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哥,顧陸老師的狀態,是不是不太好?”小路說。
老邢白了小路一眼,出了這種事兒,狀態能好嗎?
“一會別亂說話。”老邢提醒,“無論顧老師在親情方面是什麼態度,他都是我們渡口區的恩人。我們沒資格在背後蛐蛐人傢什麼。”
“我肯定知道。”小路馬上說。最近沙區瞧見渡口區整的紅紅火火,也想搶名人故居這種。畢竟顧陸是真的就讀於沙區八中,也住在嘉福苑和紫荊花園,都在沙區。
渡口區最大優勢在於和顧陸關係好,小路可一點也不想自己部門取消,或是解散。
兩人說話之間,航班到了,老邢和小路連忙瞪大眼睛。
顧陸……並沒有想象中的頹勢,相反,目光銳利,彷彿即將上戰場的戰士。
立刻迎上去,老邢和小路去年才和顧陸見過面,所以相互之間也沒有陌生感。
“麻煩邢課長,我需要我們渡口區幫一點忙。”顧陸開門見山。
“請說顧老師,只要原則上沒問題的,我們渡口區肯定沒問題。”老邢馬上回應,“如果原則上有問題的,我問問領導,相信也沒問題。”
於是顧陸說了自身的訴求,這根本不算事兒,老邢不用問領導就能答應。
不過……爲什麼要去百小區?小路目光閃爍着疑惑。百小區是2016年交房的新小區,靠近渡口公園。雖說當前渡口公園已成爲了老頭老大爺廣場舞的地盤,但好歹也是個賣點。只是有點疑惑,百小區和顧陸老師有什麼關係?
回霧都的第一個晚上,和黎老師(現在是三十七中副校長)、高老師(八中特級教師)、張記者見面了。
“小顧……老師你放心,高老師早就防備這事情。我們保留了很多證據。”張記者說,“況且我還動用了人脈,拉了很多教授和主編助陣,輿論方面我們肯定不會輸。”
本來想喊小顧的,畢竟是看着長大的,但又想起最近幾年顧陸的事蹟,不由自主加上老師二字。
此外,人脈一事,就稍微有點討巧了。開創“顧學”廣外陳教授,以及人民文學的康主編,顧學的骨幹成員。
說一句奧特曼不存在,哦不是,奧特曼肯定存在,說一句紅學不存在,研究紅樓夢的學者操起拳頭和你拼了也正常吧?故此,陳教授和康主編是自願參加戰鬥。
“高老師,謝謝了。”顧陸沒想到自己初中班主任在幾年前就留意這件事了。
“謝什麼。”高老師語氣比較沉重,“身爲家長,他們的做法本來就過分。”
蓄勢待發!
既然對方是直播開啓,那麼就面對面的戰鬥,顧陸沒選擇記者發佈會,同樣用了直播的模式。
不過平臺選在了嗶哩嗶哩,沒什麼特殊的原因,只是因爲在B站有賬號。
嗶哩嗶哩肯定是能夠接下這破天的流量的,直接把顧陸直播掛在了首頁封面輪換——《顧陸:這兩天的事,我就說說吧》。
bilibili之前大撒幣時期,掏錢買來了很多當紅主播。可基本上都涼涼了……也不能說B站羣體不愛看直播,只是說領導層的小腦袋瓜子難道真的沒想過,要看直播,爲什麼會打開這個APP?
於是大撒幣也沒做起來。
顧陸當前的直播,是輕鬆打破了網站同時在線的觀衆記錄,甚至往上翻了好幾番。
也是哭笑不得。
“來了來了,我相信咕嚕大王肯定有苦衷”“早就該說清楚了”“顧陸不配被稱爲什麼青年標杆呸”“我是史學家,這就是史”“還有什麼好解釋的?”“不會真的有人相信一面之言吧?”……
密密麻麻的彈幕留言,有支持的,也有衝在毀神第一戰線的。
返回霧都的第二天,下午五點,顧陸準時開播。比和趙主任說的時間還早上一天。
鏡頭裡出現的是位於渡口區新天澤廣場的沃爾瑪。
“這家沃爾瑪開了十年了,嗯有十年了,我記得零九年好像就入駐了。”顧陸說,“我很喜歡這家店,因爲他有非常多的試吃。特別是熟食區,只要臉皮夠厚,就能來回吃不少。”
具體多少網友在線是不知道的,反正看直播間的數據,應該是有十幾萬。
怎麼牛頭不對馬嘴?讓你解釋親情寡淡的事,你在說什麼?水友們把公屏打在了問號上。
而顧陸好像沒看見,非常平靜地來到新天澤廣場的終點。
“現在霧都人民更講素質了啊,以前這邊會堆着很多垃圾。現在都是扔在垃圾桶裡。”顧陸說,“不過現在這樣也不方便了。”
幫忙一起拍攝的是小路和老邢,本來顧陸打算自己手持,可渡口區表現出一副“我們區域和顧陸老師共存亡的樣子”,就沒辦法拒絕。
往前走,走一會兒就能到渡口公園。一路上,顧陸偶爾就會講解兩句。
比方說,“這裡以前也亂亂的。”“感覺我們九五後和零零後,平均素質是比較高的”之類的。
顧陸老師是對我們轄區環境不滿意嗎?爲什麼一直說這件事?擅長揣測領導心思的老邢,此時此刻也想不通了。
連跟着拍攝的工作人員都不懂,更別提水友們了。
“幹什麼?我進錯直播間了?這其實是戶外直播?”“不明白爲什麼說這些,能不能快點講到關鍵地方”“咕嚕大王我是支持你的啊,我們能贏嗎?”“包輸的兄弟!”“退了退了,不知道在幹什麼”……
直播間混亂的情況下,顧陸走到了百小區。
“百小區以前是康復中心,我初中時期經常來,一個月至少來兩次,幫忙做義工。”顧陸說。
現在已完全沒康復中心那建築的模樣,取而代之的是整整齊齊、漂亮的小區綠化。
渡口區官方找來了原來康復中心的一個護工,當下已六十多歲了。老邢短暫地出鏡,並且對其身份進行了介紹。
“楊阿姨,你還記得每個月來做義工的顧陸嗎?”老邢提問。
“肯定記得啊,現在長得這麼高高壯壯的了?很好很好。”這是楊阿姨瞅見顧陸所說的第一句話。大媽其實並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名滿全球的作家,但她很開心對方平安長大了。
顧陸笑着點頭,“楊阿姨身體還是一樣的好啊。”
“沒以前好了,下雨天就腿疼,這風溼真的是。”楊阿姨這纔回應開始的問題,“我們康富中心的義工都是成年人,未成年的學生只有這孩子。當時他乾乾瘦瘦的,好像個猴子。一個月要來兩三次,每次來雖然年齡小,但都是拼命幫忙幹活兒。”
那當然啊,因爲原身不想吃白飯,所以要多做事。
“有沒有找女朋友啊?”楊阿姨說,“現在長得這麼俊的一個小夥兒。”
“找了,”顧陸點頭。
“那就好,”楊阿姨說,“15年康復中心本要關門的,其實14年就有點撐不下去了,不過好像有好心人捐了一筆錢……”
講述着康復中心關門前的一些事,那個捐錢的好心人,毫無疑問肯定是顧陸。此刻也沒拿出來說,因爲他今天要做的是重走原身的末路。
既然要說開,他就想要所有人都知道,曾經有個小孩是怎麼努力的活着。
顧父、孟霞、黃寶三人也是第一時間看着顧陸能夠說出什麼來。
發現顧陸也沒忙着解釋,相反,內容非常的抽象。
“他不愧是寫小說的,很聰明,知道用好人好事來刷好感度。”黃寶見狀說。
“什麼?”顧父有些不理解。
“up主的套路了,出了什麼事就捐學校,然後不要笑挑戰。”黃寶說,“不過這也最多證明,他讀書時是好心的,和現在對父母不管不顧又沒關係。”
“直接道歉認錯就行了,搞這麼多事情幹什麼?”顧父說。
彈幕裡也有水友,和黃寶同樣說辭。
罵聲削弱了一點,但滿屏幕的問號還是一點也不少。
下一站——準確說是去往三十七中路上途中,顧陸指着一個巷道。
“這裡進去,以前是一個收廢品的店鋪。”顧陸說,“老闆看上去很老實,但看你是個孩子的話,就會耍秤,或者是給低價。”
老邢表面上點頭,內心裡非常着急,心中大喊啊,“老師你快別說了,好好解釋吧,這又不是旅遊視頻。即便是旅遊視頻,也介紹一點更好的風景啊。”
抵達了三十七中。
顧陸見到了等在校門口的黎老師。
身爲副校長,再加上顧陸恩師,黎老師經常被邀請開會分享各種經驗,所以是一點也不怯場的。
“直播間的朋友們大家好,我是三十七中的副校長黎日曜,以前是顧陸的初中語文老師,也是初中班主任。”
黎老師主動打招呼,“對顧陸的情況,我可能是比較瞭解的。等會我將進行一些補充。”
好了,那麼開始。
“彈幕裡有很多朋友,說我今天直播內容不知所云,”顧陸說,“我只是給各位介紹一遍,一個沒有生活費——嗯這樣說不恰當,應該是一個每月生活費不超過20塊的初中生是如何生活的。”
語氣很淡,但內容卻宛如十萬度炸藥在直播間炸開。
轟!
持着拍攝器材的小路都好像被炸到,手抖了一下,他沒想過會有這樣的反轉。
“生活費20塊?是零花錢二十吧?就是在學校和家裡吃飯那種。”有彈幕馬上說。
顧父臉色一白,塵封的回憶涌上心頭,但下一秒就非常憤怒。
“瞎說什麼,什麼二十塊一天,我雖然回去得少,但我還給他辦了卡的!”顧父怒火飆升,問旁邊的黃寶,“我能不能跟他通話?直接面對面說。”
“我在嗶哩嗶哩也發了視頻的,我試試能不能用賬號申請連線。”黃寶說。
而顧陸沒有受到影響,繼續說,“黎老師就知道,我是走讀生。我說的二十塊就是生活費,不是零花錢。”
“因爲這位父親忙啊,每隔一兩個月纔回來一次。每次回來就給了一二十塊,也不會買食材在家裡放着。”顧陸說,“爲了保持身體健康,所以我從初中開始就學會了一點點小手段。”
看上去顧陸非常冷靜,實際上他是在陳述腦中原身的經歷。
“初中期間,家長會以及任何活動,甚至包括拍攝畢業照,顧陸的家長也從未來過學校。”黎老師說,“關於這一點我印象非常深刻,因爲一開始我還以爲是孩子不敢告訴家長,所以我打電話過去,但不是打通了沒人接,就是打不通。”
“所以初中三年的家長會,都是他自己給自己開的。”黎老師眼眶有點紅,無論聽幾遍,他還是會忍不住。他繼續說,“並且初中所有需要交錢的活動,顧陸也都沒參加過。”
“撿瓶子去換錢?這當然是基操啦,不過性價比不高,因爲特別費時間。”顧陸說,“最有性價比的是康復中心做義工,包一頓豐盛的美食。”
彈幕裡的問號更多了。
“操!認真的嗎?”“一個月生活費二十塊,又不是九十年代這能吃飽?”“我現在明白了,爲什麼顧陸看見垃圾桶說,太乾淨不方便了,因爲全都在垃圾桶裡還要翻找……”“這真能活下去?”“我一開始還好奇,爲什麼他說起沃爾瑪會帶着笑意,我還以爲是接了掛廣告”“沃爾瑪試吃最有用的一集”等等太多了。
伴隨着顧陸的話語,彈幕越來越多,多到如果不設置彈幕密度,就看不清。哦對了,顧陸從一開始就關閉了打賞渠道。他沒想要靠原身的苦難撈一筆。
“最幸福的是過年,以及過年前後,因爲能吃飽。過完年家裡也還是有不少食材能吃。”顧陸說,“個人推薦稀飯配香蕉,很好吃。”
稀飯配香蕉,吃了就竄稀……原身還不願意承認香蕉壞了,執着地認爲是自己肚子着涼了。
“嘀嘀嘀!”小路馬上小聲說,“顧陸老師,一個叫做[顧陸親生父親]的賬號想要鏈接。我看了看對方首頁發佈的幾個視頻,應該是本人。”
“有當事人來對峙更好。”顧陸直接說,“那就直接接進來。”
直播間十幾萬,現在有可能更多網友,都非常想知道顧陸的話是真是假。
靜靜的等待着父子之間的對峙。
剛剛一接通,顧父就急不可耐的大喊,“我工作忙回來得少,但我明明給你辦了一張銀行卡。每個月會給你打生活費。”
就是說,怎麼可能有這麼不負責任的父親,部分網友這樣想着。
但以上的念頭剛剛升起,顧陸就拿出了一個單子,“你說的銀行卡是這張吧。這是銀行卡的流水,除了2010年初一開卡時存進去了開卡費,2010年到2012年年末,都沒有打進來任何錢。每個月打生活費?”
銀行卡的流水可以查詢到五年,如果是現在調取,銀行不一定有保存記錄。但這些證據,顧陸是幾年前就準備好的。
謊言被戳破,顧父臉上閃過羞愧、震驚以及惱怒。
他還準備講什麼,但顧陸邀請的另一位證人登場了,是張記者,他說,“各位好,我是張韜。2012年前後擔任《先鋒號》報紙的記者,我對小顧老師有過一個專訪。”
“就因爲專訪內容,我比較好奇小顧是在什麼樣的家庭環境下生長的。”張韜說,“所以進行了一些調查走訪。”
“我這裡有保留當時的一段錄音。”張韜也乾淨利落二話沒說的播放,因爲好多錢錄製的,設備問題,導致聲音有點失真。
是一道女聲,“你說三樓的那孩子?他家裡經常沒人,有一次家裡跳閘了。大晚上敲門,請我幫忙看看。我承認當時我態度有點兇了,畢竟大晚上的,但看着孩子可憐,又怕黑,還是幫了。”
“爲什麼我知道經常沒人,因爲我是房東,他們的房子房租是月付,所以每個月我都要催房租。大多數時候都只有他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