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打算開車去公司，打一頭，然後儘快回來陪陸雅婷的。
可陸雅婷說她要去辦什麼事情，我也就沒有必要趕着回來了。
我選擇了坐公交車去公司。
自從羽靈送了我這輛牧馬人以後，我已經很久都沒有坐公交車了。
不知道爲什麼，我忽然有一種想坐公交車的衝動，可能是想找回一些從前的感覺吧。
反正，一念之差，我就上了擁擠的公交車。
車上依然擁擠，對於濱海這樣擁有七百萬人口的城市，交通永遠都是一個很大的問題，這個點兒的公交車永遠都是人滿爲患的。
以前擠公交上班的時候，偶爾在紅綠燈路口，和豪車並排，相互對視一眼，公交車裡的人皆是充滿豔羨的目光，而豪車裡的目光，則是得意，甚至，有時還帶有鄙夷。
這羣窮鬼。
我那個時候認爲，他們一定是這麼看公交車裡的我的。
那個時候，總是暗暗發誓，有朝一日，我也要通過自己的努力，鑽到那豪車裡去，然後回頭嘲笑公交車裡的人。
可真的有一天脫離了公交車，開上了好車，才發現早忘了這事，才明白，坐在豪車裡的人，根本無暇嘲笑公交車裡的人，他們甚至或許都沒有看到公交車裡的人。
生活在底層的塵埃中，就是這麼卑微，卑微的，人家根本就看不到。
現在想想當初在公交車裡暗暗發誓的我，甚至都覺得有一些可笑。
我不知道有多少年輕人，曾像當初的我一樣，被豪車刺激，胸中立下壯志，他們的壯志都實現了麼？
我想，大部分應該還是都失敗了吧，生活是一個真實的熔爐，任有多少夢想，都會慢慢融化在這熔爐中，任你的理想多麼青澀，多麼恢弘，最終都會灰飛煙滅，到最後，只剩下發福的軀體，和木訥無神的惺忪睡眼。
這樣的中年人，在公交車上，見的還少麼？
我並不是危言聳聽，也不是指責他們被生活奪去了初心和理想。
相反，我只是同情他們，也爲自己慶幸。
大部分人的夢想，都在一次次向上攀爬又被生活重重摔下後，喪失了勇氣，產生了絕望。
在這個階級固話越來越嚴重的時代，有多少人能如我一般幸運，遇到貴人提攜，纔有今日的小小成功。
毫不誇張的說，如果我沒有遇到他們，我都可以想象我現在的樣子，每天睡不夠覺，疲於應付着各種加班，算計着該跟老闆提提漲工資的事情了，這樣這個月就可以多存一些，攢錢買車，或者留着結婚用。
我又掃了一眼車裡那些沉悶的，陌生的，缺乏睡眠的面孔，我對他們報以同情和尊敬，他們是這座城市的中堅力量，他們都是在生活中浴火奮戰的勇士，我祝福他們都能完成心中的志向……
……
我到了公司，所有員工都跟我打招呼。
“你們祁總呢？”我問道。
“剛還在，說一會兒要開會，估計是去衛生間了。”
我點了點頭，進了辦公室。
過了一會兒，祁夢春走了進來，笑道，“哎呦，稀客啊，您老人家怎麼來了？還來的這麼早，不會是昨晚喝多了，迷路了吧？”
“我的祁總，我說，你能不能每次我來都冷嘲熱諷的，”我說道。
祁夢春笑，“你來了我開心啊，行啦，我知道你忙着呢，反正公司的事兒您現在也不關心，您老當初給我許下的豪言壯志，估計也得我替您完成了。”
“您受累。”我說道。
“今天怎麼忽然來了，”祁夢春說道，“陸雅婷的事兒解決了？”
“你現在怎麼這麼八卦？”我說道，“公司最近怎麼樣？項目上有沒有什麼問題？”
“問題是有啊。”祁夢春說道。
“什麼問題？”我問道。
“新項目的老總要見我們老闆，可老闆遲遲沒有上班，我也不知道該不該叫您回來。”祁夢春說道。
“馬總？”我說道，“他有我電話啊，想見我給我打電話不就完了？”
“您還以爲是新世紀那個項目呢？不是那個。”祁夢春說道。
“不是新世紀？還有別的新項目嗎？”
“有啊。”祁夢春說道，“樂享天成。”
我一愣，“樂享天成？你……拿下了？”
祁夢春十分得意，將一摞紙扔在我的桌子上，“合同已經簽了。”
我萬分驚喜，拿過合同來，仔細看了一眼，還真是簽了，而且月費還不少呢。
“祁總，你行啊！”我讚許道，“這我纔沒在公司多長時間，您就偷偷摸摸幹了這麼大一票，可以啊！”
“瞧你說的，跟綁票似的。”祁夢春說道。
“樂享天成可是濱海今年的新項目中成色不錯的了，而且你居然這麼輕鬆就搞定了，還能談成這麼高的月費，我都不知道怎麼誇你了。”
“輕鬆？”祁夢春苦笑一下，說道，“我的秦總，爲了這個項目，我可有半個月都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
“這我當然知道，我就是自己去做，也沒有把握能拿得下這個項目，其中辛苦，你不說我也懂，這樣吧，你說，想要什麼。”我說道。
“虛的就別了吧秦總。”祁夢春說道，“來點實際的。”
“獎勵，必須獎勵！”我笑道，“這樣，這個項目每個月的月費一半都給你，怎麼樣？”
祁夢春看起來似乎並不那麼高興，說道，“秦總，錢就不用了，你現在給我的年薪，已經是同行中夠高的了。”
我一愣，“那你想要什麼獎勵？隨便提。”
祁夢春猶豫了一下，說道，“那個……下個禮拜，我想去一趟挪威，我心心念那裡的雪景已經很久了。”
我笑道，“就這呀，太簡單了。你定時間，公司給你報銷全程費用，購物什麼的都一起報銷。等我忙過這兩天，就來公司，你放心去玩就是了。”
“不，秦總，你誤會我的意思了。”祁夢春看着我，半晌，才說道，“我……我的意思是……你陪我一起去……”
我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