旗國狗急跳牆,組織戰機分梯隊護航......”
田蘇倆人一聽抓到重要俘虜,睡意全無,只是曾大帥接下來的豪氣讓他們眉頭直皺。
“去他大爺的禁飛區,告訴飛行員,敢在我們家門口威脅西洋艦隊的一律擊落。出事我擔當。”
老鷹在電話裡請示發生特殊狀況該如何應對,曾大帥當場拍板,指明方向。此一時彼一時。“如果投誠者真的掌握秘密,那麼此人無異於一顆威力極大的政治原子彈,無論天竺抑或山姆大叔,都不願看見他落入大秦之手,必然想盡辦法滅口。“科科島號”護衛艦載着投誠者返航,路途遙遠,一旦花旗國接到通報作出反應,“科科島號”是無法全身而退的,爲全艦官兵的安危考慮,爲政治籌碼考慮,硬碰硬在所不惜,哪怕與山姆大叔擦槍走火。
這一夜,寂寂無名的亞敏成了政治明星,在他被轉移上大秦軍艦的那一刻起,全世界在圍繞他轉動。天竺新德里總理府,空氣中瀰漫着總理大人的暴戾之氣。
“混蛋,愚蠢,白癡!”總理古傑拉爾還在怒罵,搜腸刮肚的貶義詞一股腦贈送給遠在孟加拉灣“維蘭特號”航母上的昂珊絲姬,“真懷疑她只有三歲智商,這麼敏感的任務怎能假手外人,居然還讓他活着投靠敵人!”
罵興正濃,電話響。秘書接起聽筒,神情隨之凜然,緊張望向老闆:“白宮。”
亞敏事件之後,留守大科科島的阿里斯不敢隱瞞,立刻電告逃到天竺人航母上的盎珊絲姬。盎珊絲姬六神無主,只好向天竺人求助,天竺人同樣束手無策,於是皮球順理成章踢給山姆大叔。山姆大叔的迴應相當迅捷。
古傑拉爾迫不及待接過話筒,用流利的外語與對方交流,越講越高興,連聲OK。
掛掉電話,當着他的主要幾個內閣成員宣佈:“諸位,白宮確認截獲大秦登陸部隊與艦隊之間的通話,叛徒亞敏被艦載直升機接走,有90%的概率在“科科島號”護衛艦上。此艦目前動態與電子戰機收集的情報吻合,單獨脫離西洋艦隊編隊向北行駛,目的地估計爲漢中市。”說完將目光投向國防部部長,“命令潛艇部隊,配合攔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