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峰的出現讓我十分意外。
張三不是說他已經死了麼?
這滿臉是血的樣子……不會是從太平間直接跑出來的?
他直接坐在了我對面,雖然頭上似乎還在流血,可面色鎮定,看起來十分頹廢,從前梳理的油光錚亮的頭髮,如今披散下來,遮住眼眉,再加上臉上的血,看起來有些可怖。
他坐下以後,一把拿過我的杯子,然後往杯子裡倒了一杯酒,一口氣喝乾了。
喝完以後,他咂摸了一下嘴裡的味道,說道,“這酒味道不錯,是威士忌麼?”
他擡頭見我瞪着他,皺眉,“咋了?不認識了?幹嘛這麼看着我?身上有紙沒?”
我急忙在兜裡翻找,找了幾張不知道什麼時候放在口袋裡的紙巾,遞給了他。
他接了過去,只輕輕一擦,頭上的血就把那紙巾泡透了。
我叫服務員,要了一包紙巾,他不斷的抽出紙巾擦血,很快,垃圾桶裡就被血紅的紙巾給堆滿了。
“你沒事兒吧?”我問道,“不行我送你去醫院吧。”
他搖搖頭,“謝了,請我和兩杯酒就行了。”
說完他也不客氣,繼續給杯子裡倒酒,然後一口氣喝掉,再倒上,連續喝了好幾杯。
他一擡頭,見我看着他,笑道,“不至於這麼小氣吧?”
“你放心喝吧,管夠。”我說道,“我只是好奇,你怎麼會在這裡?”
“是不是好奇我爲什麼死而復生了?”他笑道。
“是啊,前段時間聽說你……”
他笑,“是差點就死了,躺在棺材裡,覺得沒什麼意思,悶的慌,就從裡面又爬出來了。”
我知道他在開玩笑,也沒有再追問,他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一直在喝酒。
“你還在流血,喝這麼多酒不太好。”我沒忍住勸他道。
他不屑一笑,“我都是死過的人了,還怕這個?”
他繼續喝酒,那架勢,像是幾輩子沒有喝過就似的,有些嚇人。
我再沒有喝,而是坐在一邊,聽着臺上的男歌手唱着一首李宗盛的老歌《鬼迷心竅》。
他的嗓音沙啞,確實能唱出這首歌的滄桑感。
“曾經真的以爲人生就這樣了/平靜的心拒絕再有浪潮/斬了千次的情絲卻斷不了/百轉千折它將我圍繞/有人問我你究竟是哪裡好/這麼多年我還忘不了/春風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沒見過你的人不會明瞭/是鬼迷了心竅也好/是前世的因緣也好/然而這一切已不再重要/如果你能夠重回我懷抱/是命運的安排也好/是你存心的捉弄也好/然而這一切也不再重要/我願意隨你到天涯海角/雖然歲月總是匆匆的催人老/雖然情愛總是讓人煩惱/雖然未來如何不能知道/現在說再見會不會太早……”
我一面聽着,一面默默的唸了其中的兩句歌詞,“春風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沒見過你的人,不會明瞭……”
是啊,今天一直有人在問我,值不值得。
這句歌詞,恰恰就說出了我的心,沒愛過的人,怎麼會明瞭?怎麼知道值不值得?
我正默然悵然,一擡頭,看到羅峰舉着酒杯,也在傾耳凝聽着這首歌,目光深遠,似乎陷入了片刻的回憶中去了……
就在此時,忽然有人推門而入,我看到羅峰似乎嚇了一跳,如驚弓之鳥一般,立刻就警惕的望向門口,同時手伸進衣服內側!
進來的人,只是一個喝醉的酒客,羅峰這才放鬆了警惕。
可我卻不由得提高了警惕,因爲從他剛纔伸進衣服的那個動作,以及他衣服裡鼓出來的形狀輪廓,我完全可以判斷出,那是一把槍。
我這才意識到了危險。
所以,我決定離開。
我對羅峰說道,“你還喝麼?”
“喝呀。”他笑道,“你剛纔不是說了,酒管夠的麼?我這人佔便宜等不到明天。”
我叫來了老闆,對他說道,“我有事要先走了,他的酒算我的,你記好賬,下回來了一起給你算。”
那老闆走過來才發現我對面坐着的是羅峰,不禁也有些詫異,笑道,“哦,那不必了,這頓我請就是了,羅先生也是我們這兒的常客了,好久不來了,我請就是了。”
羅峰掃了我們一眼,“怎麼,可憐我啊?”
“沒有,”我說道,“我只是忽然想到,還有些事要回家處理,所以得先走了,你慢慢喝吧,我就不陪你了,再見。”
說完我就站了起來,沒等他拒絕,就離開了。
我慌忙走出來,也忘了自己喝過酒,上了車就發動車子,準備開車離開。
剛發動車子,副駕駛的車門卻被打開了,我一愣,看到羅峰坐了上來。
“你……不是還要喝麼?”我說道。
“你走了,我一個人喝也沒有什麼意思。”他說道。
“可是……我現在要回家了。”我說道。
“一起回唄。”他說道。
完了,我心裡暗道糟糕,這傢伙是要纏上我了。
“我沒地兒去,去你那睡一晚上。”他說道。
“這……”
“咱倆怎麼說,也是一起喝過兩次酒的酒友了,不會連這點面子都不給吧?”他笑道,“放心吧,我就是去你那睡一晚,又不是要睡你,不必這麼緊張。”
我愣在那裡,心裡嘀咕,要不要打電話給張三,或者直接報警。
雖然我對他一直以來都是有好感的,可他畢竟是這種身份,而且還帶着槍在身上,從他剛纔那風聲鶴唳的反應來看,恐怕是有人在追殺,或者是警察,或者是道上的。而他現在沒有地方住,自然一定是不敢用身份證登記酒店,否則也不至於厚着臉皮要去我那裡蹭。
刨去他本身就自帶的危險係數,那些在抓他的人,顯然危險指數更高,如果是警察,那我可就是窩藏嫌疑犯,這罪過可不輕,而如果抓他的人是道上的,那當然就更危險了,警察尚會跟你講道理,那幫人可是不會跟你講道理的,說不準到時候怎麼死的我都不知道。
一時間,我陷入了兩難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