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刺隊之鑑
“……何醫生，情況就是這樣。”
同一時間，大京市，何名的私人診所內。
尚朝天將整個事情的經過說完，隨即小心地看向了何名。
何名聽後眨了眨眼睛，臉上沒有任何任何表情，一時看不出他心中想法。
這種微妙的氛圍持續了幾秒，正當尚朝天試圖提問時，何名終於有了反應：
“那個，是這樣尚主席，我這人呢性子比較直，不喜歡天天說些場面話彎彎繞，您不要太過介意啊！”
聽到何名這麼個“免責聲明”，尚朝天心中微微一沉，隨後忙應道：
“沒事的，您但說無妨。”
何名擡着眸子看了尚朝天一眼，緩聲說道：
“說實話，您學生的情況，在我看來儘管不對……但卻是非常正常的。
“甚至說正常到了，他不這麼做，才反而顯得有些反常的地步。”
聽到何名的這個初步結論，尚朝天心裡咯噔一聲，下意識地抿了抿嘴脣。
而何名也不緊不慢地繼續說明道：
“尚主席，我不怎麼懂你們項目內的事兒，但我聽您意思……那個什麼【棋聖】，非常非常重要對吧？“
“對……最重要的國內比賽，有130萬獎金，也被是爲是國內第一的象徵，重要性勝過一個世冠，說是國內棋手最爲重要的個人比賽都不爲過。”
“然後……你學生因爲一個明星女選手的事兒，心態不穩，輸掉了本來很有機會贏下的冠軍對吧？”
“……對。”
“嗯，聽上去這主要原因其實在他自己，是他自己心態不穩。”
何名沉吟道：
“但是尚主席您要知道，人在面對巨大的失敗時，總會下意識地爲自己尋找藉口及情緒宣泄點，這是人天然的心理保護機制。
“而對於這種靠實力吃飯的選手來說，花瓶型的明星女選手本來就屬於比較被看輕的對象——哪怕表面上不說心裡也多少有點。所以被您學生當作情緒的宣泄點，也再正常不過。”
說到這，尚朝天已然明白了對方的意思，沉聲道：
“可他這個想法是不對的！
“這件事上，我已經向他正式道歉過了，也給他做了很多說明解釋！
“芮昭並沒有做錯任何事情，而她這個明星主播選手的推廣也是整個棋協定下的重要戰略。雷歧不該爲此賭氣！”
“道歉？說明？解釋？”
聽到這三個詞，何名輕笑了一聲。
“您該不會覺得你口頭上說說的這些東西，價值能比得上百餘萬元的獎金和一個最爲重要的個人比賽冠軍吧？”
尚朝天聞言一時語塞，半天說不上話來。
何名則繼續說道：
“尚主席，這不是對不對的問題。
“我現在當然可以說這件事您的處理一點問題沒有，但您要知道……人天生都渴望被偏愛、被特殊對待。
“您或許會覺得您是以大局爲重。但在您學生看來，相較於他這個世界冠軍的情緒訴求，您這位當老師的，就是更看重一位花瓶選手所帶來的價值。
“剛剛輸了本該到手的冠軍不說，回頭還看到自己的意見完全被踐踏，您讓他情緒怎麼可能好呢！”
尚朝天沉默半晌，方纔說道：
“可我說了……這是因爲他做得不對！
“如果他的意見是正確的，那我自然會採納。”
何名又盯了尚朝天一會兒，緩緩問了個問題：
“尚主席，請允許我先問您個問題：您能夠承受失去這個學生的代價嗎？”
“誒？”
這突然出現的尖銳問題讓尚朝天一愣：
“您、您是什麼意思？”
“就是……他從今往後不再下圍棋了，或者轉籍去他國，爲別的國家下圍棋。”
“怎麼會！”尚朝天驟然起身：“雷歧他一直以來都很聽話的，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
“您別急……我也就做個假設。”
何名示意尚朝天坐下：
“但，還請您如實回答一下：您能夠接受這樣一個結果嗎？”
“怎麼可能接受！”
尚朝天當即說道：
“他十七歲就拿了世界冠軍，是我們職業圍棋界公認的下一代領軍人物，未來打破南韓柳世賢‘一超獨大’的統治局面也得指望他啊！”
“這……就是問題了啊。”
聽到這話，何名又擡眉瞄了棋協主席一眼。
“尚主席，我需要提醒您：
“一個普通的選手，您當然可以不在乎他的意見及感受。畢竟人微言輕，自己很多時候也不得不妥協於現實——誰叫他自己菜呢？
“可真正中流砥柱般重要的選手，具有極大的不可替代性，可以說……天生便有一定特權。
“這種特權凌駕於對錯——甚至說，關鍵選手的情緒穩定，在競技體育中那便是最大的正確。
“當然，教練及管理團隊確實可以爲了團隊氛圍及紀律性，而選擇不尊重這種特權。但相應的，也必須要做好承擔相應後果的準備。
“隨便舉個典型的例子：美職籃的德州刺隊前些年有跟他們親手培養起來的招牌球星曾鬧出過很大的不愉快，中間過程衆說紛紜，誰對誰錯都不好說。
“但……到了這一步，對錯已經不重要了。
“無論在此過程中德州刺隊的行爲到底對還是不對，反正最終結果，這位招牌球星認爲自己沒有得到足夠尊重，直接選擇逼宮母隊、轉投他家，次年便再奪一冠；
“而這支連續二十年打入季後賽的豪強隊伍自此由盛轉衰，至今還沒能完成重建。
“聽完這個例子，您應該明白我意思了吧？”
說實話，何名舉的這個例子，不看籃球的尚朝天先前從未關注過。
可“逼宮母隊、轉投他家”這八個字，卻讓尚朝天的神經一顫。
要知道，因爲一些歷史原因，華夏大陸歷史上是有過優秀棋手旅外的事情發生的！
當然，那些在現在看來都是陳年舊事。
但也正是因爲是陳年舊事，所以這類事情要是一旦在現在發生，完全難以想象！
設想一下：要是雷歧這個當今世界唯一一個05後世冠獲得者，轉入南韓或者東瀛棋院參賽，並且在未來某項大賽中戰勝華夏棋手奪冠……
尚朝天已然有些不敢思考下去了！
而看到尚朝天此時的表情，何名的語言愈發嚴肅：
“尚主席，我剛看您這樣子，是確實非常在乎自己的這位學生的。
“但我感覺，或許是因爲是您從小教大的緣故，您對他一直以來的服從產生了種習慣性的錯覺。覺得您可以一直要求他、掌控他，而忽略了他是個即將成年的獨立個體，有着自己的思想與訴求——更何況在我看來，在巨大的失敗之後，他有些心理反應實屬正常。
“當然，我不是說他的訴求就必須得答應。但如果他確實是極爲重要的運動員的話，那對其情緒的處理也必須格外小心，甚至必要時上報到總局請求安排人員解決，那也不爲過。
“可是……恕我直言。
“在事情發生之後，您直接拒絕了他的情緒宣泄要求也就算了。居然還在其受到影響、競技水平有起伏的時候，反過來質疑其職業態度……
“這番操作，您是真覺得他內心的負面情緒累積還不夠嗎？”
話說到這個地步，尚朝天的臉色已然不對。
他突然意識到，在棋聖戰第五場之後，自己的一系列反應還是太過隨意而愚蠢了！
而原因……確確實實便是和何名說的。
他已經習慣了雷歧一直以來的聽話與服從，下意識地認爲自己的學生必然會聽從自己的安排！而完全沒有思考過對於雷歧心理可能造成的影響。
“那、那何醫生，這事情該怎麼辦吶！”尚朝天焦急地問道。
何名當即給了建議： Wшw▪ ttκΛ n▪ co
“尚主席，您先給您學生打個電話，給他送去生日祝福。另外爲先前對他的質疑道歉！
“至於其他的一些事情，得具體看下情況。如果可以，您讓他早點回大京然後來我這一趟吧，我和他好好聊聊。”
“好，我這就聯繫他！”
尚朝天應完之後，立刻掏出手機準備給自己剛剛成年的學生打去電話，卻突然發現自己剛剛靜音的手機，現在已然有了四個未接來電！
全部都是來自秦驍雪！
看到這四個未接來電，尚朝天一時有了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他解鎖手機，剛準備給秦驍雪回撥了過去，卻發現秦驍雪已然給他發了微信留言：
【琴消雪】：尚主席，最近我們家雷歧是不是出什麼情況了啊！
【琴消雪】：剛剛他從外面散了圈步回來之後，突然間就和我們說他不想再做伱學生了，你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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