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莫子林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亮了,她發現自己睡在穀草牀上,料想一定是蕭海諾將她抱上牀的。回想起昨天夜裡的一夜狂舞,真是盡興,她好久沒有這樣盡情的跳過舞了,自從父母過世後這支舞就再也沒被提起過。曾經的歡樂,是如今的悲傷,每每提及都會黯然神傷。
一首相思引,訴說着相思之人的心思。《相思引》是老媽教她的,據說這支舞是當年老媽讓老爸定情之舞。
想到父母莫紫林莫名的覺得哀傷,深深吸了口氣振作起精神,收起憂傷。站起身來到蕭海諾旁邊坐下,擡眼不小心看着他那一張滿是倦容的臉,心裡竟然有一絲不安,“你一夜沒睡嗎?”他是因爲自己愛不睡的嗎?還是因爲別的?
“睡了一小會,你呢,睡得可好?”雖然知道自己是明知故問,但是蕭海諾卻還是問了。
“嗯,相當的好。”莫紫林笑着點了點頭。
一縷陽光透過樹葉的間隙從東方照了進來,恰好照在莫紫林的眼皮之上,視覺神經收到信號忽然反射給神經中樞,條件反射的擡手一擋。
儘管還是早上,陽光卻格外的毒,盛夏就是這般的無情,無論極苦都這麼酷熱乾旱。
“天亮了,我們現在怎麼辦?難道一直呆在這裡嗎?”莫紫林回頭望向蕭海諾,等待着他的安排。
“我到附近買些材料喬裝一下混進城去,看看情況再做打算,順便買些乾糧。”蕭海諾一邊說着一邊就站起身準備離開。
“那我呢?”莫紫林也跟着站起了身。眼巴巴的望着他即將離去的背影。
“你在這裡等我。我很快回來地。”蕭海諾像哄小孩子一樣小聲地對她說着。
莫紫林心一顫,腦子裡迴旋着他的話語,“你在這裡等我們,我們很快會回來的。”曾幾何時也有人這樣對他說過相同的話,可是他們卻就這樣一去不復返了。
莫紫林還記得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早上,也是盛夏。父母外出的前夕。她揉着睡眼朦朧地小眼睛問道,“你們要去哪裡?”
老爸笑着將她抱起,“爸爸媽媽出去辦事。一會就回來,你乖乖在家等着。”他們原本打算一起去澳洲度假地,只可惜。他們就那樣一去不回了。
他還記得老媽將她最喜歡的玉佛項鍊給她,她纔沒有跟去,臨走之前老爸還特意說,“你就在家等我們別出去玩,我們很快就回來的。”
他就這樣拿着老媽地玉佛項鍊把玩着,只是她等啊等,最總等來的卻是父母的死訊,她原本以爲只是簡單地出去處理公務,卻沒想到這一去卻是永別了。她盼回來的是兩具殘缺不全的屍體。
她的心當時就停止了跳動。要不是及時搶救恐怕她也隨着父母而去了吧。
莫紫林想到一去不返的父母,她說什麼也不會讓蕭海諾一個人出去。於是她堅決的反對道。“不行,要去一起去,要留一起留。”
莫紫林那般決絕,讓蕭海諾的心爲之一振,他的語氣就像是生離死別,“可是,只是簡單的買些東西,再說我們這樣出去一眼就被認出來了,太招搖。”
“我不管,反正我要和你一起。”莫紫林耍起脾氣來,無論如何她絕對不允許他單獨出去。
蕭海諾無奈地看着她,好半響終於妥協道,“好吧,不過你看到什麼千萬不要胡來,一切聽我地。”
蕭海諾雖然同意了她出去,但是以他對她的瞭解,他也不指望她不惹麻煩,只要不被官府地人逮到就好,再加上他料準今天官府那邊會對燒餅老闆有所行動。
兩人快速的行在偏僻的山道上,這裡十分的安靜,除了一些蟲子的叫聲別無他聲,漫過頭的雜草不爲是個好的藏身之所。
走着走着,莫紫林忽見前面出現了一個挑着籃子的小貨郎,他邊走邊叫着,“新到的百貨,斗笠道具樣樣俱全啊,要買的趕快來啊。”他的聲音特別的響亮,叫得也十分的帶勁。
莫紫林高興的就要衝出去,只是剛邁出一步就被一隻大手給牢牢抓住,阻止了前行,轉頭一看原來是蕭海諾,她不解的望着他,“你幹嘛?”
蕭海諾並未作答,只是見那貨郎見喊着行了過來一把將莫紫林拉着蹲下,兩人就這樣淹沒在高高的雜草叢中。
莫紫林嘟着嘴更是納悶,十分不快的望着他,好好的幹嘛要躲起來。“你不是要買道具嗎?我看那籃子裡有衣服還有帽子。”
“你不覺得很可疑嗎?”蕭海諾朝那個貨郎看了看,“他皮膚很白,而且這裡十分的偏僻,他不去熱鬧的集市跑來這樣的地方,會有生意嗎?”
“對哦。”莫紫林這才明白過來蕭海諾的謹慎,放眼看去,那貨郎果真很白,要是真是貨郎長年累月的風吹日曬,皮膚應該黝黑纔對,難道是保養的好?擦防曬霜了?想到這裡莫紫林輕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這個什麼地方怎麼可能有防曬霜,真是豬腦袋啊。
莫紫林忽然想到了這種可能性,雖然覺得有些不合理,但是還是大膽的講了出來,“萬一,萬一,你也說了他很白,萬一是新手,那不就很自然了,要是不是新手那他怎麼跑這種人都難得見到一個的道上來賣東西?”
“你說地的確在理,只是你看,他明明看到沒人,還大聲的叫賣,你再看看他好像根本就不是在賣貨,而是在找什麼?”蕭海諾朝那邊的貨郎仔細的看了看,雖然表面上他看上去與普通地貨郎沒什麼區別。只是比較白點罷了。但是他確實叫一句就東看看西瞧瞧地,那樣子十分的可疑,根本就不像個貨郎,卻像喬裝的,難道是在找什麼人,或者做地下勾當?
“對哦。你說他會不會是走私的啊?”莫紫林忽然想到平日裡電視裡演的那些黑社會地下黨的走私犯什麼地。他們通常都喜歡在那種荒蕪人間地地方交易,可是在這個地方,地下交易什麼呢?毒品?槍支?可是那些東西都沒有啊。難道是鴉片?想到鴉片莫紫林的心一震,瞪着大眼睛望向蕭海諾,“你們這裡有沒有鴉片啊?”
“鴉片?”蕭海諾沉思了片刻。然後補充道,“那是什麼?”
“我……。”莫紫林徹底無語,“不知道你還考慮半天?”暈倒。
“我是在想你說的東西是什麼啊!”蕭海諾辯解道。以前很少和他接觸所以對莫紫林說出地這些新新詞語自然好奇,也曾聽蕭海陽說過她的腦子裡總有新鮮玩意,今日才發覺果真如此。
莫紫林正想用一個通俗的規範地名詞來解釋鴉片是什麼的時候忽見那貨郎走近,快速將頭埋進草叢中不再出聲。
貨郎從他們的身邊走過,可能是雜草太多,他完全沒看見草叢中有人,只是在他們面前的時候叫喊了一聲。“新貨到。欲購從速。”然後頭也不回的從他們身邊走過,仍是一邊走一邊叫着。
貨郎走過一陣後。莫紫林才緩緩的探出頭來,見再也沒有人才慢慢的站起身,扭動了幾下有點痠痛的脖子,“走吧,沒人了。”
蕭海諾跳出草叢卻發現地上一頂斗笠和一塊包着東西的絲帕,他十分好奇,雖然擔心是陷進大師還是順手撿了起來,好奇地打開一看才發現帕子中包着兩條小鬍子。
“什麼東西?”莫紫林見蕭海諾好像撿到了什麼好東西,好奇地跳出草叢,奪過蕭海諾手中的帕子,一看,兩條黑漆漆地像是鬍子的東西躺在裡面,她隨手捻起一條,看了看問道,“喂,你說這個像不像是假鬍子啊?要是貼在臉上肯定很搞笑吧。”她忽然想到了小日本人中之處的那一小條鬍子,不禁覺得好笑,忽的哈哈的大笑起來。
“這本來就是假鬍子,道具,只是……。”蕭海諾望向貨郎遠去的地方深思着。
“啊,難道是剛纔那貨郎?”莫紫林吃驚的盯着蕭海諾,“可是爲什麼他要留下這些東西幫我們?你認識他嗎?”
蕭海諾搖了搖頭,“不認識,我帶來的人都在地獄森林中走丟了。”他確定不認識這個人,或者說根本就未曾謀面過。
“我就說嘛,我剛纔就覺得那貨郎可疑,你還不信。”莫紫林嘖嘖的說道,然後還颯有架勢的拍了拍蕭海諾的肩膀,好像是在安慰他一般,“不過沒事,就算有事也是好事,不用擔心,現在道具都不用買了,還節約銀子。”
“啊。”蕭海諾不由得又蹙起了眉,這丫頭,真拿她沒辦法。
今天的集市彷彿特別的熱鬧,街道的兩旁站滿了百姓,只是他們彷彿不是出來購物或者做事的,他們都那樣站在道路的兩旁,中間空出一條道來,神情各式各樣的都有,只是他們的眼睛都緊緊的盯着前方,嘴上還不停的議論着什麼。
莫紫林與蕭海諾行到燒餅店附近的時候,故意遠遠的站在人羣之中,果然不出所料,燒餅店被查封了。
“怎麼能這樣啊,真是可惡啊。”
莫紫林見一個大嬸在小聲罵着什麼,於是上前,拍了拍她的胳膊,抱拳施禮道,“敢問這位大嬸,今天是什麼日子啊?”
那位大嬸回頭一看是一位長着小鬍子的翩翩公子,看上去就像個文弱書生,於是嘆道,“這位公子有所不知,昨晚鳳挽閣後牆外死人了,聽說還是那位有名的珠寶商王卓王公子,據說這位王公子的來頭可不小,和宰相有點什麼關係,張知府家的家丁硬說殺人犯是燒餅店老闆的親戚,所以昨晚折騰了一晚,燒餅店老闆一家大小還有小二數十人通通被抓了起來,燒餅店也被查封了。
今天官府還要將燒餅老闆遊街示衆,他們一點證據都沒有,就憑家丁的一面之詞就要遊街,真是沒天理啊。”大嬸一邊說着,一邊朝街道的盡頭望去,那邊的人沸騰了起來,不知內情的人都以爲那老闆是真正的殺人犯,紛紛罵了起來,還說什麼知人知面不知心,平日裡什麼話都不說,沒想到還殺人奪才之類的
議論聲不斷,各有各的說法。
囚車緩緩被拉了出來,第一個囚車之中的人正是燒餅店的老闆,他的臉上滿是血跡,頭髮蓬鬆凌亂,藍色的囚衣上也是血跡斑斑,那張臉沒有了昨日的光彩,看上去憔悴不已,彷彿一夜之間老了十歲不止。可想而知昨夜他受到了非人的待遇。
他緊緊抓着囚車的欄杆,望着身後的女人,淚不由自主的滑了下來,那是她的妻子啊!心疼不已,可是他卻無能爲力,昨夜,他眼睜睜的看着妻子受刑,可是他卻什麼也做不了,他捶胸頓足,大聲的咒罵着,“蒼天無眼啊!蒼天無眼。”
緊跟着的囚車裡的人是她的妻子,她的妻子更是悽慘,蓬頭厚面,髮絲凌亂的潑灑在那張蒼白至極的臉上,嘴角一絲乾巴的血跡將整張臉應得更爲悽楚。
她就那樣趴在囚車之中奄奄一息,看上去沒有一點生氣,她的眼睛緊緊閉着,分不出狀況。
她的十根手指耷拉在車板上,被夾得血肉模糊血肉模糊的手指上的一些指甲還翻了出來,鮮紅的肉大暴與空氣之中,極其的悽慘,那是受到了怎樣的虐待啊。
原本還在罵着燒餅老闆的百姓,看到他們這副模樣也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紛紛淚眼婆娑的望着囚車漸漸行經自己的面前。
莫紫林看的眼淚都快忍不住了,拳頭捏得咯咯作響,更爲氣人的是,他家小孩不知道那招天殺的知府給他吃了什麼東西,他竟然在囚車中又唱又笑,興奮不已,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此時正在受着煎熬,也不知此時自己正在遊街示衆。
他那副癡癡呆呆的樣子,真是讓人看了寒心,這是何等悽慘的一幕啊,任誰看了都會想要打抱不平,就算他們是殺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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