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扭頭要跑。
一扭頭看到意念站在她身後。
楊薇嘆息一口氣：“她故意的。”
任誰都看出來了，這小女孩自己主動出來說話，講了關於胡老太和那個小男孩見面的事情，是想把視線轉移到小男孩身上。
小女孩也沒打算真的跑。
她繞了一圈從門口進來，走到胡老太身邊繞了一圈，嘆口氣：“生前沒留下一絲血脈，這狐尾無法完整的長回去，真是可惜了。”
她伸手摸摸狐尾，失落的垂了垂頭。
雲渺道：“從百歲老人到七八歲女孩身體裡，完不完整對你來講重要嗎？”
小女孩慢慢一笑：“我們狐妖的尾巴是狐魂，沒了狐尾就不再是狐狸一脈，做人做久了，難免累，死後也做不回狐狸了。”
“這種感覺，您是不會明白的。”
雲渺無意去探尋她的傷心：“說正事。”
小女孩頓了頓，無數感嘆盡數化成一股氣，慢慢被她吐了出去。
周浮生熟練的搬來凳子，雲渺坐下後，看着小女孩：“你找我來，要說什麼。”
小女孩沉默三秒，嘴巴動了動：“我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對麼。”
“我會保持懷疑態度。”雲渺直言道：“況且，你既然要見我，就是要告訴我什麼，至於信不信，那就是我的事情。”
小女孩沒在說話，她退後一步，雙膝跪在地上，腦袋貼地，手掌也貼在地上。
“胡茵拜見大人。”
這是行的大禮。
雲渺沒有開口之前，她是不會起來的。
雲渺眸子微垂，冷靜的看着胡茵。
周浮生忽然看了一眼雲渺小姐。
她的神情是那樣冷靜，面容沒有一絲波瀾，就那麼以上位者的姿態俯視胡茵。
儘管他沒有親眼看到那晚小男孩的神情。
卻詭異的給他一種，那個小男孩在看向胡茵時，大概也是這種神色。
雲渺小姐經常會有冷漠，冰冷，漠視的表情，但都沒有此刻的表情令他感覺到無法企及。
再看一眼，周浮生有些不自覺的輕顫。
此時雲渺小姐給他一種，隨時變成天神飛走的感覺。
雲渺慢慢開口：“起來說。”
胡茵擡起上身，依舊是跪着：“我曾經真的跟在你身邊，那是很久之前得事情了，我以一隻狐狸的形態跟在你身邊，是一隻紅狐狸。”
“不記得。”
“很正常，能讓你記得的事情和人，實在是沒有。”
胡茵這話聽起來有些自嘲，但細細一聽，裡面有一絲絕望和悲傷在。
“倒是有一個。”
雲渺指尖輕輕敲敲椅子：“比如，你死前見得那位。”
胡茵臉色閃過一抹蒼白。
她似乎非常懼怕他。
緩了一會兒，胡茵才道：“從我派人給你送信開始，我就知道，他不會讓我見你，也算到了必死之局，他倒是沒有親自動手，如我這樣的半妖，實在是不配他親手殺掉。”
“我相信你應該猜到了他是誰。”
“身爲妖，面對他的要求，哪怕是死，也毫不猶豫。”
雲渺眼底有森寒的冰。
她爲數不多的記憶中，梭巡到一抹黑色身影。
還有修仙界的記憶中，黑衣少年撿起他的簪子。
大妖出於世，天道不容。
無名無姓，無親無友。
卻是六界衆妖的王。
她勉強壓住殺意。
楊薇道:“我看你也不是多聽他的話，他讓你死，是不想你見雲渺小姐，可你還是附身到小女孩身上，投機取巧。”
胡茵:“並非是我附身，我的狐尾斷後，被我這位小孫女意外拿到，她視若珍寶，狐尾有靈，在我死後，吸取我一點靈過來，我只能稍微控制一下她。”
雲渺冷道:“繼續說你要說的。”
胡茵道:“大人，我是狐妖，屬青丘一脈，先祖是胡漓，後來狐族全族被殺，僅剩一些在外遊玩的狐妖還活着，這些狐妖不敢以狐妖身份行走，便各自改姓，僞裝人類一直生活下來，”
“我從前一直姓李，叫李茵，直到這些年才改回胡姓，您知道嗎？”
雲渺長睫輕輕一顫，一些困惑在她這些話中，似乎要串聯起來。
周浮生小聲道:“改姓有什麼？”
胡茵正色道:“自古以來，胡家做的惡事，與我們狐妖胡家沒有任何關係，我們狐妖沒做任何傷天害理之事。”
周浮生:“……”
對哦。
自古以來，做傷天害理之事的都是胡家。
胡茵又這麼說……
“你的意思是說……”
楊薇不可思議:“自古以來做惡事的都是胡家，是想要把罪孽都放到胡家頭上！”
胡茵:“我是這麼懷疑的。”
雲渺盯着她:“你爲什麼要懷疑這個？即便作惡的都是胡家，罪孽未必就到你們頭上。”
“大人。”胡茵笑了一下，有些悽慘:“都說狐妖圓滑，其實也是，我們天生就比其他人妖多一竅，這一竅，讓我們有所懷疑。”
胡茵面色微白:“我在死後附身過來後，其實才想明白，他讓我死，其實並不是不讓我和你說這些，恰恰是借我之口告訴你，畢竟如果不是死了一回，我是真如你所想，說幾個謊話騙你的。”
因爲她真的，好恨雲渺。
狐族的滅族之災，大妖的封印，都是她一手鑄就。
偏偏她全部都忘記了。
雲渺無動於衷的看着她。
自古以來，一直有自稱胡家的人作惡多端，將罪孽轉移給胡家。
爲的什麼。
針對的是誰。
胡家跟隨在大妖身邊，那麼針對的是他。
那又爲什麼不願意告訴她。
雲渺:“你，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胡茵道:“此事一直在我心中盤旋，我告訴你是想你對此事感興趣，去找我們族長鬍漓問清楚。”
“他破除封印，已經自由，沒去找嗎？”
雲渺說的是大妖。
胡漓曾跟在大妖身邊。
胡茵沒直接回答:“你親手封印的，誰都找不到，即便是你自己。”
雲渺:“……”
原來如此。
她親手封印的，的確是找不到。
因爲她，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