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老厲！
“左上這情況，我這怎麼看怎麼像柳世賢他中刀了啊？！”
二十分鐘後，東江市，木狐圍棋道場。
眼見柳世賢拐打之後，芮昭秒下的扳起再度命中一選、並又一次令當世第一人長考起來，於慶光實在忍不住再次向身爲研究專家的老友詢問道。
儘管早在二十分鐘前，當直播裡自己學生提出那個很是大膽的猜想時立馬遭到了厲望遠的否定，可現在於總教頭實在是覺得，這不能再有第二個可能！
而眼見損友再次帶頭衝鋒，一旁的老雷九段也立馬跟上：
“就是就是！我看直播畫面裡柳世賢額頭上都開始冒汗了，結果你還說這不是飛刀？！
“老厲你到底識貨不識貨啊？！”
“呃這……”
本來二十分鐘前還否定得信誓旦旦的老厲八段此時也明顯有了動搖——因爲兩位老友說得的確一點沒錯。
自從芮昭第73、75兩手沖斷白棋後，左上就立馬亂成了一鍋粥！
雙方六塊棋糾纏在一起，各自盤絞、相互攻擊，局面顯得非常兇險，稍有一步不慎就有可能出大事兒！
然而在這種情況下，芮昭卻各種秒下一選，自掛角後就沒錯過一手棋！這自然會讓觀戰者嘀咕着是不是飛刀！
只不過，這一說法還是太過超出厲望遠的研究常識，他盯着手上跑着AI的平板看了又看，一面思考一面念道道：
“雖、雖然說從表現上看確實很像……但這應該不至於吧？！
“我和小倪對倪刀的研究範圍一般也就限於局部走完後十手左右，再往後變化實在是太多了！
“單說最開始的一手掛角，白棋就少說五六種應法！之後的分支變化更是茫茫多，芮昭她怎麼可能研究得過來啊……”
“可問題在於，芮昭這下得快準狠到了一定地步吶！”
不等厲望遠細細解釋自己判斷的理由，於慶光便打斷道：
“自從第65手掛角之後黑棋已經下了十三手棋，招招都是一選！而且招招都是三秒內下出來！時間那叫個越下越多！
“現在芮昭的保留時間已經到了一小時十八分鐘！中間完全沒有一點破綻！
“反而是柳世賢中間花了時間還錯了兩手，勝率掉到了34.2%！都被芮昭給下麻了！
“這種情況下，你說芮昭完全沒有準備，誰信吶？！”
“啊這……”
被再度質問的厲望遠完全陷入到了糾結當中。
一方面自己長久以來的研究經驗告訴他，這出了倪刀變化後都下那麼多手了，人類照道理不可能研究得那麼深入！
可另一方面自己新收三年多的學生卻硬生生地在各種秒下一選，甚至在柳世賢下出錯招的時候依舊沒有絲毫停頓，擺明了就是一把飛刀！
一根筋變兩頭堵的厲望遠瞬間陷入到了深深的自我懷疑當中，以致於他都有點想扇自己一巴掌，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什麼莫名其妙的白日夢。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卻讓老厲八段終於認清了現實……
在又一次思考許久之後，柳世賢選擇了輕靈小尖，試圖逃出一子的同時向兩邊黑棋一齊施壓。
可惜這手棋卻再度被AI差評，勝率進一步下降至20.7%！
而更恐怖的在於，芮昭更是在AI評價給出之前就又一次下出了一選的託！要求白棋表態！
此時必須與黑棋糾纏到底的白棋只得扳住，不過當世昭君強手又至！
黑棋斷了之後擠打，雙方就此形成劫爭！
這個劫事關重大，直接影響整個左上幾塊棋的厚薄死活。
但就在這時，厲望遠發現了一個極爲要命的問題，瞬間便呆立在屏幕面前。
“……我的個天吶！”
老厲八段眼神凝滯地喃喃唸叨：
“該不會早在白棋62手點刺的時候……
“芮昭就覺得後面肯定會有關鍵劫爭吧？！！！”
…
…
“……不是吧？！
“芮昭她那個時候就覺得後面肯定有大劫要打了？！！！”
與此同時，華夏錢塘市，倪珏家中。
當看到盤面上迅速演變出一個關鍵劫爭時，華夏的飛刀專家同樣忍不住驚叫出了聲，語氣裡同樣滿滿都是不可思議！
至於原因，那自然和老厲八段一模一樣！
但凡對於圍棋有一定了解，任誰都不會覺得，芮昭早在三十多手前就能預料到有關鍵劫爭要打——甚至AI都直接給了芮昭的這手提吃差評！
誰又能想到，眼下雙方居然真的在棋盤上方下出了個關鍵劫爭！
如此反常的一幕居然實打實地在“歷史第一棋戰”的決賽裡發生，這對於長期專精研究的倪珏來說，自然有種親眼看到太陽從西邊出來的感覺！
可事實勝於雄辯——既然當初提吃消掉的劫材在關鍵時刻起到了作用，那確實就連AI都得乖乖給龍姐倒牛奶、然後道一句“龍姐高明！是小的我傻X了！”
而眼見平日謙和有禮的丈夫難得反應如此之大，同樣在一旁觀戰的肖明然盯着盤面看了一會兒，試探着發問道：
“你是說第63手的芮昭故意下了提吃的事情嗎？
“芮昭那手棋雖然虧了目數和厚薄，但卻讓白棋少了一個極大的劫材，直接影響到了現在的劫爭，對嗎？”
“……誒？”倪珏聞言又是一愣：
“老婆你怎麼知道？你不是說只是空閒時隨便了解了下圍棋嗎？”
“雖然是隨便了解了下，但圍棋也沒那麼難吧？
“我好歹也是985本碩畢業啊！難道智商就比你差？”
對於倪珏略顯驚訝的態度，肖明然立馬錶示了抗議：
“而且現在圍棋在女性裡可火啦，畢竟難得一個女子能夠在頂尖賽事裡和男子不落下風地正面對抗的項目呢！
“現在瞭解圍棋的程度都成國內年輕女性自我內部分級的一項重要內部指標了，我個職業棋手的妻子要是再不多跟上點，以後和閨蜜聊天不是要被嘲笑到死？”
呃……
圍棋都成女子能和男子正面對抗的項目了？
聽得妻子這話倪珏下意識想提出點異議，可話到嘴邊還是嚥了下去。
在上個世賽的決賽三番棋裡，本國棋聖剛剛被名人昭君正面擊敗，眼下當世第一又被自家師妹平推到瀕臨接龍。
而就自己眼下這水平，別說芮昭了，小女巫都夠教訓自個兒！甚至對上上阪麗都得悠着點！
這麼個情況下，倪珏哪有資格有他見！便趕忙就事論事地繼續爲妻子講解道：
“嗯，當時芮昭這手提不僅目數差，同時沒有緊住白棋這顆子的氣，從勝率看虧了七到八個點，換算成目差一目半左右，照道理是挺虧的一手棋！
“但現在打起劫來就完全不一樣了！
“因爲當時的提吃，眼下這裡白棋少了一枚極爲趁手的劫材，直接導致這裡黑棋有能多打到一下的機會！
“這手打吃極爲關鍵，不僅逼着白棋不得不在左邊找損劫、賣掉邊上的味道，更是還留有長出立下借用的種種手段，讓白棋後續不得不多花一手棋提吃！
“本來柳世賢開局在左下這個大型定式，應該只是想着額外多延時、爲後續比賽多囤積時間。但萬萬沒有想到芮昭居然對之後的外圍變化研究到了這個程度！
“先是當白棋62手點刺時，芮昭非常肯定後續有很大可能下出關鍵劫爭，寧可虧目數和厚薄也不給白棋這個關鍵劫材。
“再是在左上被早有準備的芮昭扳了後沖斷，之後進入複雜變化迅速打崩！更是在關鍵時刻遭到了芮昭丟出迴旋刀的迎頭痛擊！
“黑棋左上……
“已經有要崩潰的味道了！！！”
正如倪珏所言，此處柳世賢沉思許久，心知劫材不利的他最終選擇右下託角，希望黑棋能夠先應一手。
可當世殺神又哪會錯過這一機會！
眼見這手棋對自己威脅不大，芮昭再度立馬下出打吃的一選，擴大劫爭——此時白棋的勝率已經僅僅只剩下12.6%，瀕臨接龍！
而之後隨着劫爭的不斷進行，AI給到黑棋的勝率更是越來越高！
儘管最終白棋依靠左側扳的損劫打贏了劫爭，可後續至黑棋第121手並吃住左上兩塊白棋，當世第一人的勝率已經不到5%！正在向龍中龍大踏步前進！
終於結束了左上折磨的柳家少爺心有不甘，立馬於右下逼住，試圖強力攻殺右下挽回局面。
然而，南韓最強棋士的噩夢居然還在繼續！
即便將戰場挪到了右下，芮昭依舊在秒下一選的扳角！！！
其保留時間，甚至已經不減反增到了一小時二十分鐘！
“……這盤棋已經結束了！”
看到這又是秒下一選的下法，華夏前名人天元毫不猶豫地給白棋判了死刑。
此時的他已然明白：自家師妹只怕是對右下定型變化也有研究！
在這種情況下，即便是當世第一人，也絕無半點翻盤可能！
“……這邊建議以後柳世賢別下倪刀自討苦吃。
“專門找我倪珏的師妹下倪刀，真是給他臉了！”
儘管今天自家師妹表現出的研究深度離譜到了驚世駭俗的地步！令倪珏這當師兄的自己都隱隱有點害怕。
但整體來說，眼見自家師妹即將拿下這“歷史第一棋戰”決賽三番棋的首局，前名人天元自然還是高興的！
“唔，確實……
“不是都說只要芮昭把對手打到接龍，那就從來沒有被翻盤的經歷嘛！”
肖明然笑着附和了下丈夫難得一句頗有些裝的話語，隨後又似想到什麼一般，玩味地問道：
“不過倪珏：這盤棋贏歸贏了，但不知道結束的時候……
“這位當世第一人有沒有機會和東瀛那個那個小上阪坐一桌呀？”
“……誒？
“和小上阪坐一桌？！”
倪珏眨了眨眼，一時有點不明白妻子指的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