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傢伙……
白吟樺聽着這番“高論”，只覺得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
這幫子小姑娘一個個“摸着天后過河”，還摸上癮了是吧？！
甚至小慧你這定段賽還沒過的娃娃兵也跟着學？！
他腦海裡瞬間飄過一句遙遠的典故——昔齊桓好衣紫，闔境不鬻異采。
偶像這東西的感召力，算是讓他見識到了，更讓他感到一種莫名的反差。
以往他認識的許多同齡女性，那叫個生怕各種政策對其傾斜不夠，爲了任何一點優待都無所不用其極！
離譜言論更是一個比一個無語，聽得簡直讓人想捂耳朵。
可眼下倒好！曲慧才八歲半，竟然就開始主動要求不被任何優待了？！
這個世界的變化……是不是多少有點太快？！
他感覺自己的三觀被刷新了一點點，但感慨歸感慨，現實考量不能丟。
作爲老師，作爲前職業七段，白吟樺深知定段賽的殘酷性和重要性。
對於職業棋手來說，毫無疑問就是越早進入職業越好！
早一年，就意味着有更多高水平對局機會。更容易受到圍甲及女子圍甲隊伍的關注，也更容易被協會當作重點苗子培養、得到更頂級的資源傾斜。
以小慧目前的水準去拼女子組定段，他估計有個三四成把握，希望不算小。可男子組只怕就“一百成裡有五成了”。
小姑娘小小年紀有雄心壯志當然好，值得鼓勵！可作爲老師，白吟樺毫無疑問得爲學生的切身利益考慮，不能由着對方！
“別鬧！小慧！咱得講道理！
“早點拿到職業身份，各方面都有好處！機會、資源、訓練條件，都不是當衝段少年能比的！”
白吟樺擺出師長的威嚴，同時開始祭出偶像大法：
“包括你芮昭姐姐！她本人也是通過女子組定段賽成爲職業棋手的——昭天后都這麼走過來的，咱們沒理由不學嘛！
“至於想證明自己不比同齡男孩子差……等進入職業再證明都不遲啊！
“到時候在職業賽場堂堂正正贏他們，不比在定段賽上冒險強一萬倍？！”
可哪知，曲慧這小犟種突出一個咬死不鬆口！
任憑白吟樺擺事實講道理、利誘威逼加偶像壓制，她就是一個勁搖頭，小臉繃得緊緊的，眼神堅定得像要入黨！非要參加男子組的比賽不可！
無奈之下，看着窗外天色漸晚，再爭下去兩家的晚飯都涼了，白吟樺感覺心力交瘁，最終只能咬咬牙，拿出了自己的終極殺招。
他極其刻意地嘆了口氣，身體往後頭的椅背一靠，臉上瞬間切換成一副苦大仇深、如孤寡老人晚景淒涼般的表情，連聲音都低落得彷彿帶着風雪：
“哎！小慧聽話！
“我這答應我爸媽，等把你送上職業就抓緊時間相親結婚的。
“結果你這非要給自己定段上難度，這是想讓老師當一輩子單身狗？
“你忍心嗎？！”
這招……
效果拔羣！
曲慧剛纔還滿是倔強的小臉上，表情瞬間凝固了。
那雙充滿鬥爭精神的大眼睛裡，第一次閃過一絲清晰的猶豫和不忍。她歪着小腦袋，似乎真的認真思考起老師後半生的幸福。
半晌，瞅着自家老師那張悽苦的臉，曲業5這才用極爲同情的口氣小聲說道：
“我、我明白了，我聽白老師你的……”
然而還不等終於勸下學生的白吟樺鬆口氣，曲慧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便再次聚焦在白吟樺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非常認真地說道：
“褚駿他好像才二十出頭，就有小女巫那麼可愛的女朋友了……
“可白老師你都比褚駿大快一輪！結果還是單身狗……
“未免也太可憐了吧？！”
“……？
“？？？？？？？”
…
…
“……小眼鏡，記得我昨天晚上跟你說的話沒？”
4月21日，本屆春之蘭杯決賽三番棋第二局比賽日。
中午十一點五十分，海陵賓館，【圍棋小昭】的現場臨時直播間內。
此時直播的信號燈還未亮起，解說席上楊漫璟看距離直播開始還有一小會兒，便微微側過身，用只有兩人能聽清的耳語向自家男票再次叮囑道：
“今天直播……可不準再一股蠢勁兒了噢！”
“明白！明白！”
褚駿下意識地推了推鼻樑上架着的眼鏡，腦袋點得像小雞啄米。但隨即臉上又浮起一絲小小的委屈，
“不過……昨、昨天我也沒怎麼樣啊！
“只是覺得璟璟你說得特別好！時不時應和一下而已……”
“你那是應和嗎？！
“我說什麼你都在瘋狂誇誇，我看着都覺得往外冒傻氣！”
楊漫璟一聽，濃而細的眉毛瞬間就挑了起來，俏麗的臉上寫滿了“恨鐵不成鋼”，音量也控制不住地拔高了一點點：
“知不知道你昨天直播時的傻笑鏡頭，在網上都快被做成表情包了？！
“我都已經是你女朋友了，要不要那麼舔啊？！”
“……舔？！”
褚駿聽到這個詞，眼睛一下子瞪大了，顯然對這個說法感到意外且不太服氣。 他臉頰微鼓，帶着點年少的執拗，極爲認真地強調道：
“才、纔不是舔吶！
“璟璟！我是真的這麼覺得！
“你說的觀點總是很透徹，棋也看得準，我的的確確很佩服啊！”
“……”
楊漫璟看着褚駿那副信誓旦旦、就差舉手發誓證明自己清白的耿直模樣，原本還想再教訓幾句的話一下子噎在了喉嚨裡。
……好吧！
看起來小眼鏡這龜殼還得慢慢拆……
楊漫璟心裡忍不住又吐槽了一句，可心裡的得意和甜蜜感又悄悄冒了頭，像細細的糖絲一樣，一點點纏繞上來。
不過別的不說……最起碼可以肯定這貨的確是百分百的純初戀！
不虧不虧！
女皇木蘭在心裡小小地、傲嬌地肯定了一下自己當初慧眼識豬……呃不是，識珠的眼光。
果然愛情都是排他的，喜歡一個人就恨不得把他所有的第一次都佔爲己有！
現在他初戀和初吻可都是我的啦！接下來就差……差……
……
……呃不是！
小小赫敏你在想什麼吶？！
突然意識到自己思路有些跳脫的楊漫璟耳廓“唰”地一下就紅了，同時頭頂彷彿有小小的蒸汽冒出來！
她連忙用力地地晃了晃腦袋，像是要把腦子裡不合時宜的水汽甩出去一般！
糟糕糟糕！
這思維跳躍得也太……太羞恥了吧！
她在心裡捂着臉哀嚎。
最近膩一起太多，肯定是被這個戀愛腦濃度過高的小眼鏡給傳染了！
而就在這時，褚駿發現女票一會兒笑，一會兒臉紅，最後還晃腦袋，便帶着剛纔被批評後尚未散盡的委屈和不解，一眨不眨地、專注地盯着她看。眼神裡寫滿了“璟璟你怎麼了？我還想跟你解釋呢！”的無辜疑問。
被他這樣不加掩飾的、純粹的凝視看着，原本就在害羞的小女巫感覺自己臉上的溫度更高了。
“好、好啦！”
女皇木蘭飛快地扭開頭，避開褚駿的眼神狙擊，掩飾性地擡手整理了一下其實很整齊的劉海，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嚴肅一點：
“你不用解釋了！我知道你沒那個意思……
“總之！你你你別再在直播裡表現得那麼……那麼傻里傻氣就好！
“我們可是頂尖職業棋手——頂尖職業！懂嗎？
“所以講解起來要像比賽下棋時一樣冷靜！”
“嗯嗯！”
褚駿立刻點頭——雖然眼神還有點迷茫，不知道“傻里傻氣”具體指哪方面。
見似乎把男票給唬過去了，女巫小姐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臉上的燥熱和加速的心跳，隨即立馬將話題轉移至眼下的工作上：
“好、好啦！時間也差不多了！
“我們進入直播吧！”
很快，在導播的安排下，直播信號燈亮起。
【圍棋小昭】對本屆春之蘭杯決賽第二局的直播，正式開始！
“各位觀衆及粉絲朋友們，大家中午好！
“歡迎來到由【圍棋小昭】爲您帶來的、第十六屆春之蘭杯世界圍棋錦標賽決賽三番棋第二盤的直播現場！我是今天的解說楊漫璟。”
“大家好，我是褚駿。”
兩人開場白流暢自然，彷彿剛纔那點小小的“播前風波”從未發生，楊漫璟隨即開始了簡要的賽事回顧和形勢分析：
“昨天的決賽第一盤，名人天元芮昭九段再次展現了無與倫比的攻殺能力與穩定性，執黑以令人窒息的方式擊潰了在位棋聖雷歧九段的大龍，拔得頭籌。”
“……是的。”
小褚九段點頭接話，在女票的叮囑下比之昨天多少多了幾分專業味道：
“雷歧昨天的發揮其實相當出色，前半盤和芮昭互有攻防，緊咬不放。尤其在右上造劫的構思非常大膽精妙，一度讓人看到白棋獲勝的希望。
“但不得不說，芮昭的攻殺給人的壓力實在太大！
“爲了避免後續中腹作戰壓力太大，雷歧錯失了最佳的消劫時機，之後在時間和局勢的雙重壓迫下最終遺憾落敗。
“在執白的情況下都未能拿下首局，如今大比分0:1落後……
“局面對於雷歧來說，可以說是背水一戰了。”
“……沒錯！
“儘管是我先前在天元賽上的看法比較‘暴論’，但我一直覺得我說得還是很有道理的。”
小小調侃一句後，女巫小姐將話題自然過渡到今天的對局：
“在上盤棋執白依舊沒能從芮昭九段手中拿下一局之後，雷歧九段可以說已經站在了懸崖邊上。
“不知道今天執黑的他，能不能給我們帶來一些足以扭轉幹坤的驚喜呢？讓我們拭目以待！
“那現在比賽現場已經正式宣佈開棋！雙方棋手相較首局互換黑白——本局將由雷歧九段執黑先行，而芮昭九段則執白後手！
“雙方以中心對稱的星小目開局，之後雷歧率先左下點三三。
“芮昭選擇從上方擋住，接下來黑棋長，白棋飛下希望進入倪刀，不過可以預見，黑棋必然會頂來避……誒等等？
“黑棋沒頂，直接飛下托住了？！！！”
棋局解說開始還沒幾手，眼看着雷歧居然跟着應了芮昭的倪刀邀請，楊漫璟被驚得是目瞪口呆。
而直到芮昭接下來的扳出現在盤面上，小女巫纔回過神來，接連驚呼起來：
“……倪刀！！
“已經再無退路的雷歧，居然接受了公認新一代飛刀專家芮昭的邀請，下出了倪刀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