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不要怕我。”
小男孩笑眯眯地走到林喃跟前,伸手輕輕拉扯了下她的衣袖。
那種並非這個世界的異類感,順着衣物的纖維滲過來,在林喃的大腦裡,再次呈現出密密麻麻的白色噪點。
伴隨着刺啦刺啦的電流聲,異常的詭異。
林喃的心臟一收縮,猛地甩開小男孩,離他幾米遠。
異種怪不得能被稱爲污染物,光是這片刻的近距離接觸,就已經讓她頭皮發麻,感覺自己要被同化了。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纏着我做什麼?”
“姐姐,我不是東西,我是……”小男孩停頓了一下,像是在思考自己的用詞,很久之後才繼續道,“我是你的弟弟。”
林喃:……
她懷疑自己可能真的被影響了,不然怎麼會聽見一隻異種說自己是她弟弟?
【弟弟?啥?讓我看看,誰的臉皮這麼厚!】
【異種也喜歡攀親戚?】
【別以爲說自己是老大的弟弟,我們就不吃你了。】
【emmmmm,有點像蒼蠅,下不去口啊。】
【……】
精神圖景中的藤蔓們紛紛冒頭,衝着這隻小異種上下打量。
“我纔不是蒼蠅,別亂說!”
小男孩好像能聽到藤蔓們的聲音,一下子就炸毛了,隨後它的眼睛再次亮起,一幅幅畫面在林喃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五號污染區,礦淵城的地底,那隻被林喃隨手救起的快被污水沖走的小異種。
原來是它。
當時她好像隱隱約約的能聽到一個人說話的聲音,出於好奇才將這個奇怪的小傢伙撈了上來。
她記得那時它只是一隻“眼睛”的形狀,沒想到後來還能進化出人形。
“我身上的一切都來自於姐姐,所以我當然是你的弟弟。”小男孩回答的理所當然。
礦淵城地底,因爲短暫的接觸,它吸收了一絲林喃的精神力,處於“繭狀”形態下的它,接下去的進化和發展,便與林喃有了千絲萬縷的關係。
它費盡千辛,才從五號地爬了出來,千里迢迢來到人類生活的主城區。
因爲身上遺傳到了林喃的能力,它能夠避開所有人的注意自由來去,它努力的回憶着林喃的模樣,然後慢慢的,把自己變成了她的一個縮小版。
“二號區的那場事故,也是你搞的鬼嗎?”
尼德公爵莊園爆發的那場污染,也是到現在都沒有查找到根源,既然這隻異種一直在二區落腳,那麼很有可能,也是由它引起的。
沒想到小異種聽了林喃的話,不屑的哼了哼,然後一屁股就在地上坐下了。
“姐姐,原來你們都一樣,都喜歡把自己造成的災難,都歸咎到別人身上……”
林喃愣了愣。
什麼意思?
“我們是需要依靠吞噬精神力才能讓自己成長,但是人類世界的污染,根源從來都不是我們。”
“是你們一廂情願的把自己關押在‘想象中的世界’,把所有‘不合理’的源頭都一股腦兒的誣陷在我們的身上,狹隘閉塞,才造就瞭如今的局勢!”“姐姐,這個世界早就不是五百年前的世界了……”
小男孩的聲音帶着與外表不符的冷冽,像淬了冰的石子砸在林喃心上。
周圍的空氣有片刻的窒息感,精神圖景裡向來活潑的藤蔓們都停止了晃動。
異樣的感覺,突然從林喃的腦海中閃現,意識到那是什麼後,她的後背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姐姐,跟我一起吧……”
“你會看到這個‘世界’真實的樣子……”
“已經有人從‘夢中’醒來了,所以他們纔會被當成了‘異類’、‘異種’,要被你們趕盡殺絕……”
“姐姐,我這次來,只是想告訴你,剩餘的時間不多了,這個世界——將會發生一場巨大的……”
小男孩的聲音,戛然而止。
它的嘴脣還保持着開合的弧度,整個人僵在原地,彷彿被按下了暫停鍵。
緊接着,空氣中傳來老式音響漏電的聲音,突然“譁——”的一下,所有的聲音和氣息,都徹底消失了。
塔外的大雨,還在下。
空氣中泛起潮溼的味道,那是一種腥味,雨水滴落在泥土上,混着被沖刷起來的腐葉氣息,順着窗縫鑽進來。
林喃走到窗邊,指尖貼着冰冷的玻璃,塔樓下的石板路已經積起了沒過腳踝的水窪,雨點砸在水面上,濺起密密麻麻的漣漪,每一圈漣漪裡,都倒映着哨兵們模糊的影子。
裡面有幾個面孔,她還很熟悉,這些天一直是由她來替他們做淺層疏導的。
林喃怔怔的望着他們,這一刻,這些用血肉替她們築起安全圍牆的士兵,竟讓她開始感到——有些陌生……
她這是被感染了嗎?
不然她爲什麼會出現這麼荒謬的想法!
反應過來,林喃連忙集中注意力,將腦袋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全部清理掉。
小男孩再次不見了,像是被誰發現,強制驅逐了出去。
它對她,好像沒有任何惡意,今天專程出現,彷彿只爲了跟她說一會兒話而已。
但偏偏也正是這樣,讓她覺得反常。
空氣中,還留有一些微弱的電磁聲,林喃默默地擡起頭,望向天花板,白塔的最頂端,是控制室,裡面藏着一顆能與女王共鳴的能源石。
現在勞恩、凱薩……白塔裡幾乎所有的重量級人物都在英雄碑陳列室。
其餘的警衛都守在樓下默哀,意味着塔裡,每層樓的守衛數量比平時少很多。
林喃想了下,轉身打開門,走了出去。
那隻小異種能在那麼多人的主城區裡混,不被抓住,靠的就是從她這裡學習到了能力。
精神力達到A級,尤其是不久前還被阿拉克涅滋養過,她現在對技能的控制幾乎到了隨心所欲的程度。
“林嚮導,您要出去嗎?公悼期間最好不要亂走哦,堅持一個小時就可以。”電梯口的警務員見林喃過來,馬上恭敬的提醒道。
“我肚子痛,想回宿舍拿點胃藥。”林喃溫和的笑笑,頭頂上的蝴蝶髮飾也隨着她的動作微微舞動,幾乎是一瞬間,那名警務員眼中的神光就消失了。
“那真是太糟糕了。”
警衛一邊說着,一邊跟在林喃的身後走進電梯,然後替她刷了前往頂樓的門禁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