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無限地逼近8月14日的凌晨0點了,此刻大阪書店的內部。
今天這家書店關得反常的早。捲簾門緊閉着,窗戶也貼上了封紙。
店內最後一排書架的前方,一個白髮少年正倚着書架站着,另有一個黑色人影倒吊在天花板下方。
“黑蛹先生,我們還缺誰來着?”
“稍安勿躁。”
西澤爾低頭看了一眼新買的兒童手錶,嘆了口氣,好奇地問,“到底是誰還沒來呢,我們非得等他嗎?”
在他的肩膀上,亞古巴魯咬牙切齒,“鯊鯊最討厭的就是不守時的傢伙。”
“幕瀧。”黑蛹一邊看着漫畫一邊漫不經心地說,“他是最後一個人。”
“幕瀧先生啊?”西澤爾想了想,“他真的會來麼?畢竟我們不是要去幫藍弧先生麼?”
“他會來……”
鬼鍾一邊從陰影中走來一邊沉聲說着,嘶啞的金屬機械音迴響在書店內部。
黑蛹扭頭看了他一眼,鬼鍾把殘破的黑披風拖在地上,金屬呼吸面罩傳出一深一淺忽遠忽近的呼吸聲,銀黑相間的盔甲露出一角。
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過顧卓案穿上這套戰服的樣子了,感覺有些陌生。
“看什麼看?”鬼鍾問。
“沒什麼,幫你拍張遺照。說不定你等下死島上了,我這張照片就能成爲絕版鬼鍾。”黑蛹說着,從拘束帶中取出手機,打開相機拍了一張照片。
鬼鍾眼角微微抽動,忍住不把他的手機碾爛。
“可是虹翼那邊已經快開始行動了。”西澤爾說,“幕瀧先生還沒來麼?”
他話音剛落,忽然之間,從通往書店二樓的階梯上走下來了一個人影。
此人的造型詭譎而森冷,他的身上披着裹住全身的黑色披風,頭上戴着中世紀騎士頭盔,腰間插着一把佩劍。
走動時,就好像拖拽着烏鴉的尾羽,黑色的披風在地上徐徐滑動,最後他在幾人面前停下腳步。
幕瀧緩緩擡起頭來,頭盔下的雙瞳冷冽有神。
黑蛹合上漫畫書,用拘束帶衝他熱情招呼,“喔,幕瀧先生!我已經好久沒見到你了。別急着擺pose,咱們先來一個大大的擁抱吧。”
“閉嘴,蟲子。”幕瀧說。
“沒錯,味道對了。這就是我們目睹了滅族之夜的高冷小王子,看到你還是一如既往沒人情味,我就放心了。”
黑蛹說到這兒,忽然頓了頓,“不然我還得擔心你會不會被精神系異能洗腦,成爲了一個該死的叛徒插在我們中間,等着背刺我們。”
他壓低了聲音,直視幕瀧的眼睛,“所以有這種可能性麼?”
幕瀧一動不動地看着他,“你說呢?”
“我檢查過他了。”鬼鍾說,“他沒什麼問題。”
“既然沒問題,那麼話又說回來了。”黑蛹說,“分明我們都是合作者,你偏偏留到最後一刻才露面,連續幾天時間根本聯繫不上,我都懷疑你已經死了呢。”
說着,他眯起眼睛“所以,你是死了嗎死了嗎死了嗎?沒死爲什麼不回我信息?”
“有事,在練習。”幕瀧言簡意賅地說。
“莫非說,你也已經突破了?”黑蛹撓了撓下巴,猜想道,“果然不愧是比藍弧還天才的天才啊,兩年就達到準天災級的變態。”
幕瀧不置可否,冷冷地說:“走了,別浪費時間了。”
“讓我想想,我的聖誕雪橇可以載兩個人,不死鳥可以載兩個人。”
西澤爾喃喃着,掐指一算,“那我們還有一個人怎麼辦?鬼鍾先生不會飛,黑蛹先生也不會飛,幕瀧先生也不會飛。”
“鯊鯊會飛!”小鯊魚說,“鯊鯊也可以載一個人!”
“說得對,我忘記亞古巴魯也會飛了。”西澤爾驚訝地說着,勾起嘴角,“那我們快出發吧,趕緊把噬光蜂全家都一起殺了。”
幕瀧皺起眉頭,對黑蛹問:“這兩個智障哪來的?”
“都怪你不回我消息,現在不清楚狀況了吧?”黑蛹扶額一嘆,“瞪大你的狗眼!這個白髮小正太就是救了你一命的澤爾西醫生。”
“澤爾西是?”幕瀧接着問。
“就是那個戴着中世紀鳥嘴面具的傢伙,他是西澤爾假扮的。”鬼鍾說。
“哦,我想起了。”幕瀧說。
西澤爾收斂臉上的笑容,貼近鯊鯊的耳邊,小聲嘀咕:
“亞古巴魯,幕瀧先生說我是智障,不死鳥說等打完仗,有人斷手斷腳它也不管啦……”
亞古巴魯擡起魚鰭貼近西澤爾耳邊,小聲嘀咕:
“別擔心,西澤爾,我看他是想吃鯊鯊的頭槌啦……”
幕瀧深嘶一口氣,擡手扶了扶臉上的鳥喙面具。
鬼鍾冷冷地說:“我希望你們全都可以閉嘴,尤其該打架的時候話少一點,免得到時在虹翼面前顯得我們很蠢。”
“放心,你話少不少都顯得蠢。”黑蛹幽幽地說。
話還沒說完,鬼鍾忽然一拳砸在牆上,轟然巨響落下,牆上多出了一個凹坑。
“放心,我馬上打開全體禁言模式。” 黑蛹擡起食指,豎在脣前,而後用拘束帶捂住了西澤爾和亞古巴魯的嘴巴。
不多時,蘇蔚揹着雙手,從二樓走了下來。
他扶了扶眼鏡,鏡片上閃着寒光,“既然都準備好了,那就走吧,時間緊迫。”
“蘇蔚先生,你的書店牆上有一個坑,怎麼辦?”西澤爾掙脫開了黑蛹的拘束帶,一臉微笑地對蘇蔚說。
這時,鬼鍾剛纔破壞牆壁的那隻手臂忽然顫抖了一下。
“沒事,反正不是我的書店。”蘇蔚淡淡地說。
同一時間,分散在海岸附近的虹翼人員都各自回到了大阪港。
而顧綺野和尤芮爾、九十九少女三人正停留在同一架的迷彩戰機後方,倚欄而立,默默地等待着指揮官的指令。
海風吹起了他們的頭髮,顧綺野擡頭望着夜空中的積雨雲發呆,尤芮爾低着頭,雪白的髮絲在風中飛舞,九十九抱着肩蹙着眉,扭頭眺望着黑夜中的大海,粉色雙馬尾一起一落。
顧綺野忽然想到了什麼,而後拿起手機打開微信,迅速操作了一會兒扭頭對尤芮爾說。
“昨天晚上說的視頻,我已經用手機發給你了。”
他話音剛落,忽然從尤芮爾的手機裡一陣特別關心的提示音響起。
尤芮爾沉默了,垂眼打開手機,點開微信畫面,屏幕的熒光照亮了她冰藍色的眼睛。
正如顧綺野所說,他給她發了一個穿着藍弧制服錄製的視頻。
昨天晚上,顧綺野回到了協會大樓過後,久違地跟日本異行者協會的人員要了一套藍弧的異行者制服。
然後他一個人坐在房間裡,穿上制服,打開手機的攝像功能,在鏡頭前面揮揮手,念出了福利院裡那些小孩的名字,隔着屏幕和沒見過的孩子們打招呼。
尤芮爾默默地看着屏幕上那個青藍相間的人影。
她面無表情,擡了擡手指,把視頻保存在相冊裡。這時,忽如其來的一個彈窗勾起了她的注意力。
尤芮爾擡眼看去,指揮官的臉在手機屏幕上方呈現開來,她仍然坐在會議室的轉椅上。
陳茜抱着肩膀,不緊不慢地說道:
“計劃有少許變更。”
“根據加菲爾德的觀察,三蜂侯‘卡梅隆’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出現了,有可能她在不知不覺間已經離開了島嶼。畢竟我們之前也知道了她有隱形的能力,做到這一點不難。”
“所以,柯清正,你和艾絲特一起留下來防守,不需要參與突擊行動。”
不遠處,帆冬青看着手機問:“你這是怕老太婆睡着麼?”他頓了頓,“還是擔心老太婆一個人解決不了那隻母蜜蜂?”
“保守起見。”陳茜說,“多留一個人比較穩妥,誰知道那羣噬光蜂準備了什麼把戲。”
“這是你的判斷麼?”柯清正面無表情地問,“你確定要讓我留下?”
他自認爲自己的戰鬥力在虹翼裡至少排得上前五,但被指揮官留在城市是他沒想到的。
“沒錯,這是我和加菲爾德共同的判斷。”陳茜點了點頭,“他認爲三蜂侯混入城市的概率很大,艾絲特一個人可能應付不過來。”
“好,那我留下。”柯清正說,“但如果三蜂侯沒有在大阪,而在島上,那你們必須安排另一個人去解決她。”
“放心,到時可以派加菲貓去。”帆冬青懶洋洋地說,“二蜂侯我一個人就夠解決了,我不需要有人來幫我,一開始我就不理解爲什麼我和加菲貓一隊。”
陳茜說:“正好,我和加菲爾德也是這麼打算的。”
“那就這樣,你們小心一點。”柯清正說着,面無表情地扶了扶眼鏡。
“其他人出動。”陳茜說,“接下來一切按計劃行事。”
除了艾絲特和柯清正,其他人陸續上了迷彩戰機。
織田英豪在路過棺材時,拿起刀柄,像敲木魚那樣,輕輕地敲了兩下棺材的表壁,“該醒了,艾絲特小姐。”
說完,他收回刀柄,頭也不回地登上了戰機。
過了一會兒,柯清正扭過頭,目送着四架紅藍迷彩戰機升向天空,撕裂雲層轟鳴着向無人島的方向飛去。
他垂下了目光,只見港口那具黑色的棺材忽然動了。緊接着,一個黑髮紅眼的哥特裙少女從棺材裡直起身來。
艾絲特打了一個呵欠,幽幽地說,“小東西,摩天輪那邊出事了。”
柯清正循着她的目光,扭頭看向了夜色中流光溢彩的摩天巨輪,只見就在這一刻,其中一節包廂驟然爆裂開來。
緊接着一個恢弘巨影展開巨翼,撞破車門,從中飛射而出。
“嘭——!”轟鳴貫耳,整座摩天輪都在崩潰。
那個巨影在五彩燈光中顯露身形,儼然是一隻五米高的噬光蜂!它以巨人般的體型撕扯着每一節包廂,把客人全部拉出來送入口中。
殘暴的嘶吼聲,夾雜着人羣的慘叫響徹夜空。
“是三蜂侯的能力,把人類轉換成噬光蜂。”柯清正說,“我們不能讓她接觸到異能者,異能者轉換成的噬光蜂會更強。”
艾絲特默然不語。
她直起身來,慢慢從棺材中走出。夜色中,她的頭頂好像多出了一條若隱若現的絲線,就好像舞臺上的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