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鷺打出一道印記, 附在孕婦手腕上,只見她手一鬆,那個男人軟倒在地。
孕婦再次伸手去抓那個男人, 白鷺喝止住她, 勸說道:“背了殺孽, 會被打入十八層地獄受盡苦難, 百年後方可投胎。”
孕婦沒有絲毫遲疑, 依舊牢牢地抓住男人的脖子,眼中是無盡的恨意。
眼看着男人只剩最後一口氣了,白鷺終於丟出一根散發着瑩白光芒的細線, 困住孕婦,拖到一邊, 這是他最新創造出的一種招式, 對付鬼怪非常好用, 細線沒有實體,是靈力凝結而化成。
孕婦仇恨的視線轉向白鷺, 他在心裡嘆了口氣,說:“他身上欠的債,就由我們活着的人來清算。”
孕婦一愣,身上濃重的黑霧變淡了些,下一刻, 她低頭看向丟在腳邊的垃圾袋, 竟然嗚嗚哭泣起來, 血紅色的眼淚從眼角滑落, 滴落在血肉模糊的幼小肢體上。
嬰兒的魂魄很脆弱, 在肚子裡的時候能感受到母親對她的愛意,因此沒有生成怨氣, 失去生命時就離開了人世。
“她已經去投胎,很快就會有擁有新的人生,你不必太難過。”白鷺安慰道。
孕婦身上的黑霧徹底消散,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這是一個心善耳根軟的鬼。
屋內的女人一直躲在角落不敢出來,倒在門口的男人被白鷺五花大綁地拎起來。臨走前,承影擡眼看向屋內,恰好與女人的視線相接,她姣好的臉蛋上閃過一絲愕然,顯然是認出了承影的身份,嘴巴微張想要開口叫住他,喉間的嗓音還沒發出來,她突然白眼一翻倒在了光潔的瓷磚地板上。
承影不着痕跡地動了動小指,淡漠地跟上白鷺的步伐。
這男人身上背了不止一條人命,白鷺見到他的第一眼心裡就有數了,正是因爲他身上濃重的煞氣激發了血糊鬼的怨氣,走廊上纔會有那麼多的黑霧。
白鷺決定先把殺人犯送去警局,王楓因爲急着見楊晨晨,就跟着孕婦先去她家,於是兩成兩路走。
殺人犯的個頭很大,白鷺一手提着不太方便,乾脆把他扛到身上,承影攔下他的動作,接過殺人犯,“我來提吧。”他比白鷺高了大半個頭,輕輕鬆鬆就拎起大漢。
警察局裡24小時都有人值班,他們提個人上門動靜實在太大,把幾個值夜班的小夥都吸引了出來。
“發生什麼事?怎麼把人綁起來了?”一個刑警走上來問,看他肩頭的徽章,是現場幾個人裡職位等級最高的。
承影一進門就將大喊隨手丟到了地上,大冬天的大漢身上只套了一件背心,貼着冰冷的地面,冷得瑟瑟發抖,嘴脣泛紫。
白鷺出示了自己的不科學部門員工證件,“這人是殺人犯,刑警同志,你們可以查查看最近幾年有沒有懸而未解的命案,他身上背了四條人命,另外,去年十一月份的時候,他把一個人撞成重傷逃逸了……”
細數了一遍大漢的罪名,白鷺忍不住踹了他一腳,真是禽獸不如。
刑警急忙伸手製止,他疑惑地來回打量白鷺和承影,問:“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既然是懸案,你怎麼能確定就是他殺的人?還有你剛纔那個證件,我從沒見過,如果你拿不出有力的證據,我就要以擾亂公安秩序的名義拘留你們了!”
又是一個不認識不科學部門證件的,白鷺忍不住皺眉,現在是凌晨三點,公安局局長肯定不在局裡,這得怎麼證明……
“跟他囉嗦什麼,人送到就行,如果他被釋放了。”承影冷酷地一腳踩在大漢胸口,“我就直接讓他消失。”
大漢本來就被凍僵了,這會兒抖得更加厲害,褲衩上突然溼了一片,一股騷味在辦公室裡蔓延開。
在一邊湊熱鬧圍觀的年輕刑警們紛紛一臉嫌棄地往後退開幾步。
白鷺明白承影口中的消失是真的消失,連魂魄都消散的那種,他低頭瞥了眼大漢的狼狽模樣,點頭同意,“對,沒什麼好證明的,你自己找局長問問不科學部門就會清楚怎麼一回事,我們還有事,先走了。”
兩人的步伐飛快,幾乎一秒鐘的時間,就離開警局消失在街頭,刑警匆忙追出來連個人影都沒摸到。回到辦公室蹲地上跟大漢大眼瞪小眼老半天,大漢也不掙扎解釋,他已經被承影的話嚇尿了,熬了大半宿終於忍不住噼裡啪啦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犯的事兒都供了出來。
刑警越聽面色越嚴肅,到後面乾脆叫了幫手一起錄供詞,還讓人專門找出往年沒有破獲的重大案件。
警局後半夜裡燈火通明,人影來回晃動,今晚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
孕婦家中,她婆婆還沒醒,被搬到臥室的牀上了,她老公沒了小腿,攤在牀上,瘦削的面龐上是刻骨的悲傷與隱忍的憤怒。夫妻二人互相凝望着默默流淚,看得見碰不到,這大概是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吧。
“時間不早,再拖下去會對魂魄造成損害,人死不能復生,你還是今早去投胎吧。”白鷺勸道。
活人與陰魂待在一起,會爲雙方帶來各種問題。
孕婦轉頭望了眼窗外的天色,又回過頭來看着自己的老公,痛哭道:“是我對不起你,爲了省幾個錢,把自個命都搭了進去,以後你的日子可該怎麼過……”
沒了老婆孩子,自己是個殘疾人,上頭還有一個古板的老母親,往後的日子隨便想想都十分難捱。男人用力抹了把眼淚,哽咽着說:“你安心去吧!生前就被我拖累,難道連做鬼都要讓我難過嗎!快走吧!”
生離死別的場景觸動人心,楊晨晨撲在王楓懷裡大哭。
天快亮時,孕婦終於同意離開。白鷺燃起往生符爲她超度,只見她的身影漸漸化作透明,最後消失不見。
攤在牀上的男人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哭聲中溢滿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