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家在南海經商百餘年,且不像那些世家大族一樣,對於土地兼併,“耕讀傳家”有着病態追求,僅在靠海的黃江府郊外買了些許地皮、房產。
積攢下的鉅額錢財,除了籠絡官員、交遊三教九流、購置店鋪、建造船隻等必須項目外,都存進了庫房當中。
因此,位於府宅東面的庫房,管理也極爲嚴苛,四面磚石牆體沒有一扇窗戶,唯一的門口外坐着六名庫丁,另外還有四人兩組,打着燈籠、牽着獵狗輪流巡邏。
從體型體格、呼吸頻率、步伐姿態,能看出這些庫丁統統都是武者,且每個人身上都揹着這個時代工藝最頂尖的燧發槍。
流氓會武術,誰也擋不住。高手配火槍,敵人死光光。
武者+槍支,能發揮出1+1>2的效果。何況這還是魔改版的武俠大明,說不定就會有【武者將內力附着在彈丸上、加大火槍威力】的神奇設定。
李晟略一合計,匍匐於屋頂,給氣球形狀的灰雨筆劃了一下。
剛登島的時候,她用一小部分液態金屬僞造了請帖銅牌。
此時,放置在架子上的銅牌收到信號,無聲融化,變成小小灰雨,“嘿咻嘿咻”地爬上貨架,仔細傾聽,確認庫房裡沒有人員。
再跳下架子,通過本體與分支之間的感應,將消息傳回到屋頂。
確認下面沒人後,李晟拿出電子寵物蛋,將灰雨裝了進去,再發動使魔換位,與下面的小小灰雨互換位置,直接出現在庫房內部。
完成着陸。
李晟從地上緩緩站起,把灰雨放出來,發動【拼裝布偶】特效,給她和自己都裝了單眼夜視儀在眼眶上。
“嘶”
灰雨扶着單眼夜視儀,環顧偌大庫房,不由得倒吸了口涼氣,“要不要這麼誇張?”
在南海經營了百年,塗家寶庫的架子上擺滿了各種珍珠、珊瑚、玳瑁、名貴木料、書畫、古時沉船裡撈上來的器具,最角落還擺放着一大摞銀色橢圓形球體。
這些玩意兒叫“沒奈何”,本質就是銀錠。
因爲重量沉,橢圓形不好搬運,一般的賊人根本偷不走,只能大呼“沒奈何”。
灰雨好歹也是見過世面的,光李晟買【鑄星砧臺】就花了四萬多遊戲幣,摺合現金可以填滿一個小房間。
不過麼.遊戲幣畢竟看不見摸不着,每天坐在價值四萬遊戲幣的店鋪裡刷手機,
和站在寶庫中間,被一個個裝滿金銀珠寶的貨架圍繞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呼,呼。”
灰雨的呼吸都不知不覺沉重了幾分,手掌不由自主地伸向一顆比乒乓球還大一圈的橘色海螺珠。
“小手不是很乾淨。”
李晟啪的一聲打掉灰雨手掌,無奈道:“正事要緊,幫我找庫房賬簿。應該是放在一起的厚厚好幾摞書,不會很難找。”
“不是俺偷嘞,是俺撿嘞。”
灰雨戀戀不捨地咬了咬嘴脣,還是跟李晟一起翻箱倒櫃,搜索起了庫房清單。
很快就在角落的大箱子裡,找到了賬簿。
“我看看”
李晟拿出大功率電池、手持式掃描儀、工作站電腦,將這些設備連接到自己身上,一目十頁,飛快瀏覽過去二三十年的清單。
塗家傳到現在六代快七代了,從塗老太君往下,每代人都有遺傳疾病。
通過每月採購、分發的藥材目錄,可以知道每一房的具體人員名字,以及他們分別患了什麼病;
通過府裡發出去的錢,可以知道塗家的商業版圖,以及與岸上各路人士的交遊關係;
“可疑,”
李晟眉頭皺起,慢慢放下掃描儀,“十分甚至九分的可疑。”
“怎麼了?”灰雨疑惑道,兩隻手裡把玩着不同顏色頂級珍珠——不讓她拾,還不讓她摸摸麼。
“塗家上下疑點太多了。單看婚喪嫁娶這一項,所有從外面娶回來的女子,招進來的贅婿,全都有一筆每月發放的終生安置費。
每隔幾年,還會派船,把兒媳、贅婿的家人從陸上接到島上,邀請住上幾天,再送回去,以解思鄉之情。”
李晟說道:“相當於,塗家的每一代兒媳、贅婿,在來這兒了以後,全都被圈養在島上,到死都無法離開。”
“圈養?”灰雨表情困惑,“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高牆絕紅塵。塗家在搞什麼宮廷嗎?呃,雖然他們家的院牆確實很高。”
在高空無人機的俯瞰視角里,給塗家核心成員劃分的居住建築區面積確實足夠大,院牆也特別特別高。
“不止如此,這種封閉屬性還蔓延到塗家僕役,所有僕人都是終身僱傭,內部交叉通婚,很少從外界招人。僕人子女的讀書也在私塾解決。”
李晟指了指清單上的月利錢這一項,“而在塗家人因遺傳病死後,其配偶也會在幾個月到一年時間裡,以各種理由死亡。”
“塗氏隱藏了某個秘密,這些佈置全都在掩蓋某個見不得人的秘密。”
灰雨反應過來,“難不成那什麼龍宮故事是真的?他們家真的有龍珠?”
“不好說。”
李晟搖了搖頭,“從藥材採購項目來看,未露面的塗家大房族人,可能患有嚴重皮膚病。
塗家二房,也就是今天晚飯時出現的塗橋驊、塗橋儒一家,可能患有譫妄、躁狂。
塗家三房,塗東璁,可能患有生育疾病。
塗家四房,戴墨鏡cospaly燕雙鷹的塗望謨、塗望娟父女,可能患有眼科疾病。
塗家五房,沒明確疾病。但是這一房的人,比其他分支族人,壽命更短,往往活不過三十歲。
奇怪的是,他們像是很早就認命了,連普通的調理身體藥物都不服用。”
“.”
灰雨撓了撓小腦瓜,突然發跡、與世隔絕的疍民家族,遮掩醜聞的高牆,古怪的遺傳疾病。
所有因素組合在一起,實在讓人看不透。
嗶嗶!
李晟戴上手上的腕錶一陣震動,高空無人機清晰看見,有道同樣穿着夜行衣的身影,沿着屋脊無聲前行,向着庫房方向接近而來。
‘果然,這些江湖人士也要在今晚有所行動。’
早就對此有所預料,李晟絲毫不慌,飛快收起所有設備,十幾個呼吸的功夫,就將賬簿、箱子、灰雨拾的海螺珠,統統擺放回原位。
至於他自己,則和灰雨躲到了庫房角落,隱藏在貨架後方。
新來的黑衣人明顯早有準備,從腰側解下類似烤爐夾的金屬器具,夾住沉重瓦片,穩穩舉起,放到一邊。
重複幾次後,再從懷裡拿出一根粗糙金屬絲。
內力附着之下,金屬絲堪比線鋸,藉着風聲掩蓋,三下五除二鋸開椽木,開出一道小型天窗。
黑衣人活動了一陣身軀,施展縮骨術,絲滑鑽過了只有小孩能過的天窗,輕盈落在地上。
隨後第一眼便看到了那顆比乒乓球還大一圈的、渾圓無缺橘色海螺珠。
“不是俺偷嘞,是俺撿嘞。”
黑衣人如此嘀咕着,將海螺珠直接揣進了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