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白鷺換上了平日穿的襯衫短褲運動鞋，斜揹着挎包去上班。
八點四十他就到了公司，同事們都還沒來，楊久的辦公室門開着，裡面沒人。只有黑貓老神在在地趴在窩裡，見到白鷺轉了轉眼珠，起身走到飯盆邊，擡起前爪撥了撥盆。
白鷺自個兒還沒吃呢，見它這模樣登時樂了，“你還挺聰明的啊！”說着便隨手拿了個貓罐頭，拆了給它倒盆裡。
大白低頭嗅了嗅，開始慢條斯理一口一口舔着吃。
白鷺拿上自己的工牌，坐電梯去了食堂，公司有免費提供的三餐，據說伙食還不錯。他打了碗白粥，又拿了碟小菜和幾個廣式點心，便坐下開吃。
這個點食堂吃飯的人不少，幾乎座無虛席。雖然大家都是達酪集團的員工，但畢竟不是一個項目組的，白鷺沒有一個認識的人。他隨便找了個空位坐下，對面坐着倆哥們，聽談話似乎是某個手遊項目組的策劃，正哀聲怨道地吐槽任務重。白鷺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其中戴眼鏡那哥們突然話鋒一轉，說：“你聽說沒？昨晚上秋水路發生交通事故了，就在我們公司附近！”
白鷺每天上下班都要走秋水路過，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耳朵便不由豎了起來。
另一個哥們抓了抓頭髮，說：“我一晚上沒下班呢，早上六點才趴桌上歇了會，聽說個什麼啊？”
“真是辛苦了，來，多吃點肉補補。”眼鏡哥們夾了個自己盤裡的包子給他，接着說：“我也算是目擊者之一了，昨晚下班的時候趕巧路過那裡。”
“當時有幾個高中生在公交站等車，說說笑笑的，有個女生不知道是被同學推了一把還是自己勾到腳，突然從站臺上踉蹌幾步到了馬路上，公交車正好開過來，還沒來得及減速呢，直接給人壓成泥了！”
白鷺聽到這裡再看看自己剛咬了一口的豆沙餡包子，頓時沒了胃口。
另一個哥們“臥槽”了一聲，說：“那這算誰責任？司機進站不減速嗎？”
眼鏡哥們搖頭，“不清楚，我估計司機的責任更多。據說司機是工作太累了神經恍惚出現幻覺，以爲還沒有進站。我看了之後啊在那想，生命太無常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嗝屁了，所以我決定這周不加班，早點回家好好休息。”
“佩服佩服，兄臺覺悟如此之高，在下聽君一席話，醍醐灌頂，不如今晚相約暢飲？”
“……”白鷺收掉自己的碗筷，放到回收箱子裡，回辦公室。
他一邊走一邊想，昨晚他回家的時候還沒有發生事故，應該是在他離開之後發生的。高中生，怕是還沒成年吧，也夠可憐的，不知道那個一直哭的女孩怎麼樣了……
回到辦公室，同事漸漸都來了。白鷺想找個話題聊聊培養培養同事情誼，奈何大家都低這頭一副很忙的模樣。他坐回自個兒位置，拿出手機，發了條信息給好哥們王楓。
白鷺：週末去你家蹭吃蹭喝，順便給我看看綠寶瓶。
王楓幾乎是秒回：行啊，熱烈歡迎，我這兒剛有人送來一箱大閘蟹，超肥！話說你的寶貝瓶子怎麼了？
白鷺：不知道，顏色突然變暗了。
王楓：沒碎就好，週末帶來讓爺給你好好看看。
……
王楓是白鷺的大學室友，兩人性格很合得來，因此即使畢業了也一直有來往，關係很鐵。王楓家是開珠寶店古玩店的，對翡翠應該比較瞭解，所以他尋思着週末帶去給人看看。
白鷺默默刷了會兒網頁，閒得無聊，想了想便去祖師爺房間打掃衛生。房間裡挺乾淨的，看得出經常打掃，白鷺猜測着這會不會是每個新人必須要經歷的關卡。
做完衛生他又給祖師爺點了三支香，昨天沒仔細看，今天一瞅，原來供的是三清道祖，老大信道哦？
正想着，楊久就來了。
“上完香趕緊出去，不要打攪祖師爺！”楊久還是昨天那副打扮，過來上香，他看了白鷺胸口一眼，看似不經意地問：“你的鏈子呢？”
白鷺沒想到老大居然這麼細心，還能發現他沒帶鏈子，解釋道：“出了點問題，送去檢查了。”
楊久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朝祖師爺上完香便回自己辦公室去。
中午的時候白鷺嘗試着爲大白做了一份三文魚拌牛肉，大白很給面子地吃光了，看起來挺滿意。白鷺流下了激動的淚水，總算不用擔心被解僱了！
下午和晚上照例又是摸魚的時間，白鷺無意間還看到了早上在食堂聽到的那則新聞。現場照片被打了馬賽克，但也能看出相當慘烈了。
他原本想關掉新聞頁面，結果不小心將圖片給放大了，照片上每個圍觀者的表情便一清二楚。白鷺在其中看到一個熟人。
正是昨晚遇到的女生，照片上的她沒有哭，反而露出了一個和周圍格格不入的詭異笑容。
白鷺心中一個咯噔，這女孩的表情怪嚇人的。
晚上加班到九點，白鷺跟着同事們準時下班，臨走前大白突然攔住他。
“喵。”它拍了一張紙在白鷺的腳面上。
白鷺彎腰撿起，貌似是一張符紙，他看過電視裡的道士用的和這個類似。
“送給我嗎？”白鷺看着大白。
大白安靜地蹲坐在地上，伸出前爪舔了舔，一副什麼都沒聽到的模樣。
白鷺只好帶着符紙走了。
大約因爲發生了交通事故，今天的秋水路顯得有些蕭瑟，路上行人比平時少了許多。白鷺走在人行道上，路燈下他的影子被拉得老長。
走到公交站臺，白鷺看到幾個學生安安靜靜地坐在椅子上，鮮少交流，聲音也很低。大概是昨晚被嚇到了吧。
白鷺看了看自己的班車，時間還早，便找了個位置坐着，拿出手機玩遊戲。
不知怎麼手機的網時好時壞，遊戲卡了好幾回。白鷺乾脆關了不玩，免得坑隊友。他注意到學生已經走了一大半，只剩下兩名女生還坐着。她們看起來似乎有點不安，時不時看手錶，望着公交車過來的方向。
白鷺往後靠了靠，突然看到昨晚上遇到的那名女孩子，她還穿着昨天那身校服，有點髒，褲腳依舊溼了一截。她今天沒有哭，但整個人看起來陰氣沉沉的。站在人行道上，冷冷地看着這邊。順着她的視線，白鷺確定她看的是那兩名女學生。
白鷺心中隱隱察覺到不對，但他並沒有往神神怪怪的方面想，他估計那姑娘是被這兩名女學生欺負過。
白鷺走上前，這才發現女孩子站的地方很是昏暗，路燈被樹枝遮擋住了。
“你怎麼站在這裡等車？太不安全了，去前面有燈光的地方吧！”白鷺說道。
女孩子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會，看得他都開始發毛了，這才擡腳走到站臺，白鷺跟在她身後，注意到她的鞋子也是溼的，走過的地方留下一串溼腳印。
這孩子怎麼天天被欺負，學校老師都不管管嗎？鞋子溼成這樣家長都沒發現嗎？白鷺很氣憤，上前問她：“你叫什麼名字，哪個班的？我找你們班主任問問，怎麼管的學生？”
話音未落，只見另外兩名等車的女學生迅速退到站臺另一邊，驚恐地看着他，好像他是神經病似的。
女孩不知什麼時候跑到那兩名女學生身後，白鷺看到她伸出一隻手，推了其中一名女學生一把。那名女學生尖叫一聲，就要撲倒在街上，與此同時，一輛快速行駛的轎車正歪歪扭扭地撞過來。
白鷺一個箭步衝上去，只來得及推開女學生，自己被轎車撞飛，落在十多米外。
轎車一頭撞進路邊的綠化帶，熄了火。
白鷺以爲自己會死，沒想到自己只是在地上劃了幾米。唯一的損失就是被劃破的短褲，還有內褲……
警察和救護車很快就到了，白鷺尷尬地捂着屁股爬起來，他向醫務人員表示自己沒受傷，頓了頓，靦腆道：“能給我一塊布嗎？或者白大褂也行……我褲子破了。”
這真是他這輩子最尷尬的時刻沒有之一，衆目睽睽下捂着破了洞的褲子防走光。
不一會兒，連記者朋友也趕到了！白鷺連忙躲進救護車，拒絕採訪。
轎車的主人是一名大漢，喝的酩酊大醉，□□裸的酒駕。被警察從車裡拉出來的時候已經昏迷，腦門上破了個口子，在留血。
最後白鷺和那名酒駕大漢一起被救護車載走，雖然他表面看起來沒事，誰知道內裡有沒有問題，程序總要走一走的。
他透過車窗看外面，兩名女學生被警車帶走做口供，那個推人的女孩子卻不見蹤影。白鷺說不清心裡什麼感受，既憤怒又憐憫。
大半夜被送進醫院進行全身檢查，白鷺瞌睡連連，按照平時，這時候他已經刷完手機睡覺了。
簡單檢查了一通，醫生表示白鷺啥事沒有，身體倍兒棒。他很是感慨：“小夥子你的運氣真不是一般好，那司機自個兒都撞出腦震盪，你啥事兒沒有，果然是好人有好報！”
白鷺笑了笑，“大概是褲子替我擋災了，屁股後頭磨了個碗口大的洞，我急着想回去換呢！”
醫生納罕道：“你這磨得也是巧，褲子頗成這樣，屁股連屁都沒破！”說着在檢查報告上籤下名，“行了，趕緊回家吧！”
白鷺拿過報告冊，想拿手機看時間，往兜裡一摸，帶出一堆紙灰。
大白送的符紙變成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