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簫聲,喝着軍士買來的酒水,趙亞龍沉浸在其內,別有一番感悟。畫舫的女子,絲毫不知,在這三天中,有一個人,在認真的聽她的簫聲,她只是知曉,每次畫舫路過這裡時,其心緒內的悲傷,會更濃,這悲傷順着紅脣流入簫中,被輕輕的吹奏出來。這三天,趙亞龍過的很安寧,遠離的一切練級,一切爭紛,遠離了一切殺戮。那女子,他始終不曾去看正面,只需要一個背影,一縷簫聲。
若非左翼妖將辦妥了進入羅牢之事,趙亞龍會一直這樣坐下去,他不知道自己會坐多久,或雒一直到那簫聲不再。從那簫聲中收回了心神,趙亞龍站起身,看了一眼漸漸遠去的畫舫,轉身離去。在他轉身的一刻,那畫舫上的女子,卻是回過頭,看向遠處河道,她眼前始終一片黑暗,但這一那男子離去的身影,卻是又浮現在她的眼前。
午夜,一輪明月掛空,月光散落大地,好似一層柔紗披在了血妖城。左府前,兩個身影仿若大雕一般掠出,一晃之下化作煙渺,直奔羅牢而去。其速極快,在洪城之上躍過一處處閣樓與街道,少頃後,便來到了洪城的羅牢。
這羅牢,遠遠看去,其陰森與殺怨之氣,幾欲滔天,形成一股妖焰,在夜空中燃燒,羅牢外,那兩道從左府掠出的身影,凝化成形,這兩人,正是左翼妖將與趙亞龍。兩人剛一出現,前方羅牢外巨大的混鐵之門,幕然打開了一道縫隙,走出一個面色陰森的肥胖男子,他從縫隙內走出,看了兩人一眼,也不說話,只是擡手一召,便退了回去。
趙亞龍目光微不可查的一凝,那面色陰沉的肥胖男子,其修爲實力與左翼妖將一樣,左翼妖將身子向前一踏,整個人忽的閃入鐵門縫隙中,趙亞龍在其後,不疾不徐的跟上。鐵門內,那面色陰森的肥胖男子,打量了趙亞龍一眼,沉聲道,“左兄說的莫非便是此人?”左翼妖將點頭,說道,“正是,一切拜託雒兄了。”
雒姓男子略一點頭,說道,你走吧,我帶他進去。”左翼妖將來到趙亞龍身邊,輕聲道,“血老弟,保重,希望你修煉有成。”說着,他身子一踏,整個人消失在了原地。“你叫什麼名字?”雒姓男子看了趙亞龍一眼,說道。“血眸!”趙亞龍的聲音,很是平淡。
雒姓男子不再說話,轉身向羅牢內走去,趙亞龍擡起腳步,目不斜視,沉穩的跟隨。越是走進此地,這裡的殺怨之氣便越是濃郁。那灰衣男子似乎對這氣息極爲享受,他暗自打量趙亞龍,發現對方始終面色如常,內心略感詫異,隨後一想,此人能讓左翼妖將不惜血本的送來,定然有過人之處。
羅牢分爲兩部分,地面之上,只是表層,在其地下還有另一部分。這雒姓男子行事幹脆,直接帶着趙亞龍進入了地下的羅牢,他兩人行走在一條陰森的階梯上,向下而去。四周牆壁上,有一些幽幽之火,在忽明忽暗中,使得這裡更爲陰森。初踏入這階梯時,四周尚是一片寂靜,但隨着不斷地深入,陣陣吶喊與咆哮之聲,漸漸從深處傳出,這些聲音中,透出的是一股股濃郁的殺氣與怨恨,這氣息之濃,比之在外部所看,要多出十倍。
雒姓男子故意放慢腳步,暗中查看趙亞龍,他深知這羅牢內的氣息,幾乎快要凝化成爲實質,即便是一些修爲與他相當的妖將,也會產生不適,除非是如他這般在這裡生活了數百年,每日吐納之下早就習慣了這氣息。越看,他越是心驚,對方始終面色如常,以他的觀察,此人不但不似假裝,反而有種要與這四周融入一體的感覺。
查看之下,雒姓男子收起小覷之心,此人能選擇進入這裡修煉,定然有其過人之處,若再試探,難免會有些過分。這條階梯極長,少頃之後,兩人來到了盡頭,盡頭所在之地,陰森昏暗,好似一個巨大的牢籠,被分割成了上千個單獨的存在。陣陣咆哮與怒吼,夾雜着無數咒罵,在這裡,轟隆隆的傳來,這聲音太大,若是尋常之人,怕是立刻便會被震得耳聾嘴鳴。
雒姓男子早就習慣了此地的一切,他陰森的說道,“都安靜一下!”此言一出,牢籠內的聲音,立刻一頓,一股壓抑的氣息,緩緩的凝聚。在盡頭處,有一間黑色的房屋,雒姓男子站在房前,再次打量了趙亞龍一眼,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這笑容在他臉上展現,陰森意味更濃。
“血眸老弟,這裡,便是我負責的牢房,這裡的人,每一個都是我精挑細選,於一月後問斬,所以你可以盡情的修煉,即便是全都弄死了,也沒有關係。”趙亞龍精神力一掃,立剎發現這裡有很多地方,都有禁制守護。“多謝!”趙亞龍抱拳道。雒姓男子沙啞的笑了笑,說道,“不用謝我,要謝你就謝左翼妖將吧,他給我十崩拳意的前三層功法,我纔會讓你進來。”說着,他大有深意的看了趙亞龍一眼,轉身走進黑屋。
十崩拳意前三層,左翼妖將這一次,的確是爲我付出了很多,趙亞龍沉吟片刻,擡起腳步走向這巨大的牢籠內。此地成“井”字形,一排排牢房,整齊的排列,當趙亞龍踏入的一剎那,剛纔的壓抑頓時爆發,咆哮與吶喊,好似音波一般,瘋狂的傳盪開來。趙亞龍神色如常,在一排排牢籠前走過,無數只漆黑的雙手,從那鐵欄內伸出,好似要抓向趙亞龍一般,與此同時,陣陣惡趣的大笑隨之而來。
“剛來的新人,過來讓老子摸一把,老子有十多年沒有看到這麼細嫩的皮膚了。”“你的樣子和我當年殺的那個二貨,真是一模一樣啊,啊哈哈。”在那鐵欄之後,一雙雙通紅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趙亞龍,露出陰森之光,這裡面蘊含着各種情緒,各種慾望。趙亞龍冷漠的看着這些人,這些人想必在多年前並非如此瘋癲,在這裡關押的時間長了,受到此地的殺怨之氣侵襲,若是心志不堅,便會被其同化。並非是所有的犯人都在咆哮,也有一些,始終坐在牢籠內,保持沉默。
“新來的,你過來!”在趙亞龍身邊的一個牢房,一個全很漆黑之人,雙手穿過鐵欄,向趙亞龍召手,待發現趙亞龍看向自己時,他喉嚨一動,一口濃痰吐出,直奔趙亞龍而去。趙亞龍退後一步,避過這口惡臭的濃痰。那人哈哈大笑,眼中盡是嘲諷。趙亞龍神色始終如常,看了一眼此人,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原本要走出的腳步,停了下來。那全身漆黑的犯人,看到趙亞龍的微笑後,他不由得內心一顫,這笑容不知爲何居然讓他有一種恐懼的感覺,眼中嘲諷之色一滯,但立即便被兇芒取代。
趙亞龍伸出右手,放在了此人可以碰到的位置,平淡的說道:“你試試。”那人一怔,下意識的退後幾步,臉上露出警惕之色。“你試試。”趙亞龍又說了一遍。此刻四周喧譁與咆哮之聲,越加劇烈,在四周人的叫囂中,那全身漆黑的犯人一咬牙,右手成爪,直接從鐵欄內探出,向着趙亞龍右手抓去。在其手伸出的瞬間,趙亞龍右手駢指成劍,化作一道殘影,點在了此人手掌之上,與此同時,一道血氣順着趙亞龍手指,飛快的鑽入此人手中。那犯人身子一顫,退後幾步,全身抽搐,七竅子內留下黑色的鮮血,他面部扭曲,好似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四周犯人的叫囂之聲,更加劇烈。但就在這一瞬間,一聲淒厲的慘叫,從此人口中傳出,這慘叫好似一把利劍,穿透了四周的叫囂之聲,將叫囂聲壓了下去。這一剎那,四周之人全部停止了咆哮。慘叫聲並未停止,始終在持續,這聲音中透出一股濃濃的恐懼,趙亞龍神態始終冷漠,看着牢籠內那人倒在地上,全身抽搐,漸漸的原本就消瘦的身子,迅速的枯萎,成爲一具乾屍。這乾屍張着口,雙目內盡是血色。一口血氣從其嘴裡散出,回到了趙亞龍指縫之內,只不過這道血氣,比之剛纔要更濃一些。
“還是隻是一道。”趙亞龍眉頭一皺。趙亞龍始終在觀察,殺戮血氣進入此人身體內後,立刻便瘋狂的吸收此人全身生機。“以血氣殺人,只能做到養氣,想要使其單獨分裂幻化而出,卻是少了一些東西。”趙亞龍沉吟片刻,看了一眼那乾屍,此人生前修爲不高,體內有了一些禁制,使其無法發揮全部的實力。並非只有此人這樣,在這牢獄內,幾乎所有犯人,均都是如此。隨着此人的死亡而停止,但牢獄內,卻是變得極爲安靜。只不過這安靜,卻是在數息後,立刻再次展現開來,這一次,比之前更加暴虐。
趙亞龍走向下一個牢房,在牢房內關押之人,衝着趙亞龍露出一個嗜血的微笑,他舔了舔嘴脣,退後幾步,遠離趙亞龍,口中說道,“小子,你是在修煉吧,你幫我一個忙,把我對面牢房的那個人殺了,我便全力配合你,如何?”
此人對面牢房所關之人,是一個壯漢,他眼睛一瞪,吼道,“老子還看你不順眼呢,小子,你殺了他,我全力配合你。反正在這鳥地方也關夠了,老子早死早投胎。”趙亞龍沒有說話,他左右連點兩下,這兩人眉心,同時出現一點鮮紅,不斷地擴散。兩人幾乎同時倒下,只不過他們的眼中,卻是有一絲解脫。從進入此地的一剎,趙亞龍便清晰的察覺到,這裡的殺怨之氣中,還藏含着一股死氣。這股死氣,趙亞龍本以爲是因爲死人太多所致,但真正的行走在這牢籠之後,他才發現,這死氣來源於被關押的一個個牢犯。
一心尋死,但是很多人卻是沒有自行了斷的勇氣,兩人倒下的一刻,趙亞龍目光凝實,仔細查看,這兩人他沒有使用血氣,他們的屍體保存完好,沒有任何枯萎的情況出現。但他們的身上,卻是有一絲奇異的氣息消失了。趙亞龍目光閃爍,他隱約感覺好像把握了一些東西,但仔細思索,卻又有些迷惑。
他用手一抓,那壯漢的身體被他抓住,臨近鐵欄旁。趙亞龍蹲下身子,右手點在此人眉心血洞,仔細的查看起來。他的眉頭,越皺越緊,許久之後,趙亞龍暗歎一聲,站起身子,走向下一個牢房,隨着趙亞龍的腳步,一個又一個犯人死去。每殺一人,趙亞龍都要查看屍體良久,仔細的思索觀察。五天之後,這牢房內的上千人,便是死去了大半。
一股濃濃的死氣,在這裡瀰漫開來,久久不散。趙亞龍觀察了近幹具屍體,內心漸漸有了一絲明悟,只不過這明悟,卻好似飄渺,始終與他隔着一層紗,看不清,摸不到。“到底差在那裡“趙亞龍沉吟。“因爲你殺的不夠,因爲你的殺心不足。”雒姓男子,從他所在的黑屋內走出,看向趙亞龍的目光,有了一絲不同。趙亞龍擡頭,看向雒姓男子,沒有說話。
“你所修煉的秘術功法,我雖說不知具體,但應該是與殺戮有關吧,所以纔要在這裡修煉,不過你還是選錯了地方,這裡的殺戮,你無法產生足夠的殺心,如此一來,便沒有殺氣,我看你這五天所殺之人雖多,但更多的確是放在了研究之上,有時候研究再多,也比不上徹底的融入殺戮之中,在殺戮中體會快感,體會那種殺心。”雒姓男子平淡的說道。
趙亞龍目光一凝。“我修煉的,便是與你殊途同歸的殺戮妖道!”雒姓男子看着趙亞龍道:“羅牢內,有獄將十人,這十人中,只有我修煉的殺戮妖道,以殺煉心,以心化妖,你且看好,我的妖道。”
雒姓男子說完,其雙目頓時陰寒,沒有絲毫的殺氣從其身上涌現,但趙亞龍卻感覺,在這一刻眼前之人徹底一變,雖說沒有殺氣,但趙亞龍卻是全身汗毛一立,體內神力神魄不由自主的隨之而動,一股極其危險的感覺,立刻瀰漫心旬。眼前之人,其身上多出了一股道不明的氣息,這氣息沒有外散,可卻極爲可怕。
“出竅之劍,寒氣雖說逼人,也有殺氣。你若修煉殺戮,我可帶你去一個地方,在那裡你應該可以體會到真正的殺戮。”雒姓男子,緩緩說道。“條件?”趙亞龍望着此人,冷靜道。
雒姓男子眼中露出一絲讚賞,說道,“幫我殺了妖將基爾加丹,你不用問原因,以我的殺心,正面我可與之平手,但暗中殺他,卻有十足把握,只不過我受到限制,無法離開這羅牢,而他此生絕不會踏入這裡,所以你幫我殺他,我幫你修煉殺戮。不過我還有一個條件,你要以所修這種殺戮秘法去殺他,讓他死在此種術法之下。”雒姓男子眼中閃過一絲至恨之芒。
“我若真的完成了這次秘法修行,你的條件的確可接受。”趙亞龍平淡的說道,他並未把話說全。“跟我來吧。”雒姓男子陰森的笑了笑,轉身向遠處走去。“羅牢十獄,只不過是表面而已,血妖城的四大牢獄,其真正的作用,是提供凡人,爲了妖帝提供殺戮之氣餵養妖帝之刃。所以,在這牢獄的最底層,那裡纔是你需要進入的地方,也只有在那裡,你方可感悟真正的殺心。”
趙亞龍跟在雒姓男子身後,走出了此地,順着階梯,繼續向下行走。這階梯好似沒有盡頭,兩人走在其上,路過了一個個牢獄,但雒姓男子卻沒有停留,直接越過。許久之後,隨着趙亞龍的向下行走,一股濃濃的血腥之味,撲面而來,在這血腥中,更是透出一股比上方強烈十倍,百倍,千倍的殺氣。階梯所在的通道內,前方不再是黑色,而是有血光映出。
“我帶你進入這裡,算是違反了此地的規矩,此事你不要對外人說,即便是左翼妖將,也不要提及。這裡是帝君親自打造,常年累積之後,蘊含的殺伐之氣,可以影響人心,你進入後不用去抵抗,只需收住心靈,體會那殺心的凝聚。”雒姓男子平緩的說道。趙亞龍沉默,少頃之後,看了雒姓男子一眼,他能感覺到這下面的確是殺戮滔天,在這裡應該對修煉秘法有極大的裨益。
他此刻尚未臨近,右手指縫內的數道殺戮血氣旋轉的速度就已經自動加快,這血氣隱約間,略有顫意,這顫意並非畏懼,而是殺意。感受着血氣的變化,趙亞龍腳步一踏,進入了那血光通道內,順着階梯,一步一步向下走去。趙亞龍心機過人,這雒姓男子所說,只聽了兩分,他之所以選擇踏入這裡,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在血氣的顫意方面。
“能引動血氣的變化,此地定可讓我的秘術威力大進。”趙亞龍沒有回頭,身影消失在了階梯深處,趙亞龍順着階梯而下,走出了約一炷香後,前方血光大濃。在階梯的最深處,那是一片血色的世界,這裡面積極大,地面上一層層濃郁的血痕,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