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章
第二天一早, 劇組所有人聚集到村口的一塊空地上。
這一塊地地勢平坦，也沒有樹木花草，光禿禿的一片, 覆蓋着厚厚的積雪。後勤人員人手一把鏟子, 把雪給鏟乾淨, 清理出地面後襬上四方桌和長條凳, 桌上蓋了紅布, 紅布上放置着幾樣祭拜用的貢品，最中間的大豬頭格外醒目。白鷺看着死不瞑目的豬腦袋，跟着羣衆們一起拜了拜。
導演、製片人還有幾個主演都一一上去點香。
元一就站在承影邊上, 兩人手中都捏着三炷香，往香爐裡插, 白鷺在人羣外圍不着痕跡地打量着元一, 只能看到他的後腦勺。
這位白先生的身高實在有點不過關, 好在長着一張耐看的臉和一副好嗓子，演技也很有靈氣, 否則還真難在這個小鮮肉遍佈的娛樂圈混出來。
開機儀式結束後，大家就馬不停蹄地往昨晚美術組佈置好的場景趕去了，也不遠，走路十來分鐘的路程。雪積得厚，開車不方便, 除了需要運載大型道具的工作人員, 大家都乾脆步行過去。
小河去領了三分早餐, 肉包子配豆漿, 遞給白鷺和承影, 三人一邊啃着包子，一邊墜在大部隊後面, 慢吞吞地走着。小河猛吸了一大口豆漿，“咕咚”一聲吞下去，壓着嗓子一臉神秘地說：“我發現這個村子有古怪。”
“什麼古怪？”白鷺問。
小河回頭往村子裡的方向看了一眼，說：“我早上去轉悠了一圈，這村子裡的原住民很少，只有幾個上了年紀的大爺大娘，還有幾個年輕媳婦，小孩和年輕男人一個都沒有。”
白鷺把最後一口包子塞進嘴裡，臉頰被撐的鼓起來，含糊不清地說：“男人出去打工掙錢了吧，小孩肯定在外面上學啊，這個村那麼小，連個學校都沒有，現在不都普及義務教育了嘛，估計把小孩給帶城裡學校去了。”
小河搖頭晃腦地說：“肯定沒那麼簡單，我有預感，這村子絕對有問題，恐怖片裡都是那麼演的！”
一直提着早餐沒吭聲的承影側過頭看了他一眼，從鼻腔裡發出一聲冷冷的冷笑：“呵。”
小河不知道自己哪句話惹到了前輩，立馬把臉縮回圍巾裡，再不敢吭聲。
幾句話的功夫，拍攝場地到了，承影去化妝間做造型，小河和白鷺在一邊的椅子上坐着等，接下來幾乎就沒他倆什麼事了，只要幫忙看着承影換下的衣服就好。
這個化妝間是專門給兩位主角隔出來的，其實就是個車廂，可移動，裡面還裝了空調，暖烘烘的，劇組裡有好幾個這樣的車廂。元一坐在另一個位置上，閉目養神狀，化妝師正在往他臉上塗粉底。他看起來格外怕冷，在空調房裡還裹着厚厚的羽絨服和毛絨圍脖，手裡還捧着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
今天的室外溫度可比昨晚上要高多了，3°到零下-2°，還出了大太陽，沒有風，基本上還在普通人可以忍受的範圍內。他一個會制符的修士，沒道理會冷成這樣啊……
白鷺一時想出了神，目光留在元一身上忘了收回來，元一突然睜開眼，透過鏡子，看了他一眼，眼中似乎有淺淡的笑意一閃而過。白鷺沒想到偷看被抓個正着，尬尷地回了一個笑，挪開視線。
化好妝換好戲服，演員們就開工了，白鷺和小河換了個地方，繼續坐着。因爲電影是現場收音，所以拍攝場地內必須保持絕對的安靜，閒下來的工作人員全都躲進車廂裡取暖去了。元一有三個助理，兩個女生一個男生，也坐在另一邊的臨時棚子裡等待自家演員，爲了在演員下戲的時候能及時送上各種取暖設備。元一的經紀人似乎沒有跟過來，白鷺依稀記得對方的經紀人是個愛畫大紅脣的女人，據說言辭很刻薄，在圈內頗有地位，江湖人稱紅姐。
估計紅姐手下明星多，事也多，沒時間跟着跑來看着演戲。白鷺不由想到自己，整個公司就三個人，跟個皮包公司似的。
唉。
忙碌的時候時間過的飛快，白鷺圍觀承影和元一拍戲，也覺得時間過的飛快。這個角色彷彿是爲承影量身打造，幾乎就是他本色出演，白鷺不得不感嘆不愧是錢導，選角眼光獨到。電影中兩位主角一開始是敵對方，元一把對承影的敵意演繹的惟妙惟肖，白鷺恍惚間都覺得這倆人是真有仇了。
中午導演宣佈停工三十分鐘，吃飯時間，小河早就吭哧吭哧跑回村裡領了三人份的盒飯回來，一邊放下盒飯一邊說：“劇組哪兒請的大廚？那紅燒肉的香味，饞的我胃都開始叫了，太香了！”
三人窩在棚子裡吃飯，白鷺起身把掀起來的擋風布放下來，倒不是怕冷，飯容易涼。
盒飯還挺豐盛，兩葷一素一湯，營養均衡，色香味俱全，還送了一小勺開胃酸蘿蔔。白鷺吃得停不下來，湯汁都喝的一乾二淨，他拿溼巾擦掉嘴角殘留的紅燒肉醬汁，肯定地說：“這廚師絕對是錦鯉酒店的！和上次公司慶功宴吃過的紅燒肉一個味兒！”
小河羨慕地說：“老大都沒帶我去錦鯉酒店吃過。”
承影一直安靜地坐在一邊吃飯，動作優雅閒適，一點沒有別人的匆忙，他一中午都沒說一句話，雖然表情看起來和往常並沒有什麼不同，但白鷺還是敏銳地覺察到了，他似乎心情不好。
誰又惹到劍靈大人了？白鷺摸不着頭腦，從兜裡拿出個蛋黃補丁，因爲氣溫的關係布丁已經有點兒硬了，用勺子挖不開，白鷺偷偷用靈力把它融解，丟給承影，語氣有點狗腿：“橙子，吃布丁。”
橙子這個暱稱被粉絲暴露給承影之後，白鷺就乾脆豁出去，天天掛在嘴上喊着，承影也沒反對，默認了這個稱呼。
這會兒承影剛吃完飯，還有五分鐘時間又得去拍戲了，他低頭看着白鷺手上的小布丁，頓了一下，拿了起來。剝開蓋子，他看向白鷺，白鷺立即遞上小勺子，承影接過去挖了一小塊放進嘴裡，一早上都冰塊似的眼神，終於有了融化的跡象。白鷺在一邊默默看着，暗搓搓地想，雖然橙子和小勺子的畫風很不搭調，但是還是蠻有反差萌的。
下午的拍攝工作開始了，白鷺肚子有點不舒服，跟小河說了一聲後往村子方向跑。他經過村口的時候注意到幾個穿着老舊花棉襖的年輕婦人，應該就是小河說的年輕媳婦，聚在早上他們做開機儀式的空地上，正圍成一個圈，嘰嘰喳喳的不知道在說什麼。
白鷺一個大男人不好意思湊過去，而且他急着回屋上洗手間，遠遠看了兩眼就跑開了。從村頭進去，兩分鐘不到就走到村尾，他們的院子就在村尾倒數第二間院子，倒數第一間是美術組的人住的。白鷺推開院子大門，正要進去，餘光瞄到一道黑影從隔壁院子裡閃出去，他扭過頭看過去，空蕩蕩的一片雪地，啥都沒有。院門口腳印亂七八糟的，都是美術組的人留下的，昨天深夜到現在再沒有下過雪，也沒人去清理，所以腳印的痕跡一直留着。
白鷺疑心大概是自己眼花了，他回身走進院子。
*
冬季日短，下午不到五點天就黑了，室外溫度驟然下降。
聽說這邊山上還有野獸，雖然這麼冷的天很可能都冬眠了，但爲了安全，劇組晚上不開工。錢導氣定神閒的，似乎一點不怕拖了進度，樂呵呵讓大家回去好好休息。
一羣人往回走，白鷺回到屋裡，因爲暖氣一直開着，所以室內溫度很高，幾乎可以只穿背心褲衩活動。小河只套了一件薄薄的T恤，湊在窗邊往美術組的院子裡看，美術組有好幾個漂亮妹子，他特地去打聽了，有三個單身。
白鷺看着他那沒出息的樣子，忍不住開嘲諷：“趕緊擦擦口水，至於嗎？以前跟劇組也沒見你這樣啊。”
小河不好意思地笑起來：“以前遇到的不合眼緣，這次感覺緣分到了。”
白鷺：“……”
看上人妹子的顏值就直說，還扯什麼緣分。
白鷺：“既然喜歡，就做出行動，在這偷窺算什麼？”
小河張口結舌：“誰，誰誰偷窺了，我就在這看看，瞧不見屋裡頭的！”
看着他慌張的模樣，白鷺覺得好笑，也跟着走到窗前，看了眼美術組的院子。只見他們組裡幾個年輕男生正在打掃院子裡的積雪，其他人估計都窩在屋裡吹暖氣。
白鷺：“？？”
感情站在窗前是看幾個男生打掃院子？
白鷺正想取笑小河，對面屋裡跑出一個年輕妹子，短髮、高個，那妹子一臉慌張，跑出來跟其中一個男生說了什麼，那名男生丟下鏟子就往屋裡跑去，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又過了一會兒，美術組的院子一陣喧鬧，隱約傳來幾句話，聽着好像是丟了什麼貴重的東西。
白鷺和小河幾乎全程圍觀，兩人對視一眼，小河吶吶地：“要不要去看看能不能幫忙？”
白鷺張了張嘴，正想說還是別過去添亂，承影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他的身後，隔着起霧的玻璃窗，望着對面鬧哄哄的院子，說：“有邪祟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