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出現在黃泉時，鬼街依舊是熱鬧。
在黃泉裡，是沒有時間的。
街市一直在。
周浮生被雲渺的靈力壓着，總算沒有引來太多的目光。
但有些稍微厲害的鬼還是眼巴巴的看着周浮生。
悠悠扯扯周浮生：“你爲什麼如此誘人？”
“我也不想的。”周浮生兩手一攤。
被鬼當成食物一樣盯着，隨時有被撕成碎片的感覺還是很難受的，以免出現意外情況，他寸步不離跟着雲渺小姐。
葉悠悠還想說點什麼，目光掃到不遠處的橋上，目光忽然一頓。
魂魄徑直朝着橋上而去。
“你幹甚去？”
周浮生要去拽她，雲渺伸手攔了一下。
他們兩個跟着葉悠悠朝橋上去。
奈何橋。
黃泉水。
彼岸花。
一眼看過去，有種雲纏霧繞之感。
上了奈何橋，周浮生才發現奈何橋非常寬大。
葉悠悠到了欄杆旁邊。
黃泉之中，有船隻行駛，船隻上似乎是魂靈，有不同死態，也有不同衣着。
在邊緣，也有一隻小船。
上面坐着一個老人。
白衣白髮白鬚，他目光看着葉悠悠，對她招招手。
葉悠悠似有所感，看了一眼雲渺。
雲渺不替她抉擇：“想去便去，不去就走。”
“我想去看看，你們等我一下。”
葉悠悠飄到了船隻上。
看着眼前的老人。
“你就是文家祖爺是麼？”葉悠悠行了一個晚輩禮：“我叫葉悠悠，是葉家人。”
文家老祖上下打量她一眼。
似乎想從她身上看到故人之資，最終發現和故人相差甚遠。
葉家祖先身上都帶着俠氣與溫潤，這個葉家小姑娘身上卻有着狠厲與涼薄。
“不知你找我有什麼事情？”
“你不想爲你家人報仇嗎？”文家老祖淡淡問。
葉悠悠道：“您還不知道吧，我已經爲我葉家報仇了。”
她勾起脣，眼中有些狠意：“你們文家死的差不多了。”
文家老祖並不在意文家人的死活：“你真正要復仇的人在這裡。”
“你？”葉悠悠冷漠道：“我何嘗不知道，但我沒能力殺你。”
“你心裡倒是明白。”
“我只知道你是罪魁禍首，事實上，你們文家做的事情你都是罪魁禍首，但我還是想問，我葉家滅門究竟是怎麼回事。”
葉悠悠眼睛一點一點兇狠：“就因爲我們葉家曾是長生石的看守者？”
“不是。”
文家老祖搖頭：“只能說，怪你們倒黴。”
“我們…倒黴？”
葉悠悠不可思議的重複這兩個字。
倒黴，什麼叫倒黴。
他們憑什麼要倒黴！
她本來有個幸福的家庭，她有很多愛她的人，就因爲區區倒黴二字，葉家人都死了，憑什麼！
文家老祖點頭：“沒錯，倒黴。”
葉悠悠雙目血紅的盯着她。
文家老祖道：“孩子，你不應該恨我，你真正要恨的是你們葉家祖先。”
“當年他說長生石可以長生，騙我說他太孤獨了，我一時糊塗摸了長生石。”文家老祖說到這笑了一下。
他是真對長生沒興趣。
他只是想多陪陪好友。
那年他們初成爲鄰居，他是窮酸書生，因爲無人懂他而鬱鬱寡歡，可新來的鄰居知曉天文地理，懂得詩詞歌賦，他們二人逐漸成爲好友，打發寂寥人生。
他只是想多陪陪他。
長生石怎麼就認主了。
他怎麼就死了。
這件事他百思不得其解。
所有人，包括黃泉這邊都告訴他，這是他的算計。
他不信。
好友之間，何談算計。
他不惜成爲黃泉的一把刀，就想他回來，替他解惑，這麼多年了，他始終不回來。
所以殺葉家人，也是想逼他回來。
葉家人倒黴，倒黴在他一時興起。
“他混蛋，他騙你，你去死去找他啊，殺我們算怎麼回事！”葉悠悠手指用力掐着自己，讓自己不要哭：“我和我家人做錯了什麼！”
“孩子，你還沒明白。”文家老祖道：“如果不是我被騙，現在得文家就是你們葉家。”
葉悠悠突然不知道說什麼。
他說的對嗎。
不對。
是他一念之差，改寫了結局。
他說的錯嗎。
似乎也不是。
葉家祖先的確虧欠於他。
好像說來說去，只有倒黴二字最合適。
倒黴二字，才能把說不清道不明的糾纏恩怨說的那麼平和，那麼突然，那麼冷漠。
葉悠悠失去了質問他的勇氣。
這是一場不平等對話。
她什麼也不想說，什麼也不想聽。
她要離開。
葉悠悠準備離開，在轉過身繼續道：“你可以現在殺了我，如果你不殺我，以後我遇到文家人，依舊會殺了他，如果我有能力，我也會殺了你。”
文家老祖：“歡迎。”
“請等着。”
在仇恨面前，沒有對對錯錯。
文家人殺了葉家人。
她就有權爲家人報仇。
她不想講理，不想去聽誰對誰錯，她纔不聽，她過得已經夠慘了，她的人生已經夠黑暗了，憑什麼還要當個講理的人。
罪魁禍首是文家老祖。
那文家每一個人都有罪。
悠悠離開了船隻，上了岸，走到了雲渺身邊，看到雲渺，那股寒意和戰慄才逐漸緩和。
她覺得雲渺這個人冷冷的，也挺目中無人的。
但只要看到她，都挺安心的。
“他年紀大了。”葉悠悠指着腦袋:“這裡有問題，不說了，不說了，走嘍。”
她掩飾的垂下紅彤彤的眼。
雲渺和周浮生也當做沒有看到。
文家老祖看着悠悠離開，慢慢的，船隻往下沉。
無數枯骨手爭先恐後向他抓來。
這黃泉河下，厲鬼萬萬千千。
無論怎麼撕，文家老祖都死不了。
這種詛咒也挺可怕的。
文家老祖嘆口氣。
他死不了，也不能死。
他還要等他的魂靈歸位，問一個答案。
周浮生和悠悠率先出的鬼門關，
雲渺在踏出鬼門關之前，忽然轉過身，
看向無邊無際之地，偶爾高聳的大樓。
每一個上面，都有黃泉之主。
從她踏進來開始，每一個上面都有一雙目光盯着她。
雲渺無聲道:等着。
等着。
這兩個字，足夠他們日夜難安了。
鬼門關之外有一處攤子。
攤子裡面坐滿了魂靈。
送飯爺爺在廚房忙碌的煮飯，時不時端出來一碗，放在桌子面前。
坐在桌子面前的魂靈們看着香噴噴的面都不敢吃。
他們不敢碰，害怕碰了陰間的食物就回不到陽間了。
楊薇也不吃。
她不挑食，只是大家都不吃，她也不好意思吃。
更何況，這些玄門之人好像誤會了什麼。
大概是誤會她是非常厲害的人，一個個都滿含期待的盯着她。
好嚇人。
“楊薇。”周浮生一出來就擡起胳膊大喊。
楊薇一眼看到從裡面出來的雲渺。
雙腳一使勁，整個人像個小燕子飛到了雲渺面前。
雲渺看了她一眼，又低頭，看了看手心。
她的掌心中有點點碎魂。
她有些皺眉，感覺這碎魂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