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美姨的神色就恢復了平靜。
但很顯然，那是一種刻意調整出來的平靜。
“我知道了劉姐，抱歉，打擾了，那我先走了。”美姨說道。
我媽一句話都沒有說，美姨轉身離開。
我急忙準備追出去，不料卻被我媽厲聲喝住，“秦政，你幹什麼去？”
“媽，您跟美姨說這些是不是有點過分了？哪兒有您這麼說話的？”我也有些氣。
“我說什麼了？你老老實實在這兒給我呆着聽到了沒有！”
我顧不上我媽的阻攔，匆匆跑了出去，發現美姨已經坐電梯下去了。
我氣喘吁吁的在小區門口追到了美姨，發現美姨眼眶微紅，神色楚然。
“美姨，我媽她就那樣一人，有的時候說話比較刻薄，你別往心裡去。”我笑道。
美姨勉強笑了一下，說道，“她也沒說什麼，我怎麼會往心裡去呢。”
“不不不，她今天說的話確實有點過分，她……”
“別這麼說你媽媽，她也是爲了你好。”美姨說道，“確實是我做錯了，千不該萬不該，昨晚我的確不該來你這兒……不過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以後不會了。”
她雖然嘴上這麼說，但看得出來，她很難過。
我心裡暗暗埋怨我老媽，她有時候說話確實也太不給人臺階下了。
氣氛有些沉悶，入秋的清晨很涼，絲絲微風拂過，美姨情不自禁的抱住了胳膊。
我將外套脫下來，預備給她披上，可她猶豫了一下，拒絕了。
我一愣。
“美姨，”我拉住了她，說道，“我看得出你很難過，我替我媽媽向你道歉了。”
美姨笑了，說道，“幹嘛呀，我都說了沒事兒了，你哪兒看出我難過了，我該高興不是麼，你都快要結婚了。”
“你別聽我媽說，這事兒……”
我本來想跟美姨解釋，並沒有這回事，可迎面來了一輛出租車，美姨沒有聽我說完，就直接上了車。
臨走前她笑道，“結婚的時候一定要記得請你美姨啊，我給你包一大紅包。”
然後車子就開走了。
她在車窗那頭，一直保持着笑容，望着我。
但我知道，當我看不到她的時候，難過和落寞的神色，很快就會取代裝出來的笑容。
我站在那裡，望着她的車子離開，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天剛微微亮，遠處的天光逐漸醒來，彷彿一點一點將黑夜稀釋了，凌晨的馬路上，十分空曠，一如我的內心。
本來，這其實並不算什麼事，無非就是她喝醉了，來借宿一宿而已，就算是我老媽說了她，其實也沒有什麼。
但，此時此刻，我的內心，卻暗流涌動，一絲也無法平靜。
因爲，我看到了，美姨在聽到我要結婚的時候，臉上潛意識的條件反射的流露出的震驚的神色。
這種震驚，讓我久久無法平靜。
回到屋裡，我媽還坐在沙發上，但淅淅瀝瀝的在哭。
我十分無奈，“媽，您這是幹嘛呀！您把人家給說了，您還倒哭起來了？”
“行，你小子現在翅膀硬了，我的話你也不聽了。”我媽邊哭邊氣道。
“我就是去送送她，這不過是出於禮貌，再說您剛纔那樣說了人家，我心裡過意不去，畢竟是老鄰居了，以後免不了還要見面，我不得出去跟人家道個歉。”我解釋道。
“就你懂事？”我媽氣道，“再說我說什麼了？我一沒罵她，二也沒打她，不過就是說了幾句我想說的話，怎麼就過分了？”
“您是沒罵她，可是您說那些話，那比罵她還讓人難受，美姨她的過去，本來就是一道傷疤，您幹嘛還那樣說？”
“行行行，都是你媽不好，我知道，你現在長大了，根本就不把你媽放在眼裡……”我媽氣道，“我呀，以後也不管你了，你自己愛怎麼着怎麼着吧！”
說完她就負氣，拎起早已準備好的行李，站起來就準備走。
我急忙將她攔住，說了一些軟話，好說歹說，她才終於肯重新坐了下來，情緒平穩了下來。
“你老實跟我說，你對小美，不會是有那種想法吧？”我媽狐疑道。
“沒有。”我斷然否決。
“秦政，你聽媽的，雅婷她是個好女孩，你千萬不能辜負了她，知道麼？”我媽苦口婆心的說道。
“知道，知道，您都說一萬遍啦。”我無奈道。
“至於小美，秦政，我就這麼跟你說吧，你要是對她有什麼心思，那你就別怪你媽我翻臉。”我媽威脅我。
“沒有。”我一律斷然否定。
“就算全天下的女人都沒有了，你也不能對她有任何心思，知道麼？”我媽說道。
我一愣，沒想到她對美姨的成見和反感，遠遠超出了我的預期。
不過這個時候，當然她說什麼，我都會答應了。
反正，我和美姨，也不會有什麼可能了，有我的原因，也有她的原因，綜合起來，就是一道讓人絕望的鴻溝，比我從前想象過的，要絕望的多的鴻溝，讓人望一眼，就會喪失勇氣的鴻溝。
見我一律答應，我媽這才略略的放心了不少。
正說着，敲門聲傳來，我一愣，不會是美姨又回來了吧？
打開門後，卻發現，外面站着的是陸雅婷。
“你怎麼這麼早過來了？”我詫異的問道。
“我來送送阿姨啊，”陸雅婷說着，拎起手裡的袋子，說道，“我給阿姨帶了點茶葉。”
我媽早聽到陸雅婷的聲音了，早迎了上來，“說了不送了，怎麼還是來了？”
“巧了，昨天有人送我爸一些好茶，我記得您說過，叔叔愛喝綠茶，就給您帶來了。”陸雅婷笑道。
她剛笑完，忽然發現我媽似乎哭過，一臉詫異，問道，“阿姨，您這是怎麼了？大清早的怎麼還哭了？因爲什麼呀？”
我媽瞪了我一眼，說道，“還能因爲什麼，因爲家裡昨晚上鬧耗子了唄。”
“耗子？家裡怎麼會有耗子？”陸雅婷一臉詫異。
“半夜溜門進來的。”我媽說道。
“溜門進來的？不過鬧耗子就鬧耗子唄，您哭什麼呀？”陸雅婷不解道。
“讓兩隻耗子給氣的！”我媽說道，然後她笑了起來，對陸雅婷說道，“不過已經沒事兒了，耗子已經趕走了，你就放心吧。”
我……
陸雅婷開車，將我媽帶到了車站，然後我們倆這纔去上班。
路上，陸雅婷一面開車，一面忽然說道，“昨晚美姨來過了吧？”
我登時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