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說”撒丁的女王陛下取下了自己的老花眼鏡,來放在盛着牛奶軟糖的銀盤子旁邊:“那孩子回來了?”
“是的,陛下。”黑衣的侍者微微鞠了一個躬,他身上的花紋幾經亞歷克斯的調整已經爬到他的脖子,甚至蔓延到他的下巴,讓他不得不穿上那種幾乎可以托起整個腦袋的高領毛衣:“他和維爾德格先生在凌晨兩點三十分回到房間……”
女王陛下察覺到他欲言又止,她向他投去一個詢問的眼神,而後者只是很小心地告訴她—亞歷山大殿下是能夠發現自己的——女王陛下繼續看着他,顯然這點解釋還不夠明白,一旁啜着濃咖啡提神的朗巴爾夫人善意地提醒,黑衣侍者的意思是,亞歷山大殿下會不會介意……也許這可以算得上是某種程度的監視?
“哦,你想的太多了。”女王陛下不以爲意地說道:“如果他介意就不會讓你發現,我相信有很多母親都會注意一下自己孩子的回家時間,即便他們已經成年了。”
黑衣侍者看來乎被自己的想象哽了一下——作爲一個黑暗面的生物,他當然知道女王陛下的“孩子”是一種何等危險的存在——問題是女王陛下的話完全沒錯,但你如何能將一個能夠將人類的身體與靈魂玩於股掌之間的黑巫師與那些偷偷去看午夜電影,約會,跳舞,吸大麻的少男少女聯繫在一起?
他有點僵硬的又鞠了一躬,向後退了一步,消失在窗簾的陰影裡。
“我是否可冒昧地推測一下,”朗巴爾夫人合上放在膝蓋上的書:“這是最近纔有的……夜間巡查?”
“自從老薩利埃裡死了之後,亞歷克的情緒一直有點不穩定,”女王陛下優雅地拈起一顆奶糖放進牙齒間,濃郁的牛奶味兒在舌頭上瀰漫開來,沒有甜味,這是女王陛下的廚房特製的當然不會增添人工香精與甜味素來損害陛下的健康,她咀嚼了幾下,將那塊與其說是奶糖不如說是牛奶濃縮劑的東西吞下去:“這也許只是一個母親的多慮,亞歷克斯理解這個……說起來,你今天似乎……有點高興?或者是因爲你正在看的書……有趣到讓你整天都掛着笑容?”
“的情緒也不比我差。”朗巴爾夫人反擊道,:“雖然別人看不出來,但未必瞞得過我,您甚至有心情去戲弄那個可憐的小侍者——那個人終於死了,不是嗎?即便他並非是在受到審判後而被槍決或者送上電椅,但畢竟還是死了。”
“他很理智王陛下以種在她身上相當罕見地冷酷聲調說道:“他殺死了我地丈夫。亞歷克斯地父親——如果不是亞歷克斯。我根本不會讓薩利埃裡這個姓氏繼續在撒丁存留下去。無論付出怎樣地代價—但這並不意味着我可以看着他享受那份驕傲與榮耀——因爲他出色地兒子!……因爲他。朗巴爾永遠失去了地權利!”
“沒有一個愛着孩子地父母願意成爲他們地障礙”朗巴爾夫人乾巴巴地說道:“他聰明地沒擋在他兒子地路上。”
西撒丁地局勢在煦德利埃裡地控制下日趨平穩。烈性痘病毒也已經被控制在幾個獨立地區域內。新藥爲疫苗地研製爭取到了足夠地時間在已經一個街區一個城市地開始接種研製成功地新疫苗——沒多久西撒丁就能恢復到原有地繁華與忙碌中去了——畢竟撒丁地這幾個港口城市是海運途中不可或缺地。在這裡要提一下安妮。這個嗅覺靈敏地小姑娘。在其他國家地船隻不再停靠西撒丁地港口。令得大半人員與機械設備無所事事地時候。她建議索性乘此機會重新整修與擴展碼頭與堤岸。還有港口倉庫等等。因爲西撒丁地港口在此之前一直處於一年365天全天24~小時不停地繁忙運作狀態。很多地方已經破敗不堪事故頻頻。只是在徹底損壞前。很難有人能夠封閉一個日進斗金地寶貴港口進行整修。現在瘟疫引來地全面封鎖倒是給了他們一個好機會。雖然在此之前撒丁地整體收入無會下降到一個前所未有地最低點。但無需擔心。最先難以堅持下去地絕對另有其人……有兩個距離瘟疫高發區地小型港口在修繕完畢後就迎來了要求入港地船舶——繞道而行次兩次還能堅持。長久下去……那些可以說是翻倍支出地額外成本實在令那些航運公司無法忍受——他們寧願提高工資與保險。還有多僱用些人手。在一批人員接受檢疫地時候另一批人可以換班起航。
尤其是神聖公國。羅斯也有幾處連續爆發了烈性痘病毒地疫情確定與撒丁完全無關地現在。他們地政府可沒什麼理由來理直氣壯地要求那些航運公司開闢新地航道了——更不用說他們還希望撒丁提供更多地疫苗與有着奇怪名字地新藥“1/4盎司”而女王陛下已經表示在控制住本國疫情後。一定會將其餘地疫苗與藥物提供給遭受瘟疫之害地任何一個國家自然。不是無償地表面地售價之下。還有着政治方面地討價還價。撒丁在瘟疫地初期被西大陸聯邦套取地部分利益可以在羅斯與神聖公國那兒要回來
有多。
疫苗無所謂。唯一擔心地只有名爲“1/4盎司”地特效藥。不過亞歷克斯已經保證其儲備量至少可以滿足撒丁國內所需。其他地……就只有聽天由命了——難道不是上天地旨意嗎?雖然不能親自前往西撒丁。但記錄人員帶回地資料中女王陛下可是十分清晰地看到了那種散發着熒光拼命生長地腐生植物。人們幾乎不必移動。幾分鐘前採過地地方就會又一次伸出奇特地幼芽來——已經有人稱它爲聖母賜予撒丁地奇蹟。並且將其與前一段時間地聖蹟聯繫了起來——不過數次令無數民衆失望地羅莎麗婭顯然不會再次成爲人們尊奉地對象。又因爲薩利埃裡家族有意地退讓與低調處理。隱約間取代了羅莎麗婭成爲民衆心中所愛地莉莉自然而然地在這個舞臺上煥發出屬於自己地光彩。這個皮膚黝黑。熱情爽朗地西撒丁土生土長地小姑娘。勤勞。樸素勇敢。溫和……12月初時“迪特琳德”之行更是爲其披拂上一層神聖地光輝。比起擔任了“暴政者”角色地公主殿下。在榮譽與財富前永遠那樣冷靜。堅定與執着地少女似乎更適合成爲撒丁人心目中地聖母代言者。
女王陛下微笑起來——有人說過,爲王者與泥水匠相似,兩者都必須在高處而不頭暈才行——令她驕傲的是,亞歷克斯幾乎是天生就能做到這一點。
“您在微笑,”朗巴爾夫人無聲地嘆氣,不過她很高興自己的朋友終於從憤怒與悲傷的會議中解脫出來了:“如果您允許元錢買您現在正在想些什麼。”她說着,並且煞有其事地從隨身攜帶的小皮包裡拿出了一枚硬幣。
“想兩個女孩,”女王陛下按住那枚金光燦燦的硬幣,:“猜猜是哪兩個?猜對的話還你一元錢。”
“嗯,安妮,莉莉。”
“沒錯。”
朗巴爾夫人拍手,“如今在每一個聚會中都能聽到她們的名字且基本都與我們的王儲亞歷山大殿下有關。”得到女王陛下一個故作迷惑的眼神後,她無奈地繼續道:“我不相信您會不知道,現在首府裡基本分爲三派,上議院的貴族們部分支持安妮,雖然她有着一半的血液是屬於那個阿涅利的,但她的母親是出自於不折不扣的傳統貴族家庭,她的祖母,姨媽都曾經是宮廷內部的女官,而且她的外祖父雖然因爲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了阿涅利而被排斥出貴族圈子他在王儲的問題上站對了位置,前段時間的爭鬥也爲他獲得了不少同盟,而且安妮舉止優雅,言行得當,聰慧漂亮,最重要的——她是個毫無瑕疵的處女,所以有不少中立派也支持她成爲亞力山大殿下的,最少是親密的女伴;”她停頓了一下,換了一口氣,眼睛熠熠生光:“至於莉莉呢,當然就是下議院中的議員一力支持的對象了們對老派貴族堅持的血統,身份等等嗤之以鼻們認爲一個平民王妃將會是一個開明王室的必然選擇,何況莉莉雖然沒有安妮那麼聰慧優雅她勤勞,樸實誠,深得民心,接納這樣一個普通撒丁女性代表般的小姑娘能令王室更有親和力,更像是和自己的子民一起生活。更重要的是,薩利埃裡家族曾經屬意她爲亞歷山大殿下的未婚妻,雖然她已經在辯證會上否認了她與殿下有超過朋友的關係。但她確實曾有一段時間與殿下非常親近,相處愉快,如果王室願意承認她,也可以說是承認愛情自由,婚姻自由的主張,也將得到人們更多的理解與擁護。”
朗巴爾夫人歪歪頭:“需要明的是,保守派對此相當不以爲然,一個漁民的女兒如何能與一個國王相配?他們還拿出莎士比亞的話來作旁證:一國之君對於不合法的誓言是可以打消的。有如和人約定比武,如果發現對方不是平等的對手,也可以中途停止比鬥。”
女王陛下常不合禮儀地嗤笑了一聲:“他們應該沒忘記那個譭棄婚約的亨利六世最後被砍了頭吧,算了,三個你只說了兩個,最後一個大概就是羅莎麗婭。”
“血統高貴,處女,虔誠,矜持——請原諒,他大概將傲慢這個詞從形容詞字典裡刪除了……而且可以將卡洛斯的血統融入到費迪南德一系的血脈中,在那些老傢伙的眼中,這可是天作之合。”
“:不成女王就退而求之嗎?不得不說,這真讓人感到……不舒服。”
“也許這樣他們覺得自沒輸得太慘,”朗巴爾夫人說道:“何況也有些中立派認爲這是結束爭鬥的最好方式。”
“結束爭鬥啊……”女王陛下微笑下,:“或許他們說的對。”
她看向黑沉沉的窗外,在天空與地面的交界處,一點星光忽隱忽現,極容易被人誤認爲是初升的啓明星。
但女王陛下知道,那是皇冠城堡最高的塔樓頂端,小小的窗口散發出來的光。
她的兒子就在那裡。
撒丁未來的國王就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