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席宸聽到這樣的話，五官頓時僵住了。
許久，他才又緩緩點燃了一支菸，吐出了一口煙氣，“當初在監獄流掉的孩子，應該是我的。”
慕白冷笑，“傅席宸，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孩子是不是你的，你自己不知道？”
傅席宸垂下眼皮，很是破例的沒有發脾氣。
慕白也覺得意外，她今天本來跟洛塵正在聊着治療腿的事情，兩個人第一次說話那麼開心，而且還是很溫和的那種，慕白有些恍惚的時候，傅席宸的電話就到了。
雖然是義不容辭的來了，可心裡，多少是有些生氣。
所以一見面，直接懟。
可沒想到傅席宸居然沒懟回來，這讓慕白有些不好意思，可終究她冷淡習慣了，什麼也沒說。
傅席宸卻像是被打開了話匣子，“那個孩子，被人……活活打掉！”
這件事慕白算是知道，但是也知道的不多。
只是皺皺眉，沒多嘴。
“十幾個人，踹着她的小腹，”傅席宸臉色陰沉的幾乎能擰出水來，女人懷孕，就像是一個易碎的瓷娃娃，一腳又一腳，季諾如何承受，那個沒來及看這個世界的孩子又是如何的承受？“慕白，我不想讓她懷孕！”
今天，他的確是因爲季諾吃了避孕藥生氣，可事後想想，她這樣，也算是保護自己，沒什麼可生氣的。
可終究，他也明白，因爲當初這件事，季諾……不想在給他懷孕了。
這種無力的感覺，傅席宸還是第一次有。
當初在張麗那裡知道季諾的遭遇之後，他的心無比震撼，沒想到當初一個小小的決定，讓季諾承受了這麼多痛苦。
當初他恨季諾太過囂張，恨季家當年對他家的趕盡殺絕，那些恨加上徐若雅的流產，幾乎讓他不能正常的思考。
送她去監獄，只是想要讓她去冷靜冷靜，他以爲，他對季諾，只是利用之心。
可現在，卻是到了一種不可收拾的地步，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看不得季諾受苦。
慕白嘆息一聲，“早知今日……”
傅席宸的拳頭砸在了一邊的座位上。
慕白只能噤聲。
而隨後，傅席宸卻淡淡開口，“我的確後悔！”
慕白震驚了。
活了二十多年，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傅席宸。
怎麼說呢。
以前的傅席宸，一向是自命清高，而且偏執的很，自己做出來的事情，就一定是對的，而且這個人疑心很重，從來不肯相信任何人。
在這個世界上，能讓他放下心防的，除了那個養大他的管家，就剩下她自己了。
只是現在的傅席宸，總感覺要比以前柔和了很多，就像是一個冰冷的鋼鐵，被扔進了火爐裡面一樣，似乎下一秒，整個人都能溫柔的化掉。
“就因爲，她失去了孩子？”慕白不解。
傅席宸搖搖頭。
不僅僅是因爲孩子，還因爲，有些事情，他發現的太晚。
不知道是想通了什麼，傅席宸起身，“季諾病情很重，知道嗎？”
“嗯？”慕白對裡面季諾的病情很清楚，比起以前，季諾的身體要好了很多，即便是不能達到正常人的水平，但只要不是過分的勞累，就不會出問題。
傅席宸眉眼頓時深沉了下來，跟以往那種冷淡剛毅差不多，慕白恢復了以往的冷淡，“好，明白了。”
慕白下了樓，看到徐若雅正在焦急的走動，“小雅，怎麼在這裡？”
徐若雅看到慕白，像是看到了救星，很是激動的過來抓住了她的手，“小白，季諾現在怎麼樣，她沒事吧？”
“你好像是，很關心她？”徐若雅臉色焦慮，而且有上火的徵兆，的確讓人懷疑，畢竟，慕白可是知道，徐若雅這個人，一直忌憚季諾，兩個人喜歡同一個男人，也不會好到什麼地方去。
徐若雅忽然意識到自己有些過頭了，悻悻地一笑，“我只是覺得，宸現在都沒下來，季諾……”
“她的確是情況不好，”慕白按照傅席宸的意思繼續說道，“我感覺，她可能撐不了多久。”
徐若雅心中一喜，沒想到這一次讓林家人來，還讓季諾出了毛病，這簡直是天助我也，“那她……”
慕白很是明瞭的滿足徐若雅的好奇心，“全靠名貴的藥材吊着，不過，什麼時候死，都是阿宸的意思，”說完，她拍了怕徐若雅的肩膀，“這件事保密吧。”
徐若雅忙不迭的點頭，“我懂。”
季諾現在還是傅太太，若是病重的消息放出去，傅氏可能又會被人拿去做文章，她不是傻子，這麼多年跟在傅席宸的身邊，總是學到了一些東西。
送走了慕白之後，她迫不及待跟父親分享這些好消息，然而，管家在聽到關於季諾病重的消息之後，反而有些不悅。
“慕白真的這麼說？”管家明顯不相信。
徐若雅點頭，“當然了，是慕白親口告訴我的，你也知道，慕白一向是自命清高，覺得自己是最好的醫生，現在無能無力，臉色都變了。”
慕白這個人，其實什麼都好，就是有些太較真，病人救不好就歇着，偏偏要折騰自己。
管家沉默了一會兒，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良久才說道，“既然要死了，你就對她好點，最近不要找她的麻煩，畢竟，沒必要跟一個死人過不去。”
徐若雅也是這麼想的，這幾天傅席宸很是反常，就像是對季諾更上心了一樣，現在季諾要死了，人都是會先同情弱者，所以這件事情上，她要好好的對待季諾，讓傅席宸看到她的大度，看到她的好。
“那爸爸，我們接下來，該做什麼？”
管家冷笑一聲，“你以爲林山是個軟柿子嗎，夠傅席宸喝一壺了，你就好好的呆着，不要惹事，知道嗎？”
徐若雅趕緊點頭。
季諾睡醒的時候，就看到傅席宸坐在房間內，頭低垂着，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遠遠看去，他就像是被浸潤在一種憂傷的情緒裡面，身上流淌着一種靜謐的氣息。
她不想破壞這種靜謐，睜着眼，看着天花板出神。
林安萱現在生死未卜，她現在又被禁錮，錢雖然轉給了母親，但是母親一直沒有回話，不知道有沒有收到，那個卡，也不會知道母親會不會用。
她眨眨眼，忽然覺得身前被一片陰影蓋住，心口微微的一動，她轉身看去。
傅席宸察覺到醒過來，緩緩走來，停在了牀前的位置。
“醒了？”
季諾輕輕的吐出一口氣，才緩緩說道，“聽這話的語氣，傅總對我能醒過來，很失望？”
傅席宸氣的胸口要炸裂。
然而，季諾卻像是沒感覺到，“其實我剛纔昏迷，可以給我打個安樂死這樣的東西，我還挺感謝你的。”
“季諾，誰允許你這麼不愛惜自己？”傅席宸盛怒。
季諾只覺得好笑，“我以前也挺愛惜自己的啊，但是經不住，遇到的極品太多，再愛惜，也成了這個樣子。”
傅席宸的呼吸一窒。
他頓時聯想到了他將人扔到監獄，她遭遇的那些事情。
“呵，所以你現在就不想愛惜自己了，給人讓路，親者痛仇者快？”傅席宸毫不客氣，臉色更是陰沉到了極點，“你這麼做，季家的人都知道？”
季諾明顯一愣。
她完全沒想到，傅席宸會跟她講道理。
還用季家來威脅她養身體。
這樣帶着陰謀論的東西，季諾有些想不通。
不過，不管傅席宸到底要做什麼，她都不想管，她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跟母親取得聯繫，讓她知道那些錢是清白的，可以隨便花，另外趕緊離開這個城市。
傅席宸看季諾不搭理他，臉色有些不悅，“季諾，我在跟你說話。”
季諾愣了一下，隨後點頭，“我知道啊。”
傅席宸“……”
兩個人又沉默了一會兒，傅席宸忽然說道，“你想知道你父親的事情？”
季諾臉色微微的有些發白。
她入獄之前，父親曾經來找過她，讓她離開，但是她一意孤行，進了監獄，再出來的時候，才知道父親重病身亡。
她對父親愧疚，所以一直想要去父親墳前上柱香，但是母親不肯說，甚至是不想搭理她，她曾經想要擺脫洛塵去找，可想到這件事一定會被傅席宸查到，索性就自己想辦法打聽，每一次出門，見到人之後都會刻意引導話題。
只是，收穫很少。
但是，她做的很隱蔽，傅席宸怎麼知道？
“你知道？”
傅席宸冷笑了一聲，“這件事是我安排的。”
當初季諾在監獄裡面，這件事並沒有通知季諾，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也許只是因爲想要季諾出來之後後悔，也許，單純的不想讓她傷心……
時間太久遠，他已經分不清楚當初的想法。
季諾有些失神，“你做的。”
出獄的當天，她就去找過母親，也在路人口中知道了父親死亡的消息，這件事，成了她的一個心病，這麼久以來，幾乎成爲她的夢魘。
傅席宸語氣冷淡，“怎麼，覺得我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