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死亡序幕

琰帝看着碧月旭, 感慨道:“不知不覺你們都長大了,都有了自己的想法,朕真是老了。”

碧月旭手中握着一把長劍, 神情有些複雜道:“父皇, 兒臣也不想這樣的, 但——”

“旭兒, 朕且問你, ”琰帝淡淡打斷碧月旭的話,“爲什麼這麼想做皇帝,爲了權還是爲了別的什麼?”

碧月旭一愣, 黑眸微閃,“又哪個皇子不願當皇帝的?”

“是嗎?”琰帝笑了笑, 掃了一眼在座的諸位皇子, 問道, “你們呢,又是爲了什麼當皇帝?”

一陣沉默之後, 碧月昶出聲道:“兒臣,從未想過要成爲帝王。”

“昶兒!”上官皇后低喝道,“這種話不要亂說!”

碧月昶側首看了一眼上官皇后精緻的妝容,苦笑道:“母后,你是爲了你自己還是爲我才處心積慮讓我當這個皇帝?”

上官皇后一怔, 看着碧月昶, 後者則是搖了搖頭道:“母后, 你從小便讓我事事爭第一, 你可知我並不想。你爲了讓我登上皇位做了太多的錯事, 我只希望在我有生之年可以還清。”說完,他看了一眼抱着冷夫人彷彿置身世外的碧月昡, 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上官皇后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最終卻被惱怒佔據,“旭兒,你胡說什麼!母后是爲了你好!”

碧月昶哂笑一聲,看向身旁一直沉默不語的碧月昕,道:“你且問問,昕兒可是在心裡怨恨着我這個兄長?”

看着在她印象中一直十分乖巧聽話的小兒子微微擡眸,眸底帶着淡淡的厭惡,上官皇后下意識地退了一步道:“不可能,你們是親兄弟……”

“母后,”碧月昕的聲音帶着一絲殘忍的笑意,“我怨恨的不止三哥,還有你!”

上官皇后身子一軟連忙扶住身側的大宮女,聲音顫抖道:“不可能,昕兒,不可能……”

碧月昕緩緩站起身,一步一步逼向上官皇后,冷笑道:“母后的眼裡只有三哥,吃穿用度都是緊着三哥,我得到的是什麼?別人剩下的東西,嗯?”

上官皇后看着眼前充滿了恨意的小兒子,面色蒼白道:“昕兒,我……”

“母后不用再說了,”碧月昕一揮手打斷了上官皇后的話,神情陰冷道,“我心中的恨豈是母后的一兩句便能抹消的?”

上官皇后有些驚懼地看着完全陌生的碧月昕,神情漸漸有些渙散,她一把推開大宮女,向碧月旭衝去——

一劍劃過,一道血霧在空中飛散,上官皇后的身子軟軟倒在地上,一雙漸漸失去神采的眸子定定看着碧月昕,張了張嘴,然後緩緩閉眼,舉在空中的手落下,手腕上碧綠鐲子在觸地的那一刻四分五裂……

琰帝身子一晃,羅忝連忙上前扶住,“皇上,您——”

擺擺手,琰帝虛弱道:“無礙。”

碧月昕看着躺在地上的上官皇后,神情有些茫然,她最後張嘴說的幾個字他看得分明,也知道她的手是爲誰而伸,但那一步他始終沒有踏出,他看着她眼底期望一點一點幻滅卻始終無動於衷,呵,天底下有她這樣的孃親,有他這樣的兒子嗎?

碧月昶緩緩上前從地上抱起上官皇后,用衣袖替她擦拭臉上飛濺的血,低沉道:“她不是什麼好孃親,但同樣的我們也不是好兒子,她爲了她的野心,但我們也何嘗不是爲了我們的野心,追根到底誰也不欠誰。”

碧月昕呆呆地看着碧月旭動作,澀澀道:“她的心中只有你,從來沒有我。”

碧月昶轉頭看向他,眼神銳利道:“她心中沒有你?你可知她爲什麼選的是我而不是你,因爲她不想讓你過多沾染血腥,她希望你能永遠保持那個天真的模樣,可你呢,一手血腥甚至還有她的血!”

緩緩伸出雙手,碧月昕彷彿感覺自己的手中滿是鮮血,他猛然擡頭看着碧月旭吼道:“你騙我,你是騙我,她不是這樣想的,不是!”

搖搖頭,碧月昶站起身抱着上官皇后的遺體走到他跟前,“你再說一遍,對着母后再說一遍!”

看着那張毫無生氣的臉,碧月昕退後一步,喃喃道:“你是騙我的,騙我的……”

碧月旭看了看手中滴着血滴的劍,他剛纔完全是下意識地,他沒有想到那個女人竟然會衝過來,他不想殺人的,不想……

四葉一直陪着碧月昡在一旁,彷彿對這邊的一切漠不關心,但她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眼上官皇后的遺體,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這個女人或許不該入宮,更不該成爲皇后,當一個心有所愛之人的帝王的皇后註定是一場悲劇,只不過這場悲劇在她眼前真實上演了一番,這算是對她的警示嗎,後宮的女人受寵與不受寵的結局似乎都是殊途同歸,那她呢,有該何去何從?

琰帝坐在主座上,整個人彷彿蒼老了許多,他看着他的兒子他的皇子,悽然一笑道:“朕錯了,而且錯的離譜!”

就在衆人紛紛不解之時,御花園外傳來一陣金屬相接的聲音,碧月旭微微一笑道:“父皇,您還是快些寫詔書吧,否則——”

“否則什麼?”一個冷冷的聲音自他身後傳出,他一驚回頭,看着來人,舉劍相迎,刺耳的金屬嘶鳴聲響起,片刻之後碧月旭的手中的劍掉落在地,一絲血絲順着他的右手緩緩滴下,他冷冷看着眼前白衣銀甲的男人,仰天大笑道:“哈哈!連老天都不站在我這邊!”

梅冷笙握着手中的一把長劍,神情冷冽道:“不是老天不站在你這邊,而是你不配!”

碧月旭黑眸一眯,陰測測道:“什麼叫我不配,本王理應登上那座皇位,我只是拿原本就屬於我的東西而已。”

“一個連自己被利用都不知道的人,不配做帝王!”涼颼颼的聲音自梅冷笙身後傳出,一個人影閃了出來,正是一身青衣的冷懷意,他視線一掃,在看到碧月昡懷中的冷夫人時微微一滯,黑眸裡閃過無數情緒,最終留下的卻只是淡淡的一抹遺憾……

梅冷笙手一揮,立即涌入一羣士兵將碧月旭及叛兵一同擒住,他單膝跪地朗聲道:“城外柔然大軍悉數被擒,臣救駕來遲,請皇上贖罪。”

琰帝的語氣中帶着一絲倦意道:“剩下的事就交給你了。”

碧月旭掙扎着嘶吼道:“我不會輸,不會輸!”

“啪——”一聲脆響,碧月旭的臉微微偏斜,他看着眼前的人,有些不可置信。

站在他身前的正是盛怒的凌昭儀,她恨恨地看着碧月旭道:“我說過多少次,那個位置不是我們的,你爲什麼偏要去搶!”

“我爲什麼不能坐那個位子?”碧月旭受傷吼道,連他的母妃都不理解,還有誰會理解他?

伸手輕撫他微紅的臉頰,凌昭儀悲痛道:“兒啊,你連這是個局都沒有看出來,還說什麼當皇帝?分明是有人利用你,你卻還傻傻地往裡跳。”

碧月旭一愣道:“不可能,如果不是因爲梅冷笙,我今天就會成功了!”

“傻孩子,爲什麼梅將軍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趕來,你就沒有想想嗎?你難道沒發現,這裡所有人的都那麼鎮定,你還覺得這不是個套嗎?”凌昭儀哭道。

碧月旭渾身一震,他環視四周,每個人的臉上都淡淡的,沒有任何表情,既不驚慌也沒有得救後的欣喜,果然,就他一個人傻傻地做着夢嗎?

“旭兒,你可知你錯在哪兒嗎?”琰帝走上前看着碧月旭沉聲道。

苦笑了一聲,碧月旭道:“錯在不該反。”

“不是,”琰帝冷冷道,“你錯在不該聯合外族,你這無疑是引狼入室!”

碧月旭低頭不語。凌昭儀見狀連忙跪下哭道:“皇上,臣妾求您繞旭兒一命!皇上!臣妾就這麼一個兒子,我們願意自降爲平民,只求您繞了旭兒!”

琰帝緩緩閉眼,再睜開眼底滿是疲憊,他看着碧月旭,道:“你可願放棄你的皇族身份,作爲一個平民生活下去,並且終生不得入皇城?”

碧月旭看了一眼無聲哀求他的凌昭儀,微微點了點頭,架着他的士兵在琰帝的示意下退下,碧月旭看了一眼凌昭儀,凌昭儀直覺他的眼神不對,正要說什麼時,就見他的身軀緩緩倒下,她下意識一扶,只覺手上一片溫熱,便立刻明瞭是什麼,她扶着碧月旭緩緩躺下,在他胸口處赫然有一把匕首,兩行清淚緩緩流下,凌昭儀看着碧月旭低泣道:“傻孩子,你何苦呢?”

碧月旭悽然一笑道:“成王……敗寇……”

凌昭儀抱着碧月旭泣不成聲,琰帝伸出的手最終緩緩落下,他的報應啊!

原本的喜宴如今卻蒙上了死亡了陰影,琰帝吩咐羅忝擺駕回宮,眼中的疲憊隱約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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