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長恭睡了很久。
雖然是在迷糊的疾病中,但這也是長恭這兩年睡得最舒服與安穩的一夜。
醒來的時候,長恭是敞着胸膛的。地上還有一些燒剩下的灰燼,聞了聞,是艾草。
“懂得還是挺多啊。”摸了摸下巴,長恭有些無奈。其實他也是很好學的,可惜沒有好的老師啊。至於以前學的什麼中醫穴位按摩,因爲基礎功夫不紮實,已經忘的七七八八了。
“醒了?”
公孫冷雨從外面回來,帶了一些野果。
長恭目光呆滯的看着她:“今天的她,怎麼有點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了呢?
愣了半天,長恭恍然大悟:她摘下了斗笠和麪紗。
摸了摸下巴,長恭感覺到自己的力量竟然出奇的好,趕忙湊過去:“那個,冷雨。”說完又覺着不合適:“公孫,冷雨。你給我吃了什麼藥,怎麼這麼好使。你教教我唄?”
公孫冷雨冷眼看着他,沒有說話。
“怎,怎麼了?”長恭有點結巴。
公孫冷雨看了他一眼,繼續幹手底下的活。
“這是幹嘛?”長恭有點疑惑。
“編織衣服,我們要在這裡生活幾個月了。”這次公孫冷雨倒是沒有不搭理他,而是低頭說道。
“我剛纔跑了一趟京城,發現城裡已經掛了你們的通緝令。魏國已經封鎖了,我們想走,也出不去。不知道什麼時候纔可以走,所以我們要在這裡做好準備過下去的東西。”
“那你又沒有被通緝,你幹嘛在這裡?”長恭語氣有點低落。
“說了封鎖了聽不到嗎?”公孫冷語眼睛一瞪,語氣瞬間高了幾分。
“哦。”
長恭點了點頭,心裡卻有些竊喜。他其實是有點害怕公孫冷雨突然離開的,一個人生活在深山裡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氣。可是他卻忘了,他的心裡並沒有公孫冷雨的位置。所以後來,他也根本沒有想象到自己給這個女孩子帶來了怎樣的傷害。
和公孫冷雨一起編織了一套草衣,替換了原來的衣服。兩個人,便開始打造現在的環境。
長恭的心裡有些壓力,但是並不是很大。
後世的教育告訴他始終要做一個好人,雖然現在被通緝,但是也並沒有影響他的本心。在他心裡,他只是陷入了陰謀中,無關好壞。後來,他一點一點改變,在漩渦中廝殺,依舊堅持自己的本心。但是,再也找不回那個單純的自己了。
“這算不算是,我們的一個家呢?”長恭心裡暗暗的想着,不僅有幸福感油然而生。
以前的時候,他特別想要這樣一個家。
可是生活太難,房子太貴,他根本負擔不起。現在,變相的有了這樣的一個“窩”。是不是老天爺,再用別的方式彌補自己以前的缺失呢?
也許幸福本就常在,只是沒有感覺到幸福的人罷了。
佈置好居處,野外生存的第一要領就是要佈置陷阱。挖了很多坑,填滿了削的鋒利的粗壯木頭。拉了吊繩,繫了釦子,一踩就會被高跩而起。
這期間的所有佈置,都由公孫冷雨一個人完成。長恭在一旁看着,大開眼界,急忙在心裡記下各種陷阱的佈置。
做這種事必須謹小慎微,不得有一刻的放鬆。因爲人,極有可能死在自己佈置的陷阱下。甚至於,死於自己佈置陷阱下的人遠比誤入陷阱的人多。
想要做好這樣一個“家”,不是一天兩天可以做到的。
夜晚。
長恭和公孫冷雨睡在同一個山洞。
說實話,孤男寡女,對於公孫冷雨以後的名聲是沒有好處的。只是讓長恭不明白的是,這不是電視劇小說,一個公主,怎麼可以如此的任性?
此時她就在離自己十幾米遠的地方,如果自己對她有什麼不軌之心…
搖了搖頭,將胡思亂想壓下,趕忙睡覺。
公孫冷雨睜開眼睛,一片黑暗中可以看到剛剛翻到下去的身影。只是,她的心中卻無悲無喜。
她是別人眼中擁有一切的小公主,是父王無論她怎麼嬌縱也會包容的掌上明珠,是生下來就擁有一切的“天之驕子”。
所以此時的“她”,好像把路給走沒了。但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的“路”,不正是剛剛開始嗎?
閉上眼,她並沒有擔心什麼別的。
如果要走,其實他們兩個怎麼可能逃不出去呢?但是他們兩個都默契的沒有提這件事。也許,在經歷過一些事後他們都需要短暫的休息。他們都需要,一個心靈的港灣。
第二天。
雨停了,山裡的道路開始變得泥濘起來。
長恭站在山坡上,看着四周。這裡的環境已經足夠隱蔽了,但是看起來總是缺少一些安全感。
“對了,山坡。”
旁邊的植被極端的茂密,只有這裡顯得光禿禿的。很顯然,這裡是一塊盆地。如果這裡也能充滿植被的話?
“那麼一定要留出生活區。”打了個響指,便將公孫冷雨叫了過來。兩個人,在一起商定一些細節。
在山洞前面,搭建一個草棚,用來做飯。既能夠保證防雨,又能夠保證無煙。
然後便是大批植被的移植,還好的是這山裡有很多長的一米多高的草,盆地裡又有樹木。所以,可以很容易的搭建一些掩人眼目的屏障。
接着,便是生活區的構建。
盆地,便是天然的儲藏室。兩個人用鐵劍挖了很多坑,用木墩鑿實。至於工具,全靠公孫冷雨劍盒裡所帶的武器。
所有武器,均是皇家上等作坊出品。但是最讓長恭在意的,是裡面一把叫做“龍穎”的劍。當時他用手指摸了一下劍鋒,瞬間被劃破。但是鮮血,竟然順着劍的銀芒滲透了進去。
很顯然,這把劍飲血。
這也成爲了他們製造工具的利器。
長恭默然,這麼好的東西實在是有些被“糟踐”。但是公孫冷雨眼皮都不帶眨一下,毫不在意。兩個不同出身,不同地位,不同經歷的人就這樣湊在一起。彷彿前世就已經認識一樣,沒有防備沒有警戒。
竟然顯得十分的融洽。
下午,兩個人用木頭在地面打造了兩張牀放到山洞。雖然堅硬,但他們不用再睡冰冷的地面了。
打造完牀,整個山谷盆地便有了一個整體的骨架。爲了防備野獸出沒,又設置了很多的陷阱。接下來,便是食物了。
這山間有很多動物,有河流魚羣野果。食物倒是不缺,甚至他們可以抓來養殖或者用野果做成野果乾什麼的。但是果子好摘,小動物和魚沒什麼太好的辦法捕捉啊。
長恭懂得如何製造魚網,但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兩個人一下午,逛了整片山脈很大一部分,但是也沒有找到合適的東西。
夜間,兩個人又回了山洞。
這裡由於外面設置了用來隱蔽的植被,所以顯得更加黑暗了。本來想點起火堆,但是剛下過雨的山間到處都是溼潤的,柴火根本沒辦法點着。所以兩個人只能在黑暗裡,靜靜的發呆。
長恭閉着眼睛,腦子裡在胡思亂想。在這個娛樂方式很質樸的年代裡,人們很顯然有更多的時間去傾聽自然的聲音,也有更多的時間去聆聽自己內心的聲音。
所以,當長恭沉浸在過去之中時,過去的一切都已經變了樣。那些艱難,似乎都變得十分的美好。那些人性,彷彿都成爲了自己的青春。腦子裡,除了沉澱下來的領悟,和未褪去溫度的熱血,什麼也沒有。
“以前讀青春小說的時候,裡面的一切東西似乎都是美好的。窮的叮噹響的錢包,沒辦法實現的夢想。小說裡,那唯一剩下幾塊錢路邊攤的那一碗麪,似乎極端的誘人。”
原來,那都是歲月沉澱下來的青春啊。
不管好壞,那都是我們的青春。只是,爲什麼那面裡,要加滿醋呢?
長恭睜開眼,有些不明白。
“高長恭。”
就在剛把眼睛睜開的一瞬間,一聲喊聲在耳邊響起。一瞬間,彷彿還是在夢裡,那幾十塊一晚的青旅。還有,那個一直陪伴在自己身邊的人。
他知道,越是艱難,過去就越會被美化。
“嗯?”
“你…有家人嗎?”公孫冷雨似乎有些遲疑。
“有吧。”長恭點了點頭。前世肯定是有,但是這一世嗎,不確定。應該,也是有的吧。
他沒有問“怎麼了”。因爲在他心裡,對於公孫冷雨的處境也明白一二。沒有什麼矯情與造作,這是現實。這是沒辦法的事,是壓在每個人身上的沉重。
人,生下來就是要受苦的。
長恭想起了自己的便宜師傅“老乞丐”,自己似乎又有些懈怠了。可是當初走的路真的對嗎?不管對不對,太慢了啊。
想要成長,還得是在生死之戰中磨練。
這個世界的水很深啊,一山更比一山高。他真的不知道,如果自己是蘭陵王,怎麼在這個能人輩出的年代打出自己的勇猛。
邙山之戰,在這個如此裝備精良的世界,真的可能嗎?
他不知道,順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