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沈將軍,可是大賀難得一見的奇才,年紀輕輕就封了驃騎大將軍手掌大都督府,皇上對他又是器重,連我父親那難得誇讚旁人一句的人,也天天在母親的面前念起沈將軍的好,要不是在這宮裡,我還真是想見一見這位沈將軍呢!”習淑媛親近杜依依不無道理,若是沒有皇嗣,也還不會有什麼心思,既然是有了皇嗣,就算不爲自己也要爲自己孩子的將來打好基礎,雖說四位皇子都已經是長大成人,可皇上卻是正值壯年,這將來,其實是誰也說不好的,只要她謀劃得好,說不準她的孩子還是可以後來居上的!
沈客乃是手握軍權的人,又是她父親的上司,她深居宮中見不到沈客,現在見到了杜依依,自然要好好親近親近拉攏一下關係。
“睿王殿下真是好福氣,日前我還聽皇上說,睿王殿下對依依你是真心歡喜,說是你不娶,這樣的真情實意,可是打着燈籠也找不到啊!”
皇上哪裡會事事與習淑媛說,更何況是寧致遠的事情,習淑媛這麼說,也不過是要藉着皇上名頭來向杜依依傳達這些訊息罷了。
“是啊!睿王殿下深得皇上喜愛,雖說他身子差了一些,可生的玉樹臨風,又畫得一手好畫,去年的家宴上睿王殿下與皇上獻了一副皇上的畫像,皇上可高興了,現在那畫像還掛在御書房呢!”羅淑儀自是不甘讓習淑媛全奪了風頭,在杜依依醞釀着回話之際,她就笑着附和着讚揚着睿王起來了。
“他的畫?倒是不錯!”杜依依愣了愣神,想起了那副畫工精湛佈局唯美的美人圖旁邊的那一行小字,不由笑了笑。
看着杜依依發笑,習淑媛臉上的笑容也就更盛了。“看看,看看,多好的喜事,還有半個月,可惜我出不得宮,不然還真想去看看皇上的這對佳兒佳媳。”
“到時候他們進宮敬茶,你不是一樣能見到,嘖嘖,真是登對的一對!”羅淑儀端詳着杜依依,嘖嘖感嘆。
杜依依詳裝羞澀,沒有回話。
“看你帶着這些東西,怕是還要趕着去見齊昭儀她們吧?”羅淑儀可不會給習淑媛繼續套近乎的機會,她眼神一轉,就看到了景慶功外頭那幾個捧着盒子的宮婢。
“今日是依依第一天進宮,所以就想着都去拜見一下!”杜依依應了一句是。
習淑媛嘴角一抿,眼角餘光卻是瞥了一眼羅淑儀:“那可不能耽誤了你的時辰,要你半個月學會宮中禮儀也實在是難爲你了。”
“多謝娘娘,那依依就先告退了!”習淑媛都鬆了口,杜依依也不會再留,起了身行了禮,她就帶着幾人退出了景慶宮,朝着齊昭儀那裡去了。
“姐姐,我先頭聽着宮裡的風聲說,本來皇上是要給二殿下與依依賜婚的,最後卻變成了睿王殿下,皇后還好不得把二殿下叫進了宮發了一通火氣,你看着沒有,依依身後隨着的那三個姑姑。”羅淑儀看着遠去的一干人道。
習淑媛蹙了蹙眉,沒有說話,這三人她當然見到了,那麼招眼,她以前去皇后宮中請安天天會見到的人豈會不認識,宮中向來就沒什麼秘密的,皇后常妃的心思她們都明白,只是沒想到最後讓四殿下得了便宜,可習淑媛也想過,四殿下畢竟在朝中沒有勢力,他又是那樣兒的身子骨,什麼時候歿了都不知道,這也許就真的只是真心喜歡,這個想法倒是附和她現在的處境,她現在急需要爲自己還未出生的孩子早一個依仗,杜依依嫁給了寧致遠可比嫁給了寧朝戈好了一萬倍,寧致遠沒有勢力,沈客不會貿然幫他奪嫡,那麼只要她打好了習家與沈家的關係拉攏了沈客,她這個孩子的未來就有保障了,就算她拉攏不得,只要沈客不爲寧朝戈與皇后所用都是對她有利的。
皇后的想法沒有成功,必然惱怒,現在杜依依進宮學習禮儀,這些人都是皇后指派的心腹,到時候杜依依肯定是要吃些苦頭了。
羅淑儀這一句的提點,讓她小小有些慌神,但想了想,她有安定了心:“妹妹怕是不知道,在依依進宮的時候,書公公帶着皇上的口諭去芳菲宮看過了,聽說還說了些話,學習禮儀這是嫁入天家必須要過的一關,吃些苦頭也是要的,那三個姑姑是皇后的人,可不也是歸內侍處管的?再說,皇上還在看着呢!”
自己一番話沒能擾亂習淑媛的心神,羅淑儀心頭多少有些不快,憋了一口氣泱泱的道了句告退就走了。
“替我把這簪子戴上!”習淑媛笑着指了指頭頂。
身後站着的姑姑接過了簪子,將簪子插在了習淑媛指着的地方,隨後她又拿來了一面銅鏡,看着銅鏡裡臉頰肥胖眼瞼水腫的自己,習淑媛非但沒有惱怒,反而是摸着頭頂那根金釵笑了起來。
“娘娘戴着真好看!”姑姑看習淑媛高興,嘴甜的誇讚了起來。
習淑媛歡喜的摸了摸臉頰,在姑姑的攙扶之下挺着肚子起了身,“皇兒,你可要平平安安的,到時候我還指着你爲我爭一口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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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早朝的時間,比往日格外的長,而比之原來的陳奏不同,今日一上朝,皇上就說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艾城的侵地案。
大皇子寧誠遠赴艾城勘察,終於確定了李國公就是幕後主使人,羣臣都是知道皇上對侵地之罪的態度的,一個個嚇得都不敢說話!
而皇上說的,遠遠不只有侵地案,在書太監念出的聖旨裡,還有九宗李國公的罪名,用在尋常百姓身上,道道都是死罪,但公卿王侯不比百姓,這些罪名單一的一條不足爲懼,可卻有十條,還有一條是皇上最不能容忍的侵地!
雖無人說話,但皇上要處置的心卻是十分堅定,皇上一令下,今日纔來上朝的沈客就親自帶着一隊人,去了在侵地案揭露的時候就被皇上暫停了職務現在正是在家閒養的李國公的家中。
沈客成功的帶來了李國公,李國公,是響徹了大賀的公侯,是與開國聖祖一同打下大賀萬里江山的人,是聖寵之下賜了如朕親臨金牌的人,當年李國公的驍勇善戰足智多謀可謂被大賀的百姓傳揚得出神入化,就是第一任的李國公都成了一個神仙一般的任務,但家傳不過三代,第一任李國公李高高與開國聖祖的逝世後,第二任的李國公就只知享樂,憑着李高高的聲名在朝廷裡混了一個三品的閒職,纔不過四十的年紀就早早歸天了,而這一任的李國公李閒,驍勇智謀雖不知他的祖父,但比之他那個酒囊飯袋的父親卻是要強了百倍不止,原先還有幾分頹敗之勢的李國公府在他手上重振雄風,重新登上了大賀第一簪纓世家的寶座!
李國公是個英明精明的人,可偏偏在這個時候,卻撞到了正一心要整治土地減免賦稅的皇上的手裡,有陽明伯的先例,皇上對李國公的態度羣臣早就知曉,可李國公手上,那可是有如朕親臨的金牌的!
雖說鮮果聖上死了有五十多年威望早已不勝往日,但這畢竟是他留下來的金牌,皇上還敢不孝?這金牌現在雖然沒了有如朕親臨號令羣臣的能力,可讓李國公自保卻是可以的,皇這一下子羅列了李國公十宗罪,分明是想奪爵毀劵,可…………
那些御史焦急了起來。
後代不可忘先祖,百姓不可忘聖祖,李國公若是拿出了金牌而皇上又是十分堅決的話,最頭疼的就是他們這幾個做御史的了!但有的大臣卻是不急,皇上有剷除這些簪纓勳貴世家之心早而有之,這一次不過是延續着安國公陽明伯臨安侯清平侯之後的又一次舉動,李國公若是聰明,就不會拿出金牌,金牌是可避一時之禍,可卻會讓皇上記恨記在心裡,聖祖已經是死人,他的光輝不可能永遠庇護李家,若是李國公拿出了金牌,皇上的臉面而在!他若是敢讓皇上下不了臺,皇上就能要了他全家的性命,當年的安國公一家,不就是如此?
皇上要做的事情,就算你是世襲公侯世家,就算你有聖祖金牌,就算你真的佔據了禮義仁德,就算這些罪名都只是莫須有的,你都無法逃脫!
朝堂之上,寧承幼聽着書如海念出那九宗罪的時候,他藏在衣袖裡的雙手是顫抖的,他緊咬的牙關是顫抖的,寧誠爲何能這麼快就查清了侵地案?而且所有的矛頭箭頭都指向了李國公,只怕這最後,就是這位高坐龍椅的傑作吧!
他彷彿是看到了自己的未來,若是自己沒有奪得皇位的未來,皇上今日對待這些勳貴世家的毫不留情,就是日後登上皇位之人對他這些兄弟的毫不留情!沈客!在寧誠寧朝戈不在朝堂的時候,他身後站着的人,就是沈客與他的老丈人陸以安!他不由得又想起了那封書信,那封對他橫加斥責的書信,雖未有懲罰,但那字字句句字裡行間透露出來的薄涼氣息,卻是讓他如臨冰窖。
他是他多餘的兒子!可他卻不想做歷史上那個多餘的人!
除了爭,拼命死命的爭,他別無退路。
沈客與李閒的到來,讓寂靜的金殿更是鴉雀無聲,李閒,雖未有跟第一任李國公一般馳騁沙場,但在軍部也是一把手,二十多年的時間,本來頹廢不振的李國公府在他的帶領之下日益走向繁盛,英華不在,這位身上依稀可見的那點李高高的痕跡早已隨着歲月流逝而泯滅,現在的他,更是沒了往日的英姿勃發,眉目之間只可見蒼老低迷,有了那些簪纓世家的先例,在侵地案暴露出來的時候,他幾乎就聊到了自己的結果,皇上並不是打江山的聖祖,不會顧念他們這些打下江山的功臣,皇上是要續聖祖之後開闢一個太平盛世的人,而他們這些受了聖祖眷顧手握大權的世家,就必須要成爲寫就史書上英明二字的一抹血!
皇上要做當世之明君千古之賢君,他們這些早已經沒了用處卻佔據着大賀資源的世家,就該是第一個要剷除的。
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欲加之罪又何患無辭!李國公右手緊緊攥着衣袖,悲涼之氣遊走在四肢,讓他雙眼通紅溼潤,飛鳥盡,良弓藏,君王權術,向來便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