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車達看着用手揮了揮香菸煙霧的易徵忍不住笑了一下，從口袋拿出一包煙遞了過去：“來一根。”
“謝謝啊，我不抽菸。”
易徵尷尬的揮了揮手，還是第一次有人給他發煙，對方還是個中年大叔。
在頒獎儀式跟賽後採訪結束之後，由主辦方組織冠亞軍以及比賽人員一起吃個飯，現在易徵和車達就站在酒店門口等車接過去。
柯老在一邊碎碎念着易徵剛纔採訪的時候完全不夠裝逼，只有自己的三分棋形，卻不及自己的三分逼味。
“不抽菸好呀，現在的年輕棋手好像都不抽菸，那隻能我們多抽一點捐點軍費了。”
車達把煙給收了回去：“是不是感覺我這一盤一直攪到最後一刻就是不放棄，有點丟人了。”
“那倒沒有，正常下倒是沒什麼。”易徵聽到這話也沒有什麼過多在意，雖然車達在七十手左右的時候就已經完全沒有機會了，但某種程度上易徵還要感謝車達給他表演機會呢。
相比於大家一直在討論的活徵，易徵更滿足於自己右下角的治孤表現。
車達聽到這話搖了搖頭：“你說在意也無所謂，怎麼說呢，我們中國這邊還是太講究節操了，差不多就認輸。
像是韓國人那邊就更不要臉一點，哪怕輸飛了最後都能一直收完官子，不到最後一刻不放棄，有時候還真能給他們等到勺子。”
易徵聽到這話只是點了點頭，韓國棋手確實如此，有時候差距三四十目還能收完最後一個官子，不過人家韓國內部官方的解釋是韓國棋手更有韌性。
車達將手中的香菸隨意往地上一彈：“你剛纔採訪的時候說你要當世界第一，年輕人還是太氣盛了呀。”
柯老此時不知道什麼時候飄在車達的身後：“不氣盛還叫什麼年輕人？還在這裡教訓起人來了？有本事說有本事贏呀？給你機會你不中用呀！”
柯老一邊說着一邊用手往車達後腦勺上拍，車達莫名抖了一下，感覺自己背後好像有點陰風陣陣的：“這世界天才太多了，想當世界第一太困難了。其實你完全可以考慮我比賽前和你說的，業餘世界第一也是世界第……”
車達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易徵打斷了：“其實你想說服的不是我，是現在的自己。
你以前恐怕也在進入職業世界還是留在業餘世界裡面糾結了很久，最後停留在的業餘世界，但是內心又後悔沒有能進入職業世界看到更精彩的風景。
你想勸我走上業餘道路然後論證你以前的選擇是對的，但不管我做出什麼樣的選擇，你自己騙不了你自己的。”
聽到之後，車達短暫的沉默了一下：“呵，或許吧……我也在深夜暢想過我走上職業道路會是什麼樣子，但或許現在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正是因爲我見過那些職業世界當中的天才，我才知道職業的世界不屬於我。
在他們面前，我知道我無論怎麼努力都追不上他們……這是天賦上的差距。
你或許感覺你特殊，今天這一局或許給了你更多的自信。
但是你不知道，八年前我有着跟你一樣的選擇，但是我放棄了，因爲我……”
“等一下，八年前？”
易徵看着正在真情流露的車達雖然知道這時候打斷對方不好但還是忍不住打斷了一下。
八年前有機會成爲職業？
不管是職業定段賽還是這個全國業餘大賽，對於成爲職業的要求都是二十歲以下吧？
那你的意思就是你八年前不到二十歲？
易徵忍不住上下掃描了一下車達，鬍子沒有刮，穿着一件T恤衫啤酒肚還微微露了出來，怎麼看也有三四十歲了吧？
不是？這八年的時間你到底經歷了什麼？
車達看着滿臉難以置信的易徵頓時就不服了，把自己的褲子往上提了提：“看什麼看？有什麼好吃驚的，雖然我長得成熟了一點！但是我今年只有二十八歲好不好！
我跟你說，我這種少年老成的人才是最賺的，我以後六七十歲看起來也跟三十歲一樣，你們到時候老的更快！先贏不是贏，二十年後我還是玉樹臨風一枝梨花壓海棠的！”
易徵聽到這話只能尷尬的點了點頭，表示你說的都對。
好不容易醞釀出來的情緒不翼而飛，車達憋了一下感覺現在也憋不出來，只能無奈的說了一句：“我當時正好拿到這個名額，但是我又想參加一下世界業餘圍棋大賽。
當時我一路過關斬將殺到決賽，認爲我即將奪得世界業餘圍棋大賽然後拿到職業名額，風光進入職業世界，再取得一番成就。
但是現實給了我狠狠的一擊！我決賽對面是一個十歲的美國小孩，第一局僅僅用了一百手就把我殺的屍橫遍野……
我當時認爲是我下的有問題，沒有發揮好。
可是到了第三天的第二局，我還是被殺的不成樣子，我當時清楚的認識到了我和這些天才實力的差距，天賦的差距。
對面只有十歲出頭，而我整整學到了二十歲，卻完全不是對方的對手，我和對方能站在一個舞臺上只是因爲我比他大了十歲！多學了十年！
我到現在都記得他的名字，Ethan Hikaru Stone！難以忘記。”
柯老跟着後面哼了一句：“初次見你～”
易徵聽到這話關注點卻很奇怪：“十歲就有職業以上的實力了，今年十八歲，應該已經到了要出成績的時候了。”
車達聽到這話脫口而出：“十八歲！今年美洲盃的冠軍！甚至世界盃已經打到四強了。
所以你懂嗎？這些怪物拼盡全力都無法戰勝的！有時候放棄也是一個明智的選擇！我們沒有必要面對一個我們根本沒有辦法戰勝的對手！”
易徵聽到這話搖了搖頭，他本來以爲車達會按照傳統的熱血文配角會說什麼帶着我這一份繼續走下去，替我看看我未曾領略到的風景之類的。
但是現實中車達明顯已經被打的道心破碎了，口中永遠喃喃自語的什麼拼盡全力無法戰勝，現在說什麼都是沒用的了。
道心破碎，神仙難救。
看着冥頑不靈的易徵，車達也是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年輕人還是受的教育太少了。
沒有真正受過社會的毒打，等你進入職業世界就知道了。
看着有點尷尬的局面，車達搖了搖頭說了一句去上廁所就離開了。
但是車達剛剛離開，就有一輛車停在了酒店門口。
周秘書長探頭出來：“就你一個人嗎？我剛纔好像看到那個亞軍跟在你旁邊的呀？”
“哦，他去上廁所了。”
“那正好，我們就空一個位置，你上來吧，等一下還有車，他跟下一班。”
聽到這話易徵點了點頭就直接上車了。
但是車剛剛開走，車達就氣喘吁吁的跑到了門口，看着開走的車一臉懵逼的說了一句。
“我沒上車啊！我沒上車啊！我還沒上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