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嘴巴里咬着菸捲,面帶微笑的看着正在大口吃麪的鄧小魚。
“慢點吃,不夠還有。”李浩說道。
鄧小魚呼哧呼哧扒完碗裡的面,抹了一把嘴,嘿笑說道,“浩子哥,我覺着還能吃一碗。”
“再來一碗麪。”李浩一擡手,喊了一句。
夥計上來收走了三個大黑碗,又端來一碗麪。
鄧小魚呼哧呼哧吃完麪,抹了抹嘴巴,摸了摸肚皮,滿足的嘆了口氣。
“你小子,也是識字的讀書人,看着斯斯文文的,卻是比那扛大包的還能吃。”李浩笑着說道。
“沒辦法,天生大肚子。”鄧小魚不好意思的笑了。
“剛纔交代你的都記住了。”李浩問道。
“咱小魚做事,浩子哥你就放心吧。”鄧小魚拍着肚子說道,“小魚別的沒有,就是機靈。”
“機靈點。”李浩叮囑說道,“要是出了紕漏,弄不好會丟掉小命。”
“嗯。”鄧小魚收起玩笑脾氣,用力點了點頭。
……
石原診所。
鄧小魚有些緊張的東張西望。
“這位先生,不必緊張,手術消除痦子,對於我們診所來說是非常小的手術,不會出問題的。”護士看到病人緊張的樣子,寬慰說道。
“這可是在眼睛下面動刀子,我能不緊張嗎?”鄧小魚搓了搓手,說道。
“怎麼了?”石原悠倖進來,看了鄧小魚一眼,問護士。
“這位先生要弄掉眉眼下的這顆痦子。”護士說道,“他擔心會傷到他的眼睛。”
石原悠幸看了一眼鄧小魚左眉眼下的痦子,微笑說道,“這位先生,你儘管放心,這種手術對於我來說是小兒科,根本不必擔心。”
“你說的倒是輕巧,這可是眼睛下面啊,要是出了問題,我眼睛瞎了可怎麼辦。”鄧小魚沒好氣說道。
說着,他嘟囔着,“要不是那算命都說我這顆痦子擋我財運,我纔不……”
“儘管放心。”護士勸說道,“石原博士是東京帝國大學的醫學博士,這種手術對石原博士來說,是小菜一碟。”
“還是算了,我還是去齊民醫院問問吧,那可是大醫院。”鄧小魚起身說道,“也不知道你們做沒做過眼睛下面的手術,我還是有點擔心。”
……
“這位先生儘管放心,這種眼睛下邊的痦子,我們診所做過的。”護士看到鄧小魚要走,急忙說道。
這人在診所外邊猶猶豫豫,是她招攬來的,要是在診所做手術,她是有提成的,自然不願意放走鄧小魚。
“真的做過?也是左眼睛下面有痦子?”鄧小魚不相信,問道。
“做過,那人是右邊眼睛下有痦子,比你這個還接近眼睛呢。”護士趕忙說道。
石原悠幸咳嗽了一聲,瞪了護士一眼。
“那好吧。”鄧小魚似乎是鬆了一口氣,他看着石原悠幸說道,“醫生,你可得仔細點,我眼睛不能有事。”
石原悠幸對於這個病人的絮絮叨叨似乎不太高興,他板着臉對護士說道,“準備手術。”
……
翌日。
“駕駕駕!”小芝麻騎在爸爸的脖子上,拍打着爸爸的肩膀,驕傲的像是小將軍一般。
“帆哥。”浩子進來了。
“浩子來了。”程千帆將小芝麻交給白若蘭,衝着浩子點點頭,“書房說話。”
“芝麻。”李浩從身後拿出糖人,遞給小芝麻。
小芝麻高興的一把抓過去,還不忘記向浩子叔叔說了聲謝謝。
小寶在一旁,揹着手,咳嗽了一聲。
“你這小囡,還能少得了你的。”李浩笑道,又變戲法一般從身後拿了一顆糖人給小寶。
“謝謝浩子哥。”小寶美滋滋的舔了一口糖人,眯着眼睛說道。
……
“這麼說,池博超正是在石原診所做的痦子手術。”程千帆沉吟道。
“八九不離十了。”李浩點點頭,“那個護士也說了,是右邊眉眼下的痦子。”
他對帆哥說道,“帆哥,現在即便是能確定池博超就是在石原診所做的痦子手術,沒了痦子的池博超,更加難找啊。”
“急什麼。”程千帆輕輕搖頭,說道,“以前我們找不到池博超,是根本沒人見過他,現在最起碼我們知道有人見過他了。”
“帆哥的意思是綁了那石原悠幸?審問他?”李浩想了想,說道。
“不妥。”程千帆搖搖頭,思忖說道,“這石原悠幸極可能和日本特務組織有些關聯,而且,這是日本人,綁了石原悠幸,很可能打草驚蛇。”
說着,他看向李浩,“那個護士叫什麼名字?”
“劉二鳳。”李浩說道,他思索着,“那就綁這個護士,她也見過池博超。”
程千帆看着李浩,示意浩子大膽繼續說。
“這個劉二鳳家裡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因爲要養活弟妹,幹活賣力,也比較貪錢。”李浩說道。
程千帆微笑點點頭。
有弟妹,疼愛弟妹,這是軟肋,好控制。
貪財,說明可以收買。
“事情做的漂亮些。”程千帆叮囑李浩說道,“注意做好保密工作。”
“明白。”
……
這一日,劉二鳳下了班,去米店買了兩斤米,愁眉苦臉的朝家趕。
米價又漲了,不到半年時間,米價都是原來的八倍了,這日子愈發艱難了。
也就在這個時候,幾個人騎着洋車子從她的身邊經過。
忽然,幾輛洋車子將她圍住了。
劉二鳳緊緊地握住手中的米袋子,驚慌失措的靠在牆角。
“劉二鳳。”蒙了面的李浩一隻腳踩在地上,看着劉二鳳說道。
“我,我沒錢。”劉二鳳結結巴巴說道。
幾人哈哈笑起來。
“劉二鳳,有事情問你,跟我們走一趟吧。”李浩說道。
劉二鳳一發狠,推倒了面前的洋車子,就要跑,就看到黑洞洞的槍口對準自己,她嚇得兩腿發抖,不敢動彈。
“跟我們走一趟,有事情問你。”李浩說道,說着,丟了一個布袋子在劉二鳳的面前,“識相的,乖乖聽話,這是賞你的。”
劉二鳳彎腰撿起布袋子,打開來看,是白花花的大米,她掂量了一下,至少有五斤米。
這五斤米似乎給了這小姑娘莫大的勇氣,她點點頭,“好,我跟你們走!”
……
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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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巷。
“莫老師,下班了啊。”趙二垚與新鄰居打着招呼。
“下班了。”喬春桃微笑點頭,“趙先生忙着呢。”
說話間,推門進了家門,喬春桃反手關了門。
他站在門後,傾聽着門外的動靜,確認沒有異常。
“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晚?”夏小穎問道。
“去林先生家裡,幫他修了二胡。”喬春桃說道。
他壓低聲音問道,“家裡怎麼樣?”
“一切正常。”夏小穎說道,“有警察局的人上門登記,我按照你交代我的做了登記。”
喬春桃點點頭,他看着身懷六甲的妻子,眼眸中有了一抹溫柔,“南京羣敵環伺,是我拖累你了。”
“夫妻本一體,虎哥說這話就見外了。”夏小穎莞爾一笑,桃哥現在化名莫懷虎,擅長樂器,在一個學校找了個聲樂老師的工作。
“更何況,家國淪喪,虎哥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夏小穎說道,“我願意的。”
喬春桃蹲下來,貼在妻子的肚皮上,傾聽胎動,他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寧靜。
“情況很糟糕嗎?”夏小穎問道。
“敵人很狡猾,形勢比我所預料的還要糟糕。”喬春桃坐在妻子身旁,說道,“我懷疑敵人可能查到了什麼,所以,短時間內,很難確定南京站這邊是否有人有問題。”
“慢慢來。”夏小穎說道,“這種事急不得的。”
桃子就笑了,他想起妻子本是風風火火的脾性,自從知道他的身份後,竟而變得這般謹慎,不禁感嘆不已。
“我不在家的時候,周圍的鄰居你要多留意。”桃子叮囑說道,“我們首先要確保身邊沒有隱患。”
“我曉得的。”夏小穎點點頭。
……
“如果我們查到你撒謊了,不僅僅是你,你的的弟弟妹妹,沒一個能活着。”李浩冷冷說道。
“我保證,都是真話。”劉二鳳趕緊說道。
這些人問她之前在石原診所做右眉眼下邊痦子手術的那個男人的情況,她將那人的相貌描述了一番。
“希望如此。”李浩點點頭,說道。
“昨天來診所做左眉眼痦子手術的,也是你們的人?”劉二鳳忽然問道。
李浩的眼眸頓時散發殺氣,他拿起短槍,槍口對準劉二鳳,“姑娘,你很聰明,不過,聰明勁沒有用對地方。”
“如果我能幫你們找到那個人。”劉二鳳面對黑洞洞的槍口,強自鎮定,“你們能給我什麼好處?”
李浩驚訝的看着面前的姑娘,他是真的沒想到這個普通的姑娘,竟然有這般不普通的一面。
“姑娘,看來你並不簡單啊。”李浩沉聲道。
“我就是一個普通人,一個努力活着的普通人。”劉二鳳說道。
……
李浩看着劉二鳳,“你說你能找到那個人?”
“我後來見過那個人。”劉二鳳說道。
“在哪裡見過?”李浩立刻問道。
“我要五個大洋,還有二十斤米。”劉二鳳說道。
李浩沒說話,就那麼冷冷的打量着劉二鳳。
“你不怕?”李浩揚了揚手中的毛瑟短槍。
“我更怕一家人餓死。”劉二鳳咬了咬嘴脣,強壓驚恐,說道。
“有膽量。”李浩點點頭,“你的要求我可以答應,現在可以說了吧。”
劉二鳳不說話,就那麼看着面前拿着槍口指着自己的男人。
李浩笑了笑,從兜裡摸出五枚大洋,一個一個的排在了桌子上。
劉二鳳無視短槍,就要上前拿錢。
李浩槍口動了動,輕輕搖搖頭。
“我遇到那個人帶着太太在一個麪館吃麪。”劉二鳳說道,“那個女人我以前見過。”
“在哪裡見過?”李浩立刻問道。
“我可以帶你們找那女人。”劉二鳳說道。
李浩笑了,這個劉二鳳很有意思,很聰明的姑娘。
咬死了要帶他們找那個女人,這一方面在強調其作用,擡高自己的價值,同時也在保護自己,避免被滅口。
“好。”李浩點點頭,丟了一枚銀元給劉二鳳,“這是定金,幫我們找到那個女人,我再給你剩下的銀元,另外再給你三十斤大米。”
……
劉二鳳握緊銀元,看着面前的蒙面男人,“你們不怕我回去告密?”
說出這話,她自己卻是嚇得發抖,意識到自己不該說這話。
“不怕。”李浩搖搖頭,“先不說你不知道我們是誰,要是我出了事,你的弟弟妹妹,都會死。”
劉二鳳點點頭,“我對誰都不會說的,你們放心,我只想活下去。”
似乎怕對方不相信,劉二鳳又說道,“我大哥是國軍教導總隊的,在四年前殉國了。”
“爲什麼說這個?”李浩皺眉,問道。
“我們家和日本人有仇!”劉二鳳說道。
李浩驚訝的看着劉二鳳,這個姑娘竟然猜到了他們的身份?
他深深地看了劉二鳳一眼,點點頭,“明天你請個假,帶我們找人。”
劉二鳳點點頭。
“不要玩花樣,我們的人會盯着你家。”李浩說道。
劉二鳳又是點點頭。
……
第二天,早晨。
李浩開車送帆哥去巡捕房,他向帆哥彙報情況。
“有點意思。”程千帆微微一笑,“如果這姑娘沒問題的話,這個普通的姑娘可比你當初要聰明多了啊,浩子。”
“帆哥是看上了這劉二鳳?”浩子問道。
“這種事,既然沾染上了,就很難脫身了。”程千帆淡淡說道,“是個好苗子,甄別一下,沒有問題的話,就發展進來。”
“明白了。”李浩點點頭,“我今天安排鄧小魚帶着她認人,她見過鄧小魚,不會引起外人注意。”
“做好保護工作。”程千帆說道,“雖然這姑娘有問題的可能性不大,還是要以防萬一。”
“明白。”
“你要注意,不要以真面目見她。”程千帆叮囑說道。
“我曉得的,帆哥。”李浩說道。
“查一下劉二鳳的底細。”程千帆想了想,又吩咐說道,“另外,石原診所那邊,安排人暗中盯着。”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