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215.在巖手縣的新年：做誰的妹妹？（12）
巖手縣，北三陸市，小袖海岸
海岸邊，整排靜靜停泊在海灘的漁船，晾在岸邊的鮭魚乾；
一直延伸到海里的防波堤；
防波堤的盡頭，矗立着高高的白色燈塔；
還有，藍天和大海。
小蓮張大嘴巴，傻傻地望着眼前的景色眼睛滴溜溜似乎有光在旋轉。
對於從小生活在村子，連出租車都沒見過幾次的她，看到過的最大水流集聚地，是流經村子的溪水。
“小蓮。”渡邊澈說。
小蓮腦袋轉過來，臉上依然保持着震驚的表情。
“你現在看到的，就是太平洋，佔據全世界海洋麪積的一半。”
“準確的說，是49。8%。”會說這種話的只有清野凜。
小蓮望着這片大海，稚嫩的聲音念出它的名字：“太平洋。”
然後，她突然岔開腳，雙手在嘴前做喇叭狀，大喊道：
“好厲害，好厲害，好厲害，太平洋好厲害！”
喊完，她再次扭頭看向渡邊澈，用平靜又難掩激動地童音說：
“阿澈，咱喜歡太平洋！”
“很好！”渡邊澈指着延伸到大海深處的白色燈塔，“喜歡就跑過去，大聲告訴它！”
“嗯！”小蓮使勁點了下頭，沿着長長的防波堤，朝太平洋跑過去。
她邊跑邊喊：
“太平洋，咱喜歡你！”
“太平洋，咱喜歡你！”
身上大大的水壺，左搖右晃，似乎也跟着小蓮一起奔跑起來。
渡邊澈和清野凜看着她奔跑的身影，露出微笑。
連結城美姬，神色也柔和少許。
等三人慢悠悠地走到防波堤的盡頭，白色燈塔下，小蓮彎着腰，氣喘吁吁地撐着自己小小的膝蓋。
斜挎在她肩上的水壺，底部碰到了地面。
“還喜歡太平洋嗎？”渡邊澈問。
“哈，哈，哈。”小蓮喘了幾口氣，直起腰，用袖子擦擦額頭，“太平洋，好熱。”
渡邊澈忍不住笑起來，從她身上取下水壺，給她倒了一杯水。
小蓮雙手捧着水壺蓋子，呼呼吹了兩口氣，便咕嚕咕嚕一口全部喝完。
防波堤遠處看起來很美，近了海風吹得臉疼。
“走吧，有什麼好看的。”結城美姬不耐煩地收攏被風吹起的長髮。
清野凜雖然沒說話，但清麗可愛的小臉上，也寫滿了想離開。
兩人不愧是九點的美少女，哪怕長髮被風吹亂，也一點都不狼狽，反而美得像明星藝人拍藝術照，特意用吹風機把頭髮吹起的效果。
“再堅持一下，拍張照就走。”渡邊澈拿出手機，稍稍遠離三人幾步，“來，可愛的小姐們，麻煩互相靠近一點。”
兩位大小姐沒動。
“小蓮，你站中間，拉着兩位姐姐。”
“嗯！”
小蓮左手牽清野凜，右手牽結城美姬。
清野凜反過來牽住小蓮的手，結城美姬沒有甩開，仍由小蓮牽着。
“很好，一，二，三，cheese！”
只有小蓮跟着渡邊澈喊了。
可惜那張小學生的臉上，還是沒有笑容，一本正經得過了頭。
兩位大小姐也面無表情。
太平洋，會喜歡這樣的三組嗎？
拍完照片，他們便往回走。
邊走，渡邊澈邊把照片發渡邊家的羣裡，然後一一發給結城母親和清野母親。
“你怎麼會有我母親的好友？”結城美姬盯着他的手機屏幕看。
“聖誕節加的呀。”
“居然連我母親都有。”清野凜一臉寒意。
“.”
“平時和我母親聊什麼？”兩位大小姐同時開口。
兩人互相對視一眼，又撇開眼睛。
渡邊澈得以存活。
要是隻有一個人，又得努力解釋清楚。
“阿澈，快來看！”前方，小蓮蹲在防波堤邊大喊。
“不要靠太近，注意安全。”渡邊澈提醒道。
三人來的時候就發現了，在防波堤的兩側，是海膽養殖場。
海水清澈見底，可以看見海膽大大咧咧地附着在岩石上。
“小蓮知道這是什麼嗎？”清野凜挽着長髮，語氣溫柔地問。
“咱知道！”小蓮舉起手，一臉嚴肅。
“蓮同學請說。”
“蓮同學……”小蓮還是第一次被用敬語稱呼，眼看又要陷入陶醉，突然搖搖頭回神，大聲回答，“是海膽！”
“答對了。”清野凜鼓勵地摸摸她的小腦袋。
小蓮看着海水裡的海膽，用平靜的聲音自語：“仔細想想，咱還沒有吃過海膽呢。”
“也不知道可不可以撈一枚。”渡邊澈看向海邊處理鮭魚的大媽，喊道，“請問，可以撈一枚海膽嗎？”
那大媽頻頻點頭：“可以，可以！”
渡邊澈彎腰準備動手，小蓮雙手捧着臉，期待地盯着他看。
“你打算直接用手？”結城美姬皺眉，“海膽的刺有毒。”
“放心，注意一點就沒問題，我只抓最邊上的。”
結城美姬開口的同時，清野凜伸手，又縮回來。
冰冷的海風讓她的臉色沒有變化，但心裡卻動搖了——差點就像在宇治橋上一樣，擔心得下意識捏住他的衣角。
這時，那大媽的聲音又傳過來。
“怎麼了？”擼起袖子的渡邊澈，疑惑地看過去。
當時逆着海風，隔的又遠，聽不清楚那位大媽說什麼，四人仔細聽了一會兒，他靠着過人的耳力，首先聽清大媽說的話。
“600円一枚！”
“600円一枚，貴還是便宜？”渡邊澈問兩位美少女。
清野凜纖細白皙的手指，扶着完美無瑕的下巴，沉吟道：“差不多這個價格。”
“你是想找罵嗎？”結城美姬抱着手肘，沒好氣地說，“600円的事情都要問。”
“有錢也不能吃虧啊。”嘴上是這樣說，但渡邊澈也只是說一說。
窮人用時間換錢，有錢人用錢買時間。
講價的時間，結城美姬拿去工作，說不定就能賺夠買下整個漁場所有海膽的錢。
渡邊澈手伸進海水裡，刺骨的寒意鑽進肌膚。
這片海域，哪怕是七月份的開海日，下海捕撈海膽的季節，水溫也只有9度，更何況是12月底的今天。
這是渡邊澈體力達到10點後，第一次感覺到明確的冷。
平時最冷時，也就回巖手縣的第一天，天沒亮就去送報紙，腳底稍稍有些涼的程度。 一枚黑色的海膽被他小心翼翼地撈上來，又被他用蠻力輕描淡寫地撥開，露出裡面的海膽黃。
“小蓮。”渡邊澈蹲下身體，“小心一點，不要碰到刺知道嗎？”
“嗯！”小蓮面色凝重，試探性地伸出手指，挖了一丟丟放進嘴裡，“恩？！嗯嗯！”
看起來應該很喜歡。
渡邊澈把海膽黃挖出一大半給她，捧着還剩小半的海膽站起來：“你們要不要？”
“不需要。”清野凜立馬說。
“我聽說海膽很鮮，對人也有好處。”渡邊澈說。
“海膽可以預防心血管、心腦血管、強身健體、滋陰補腎，但我對動物的生殖腺不感興趣。”
不愧是哆啦A凜，什麼都知道。
“滋陰補腎？那美姬你得嚐嚐。”渡邊澈用食指扣了一點，遞到結城美姬比海膽誘人的嘴邊。
“你什麼意思？”結城美姬冷着臉。
“……沒什麼意思。”
仔細想想，腿麻好像不是滋陰補腎能解決的。
兄妹倆把600円的海膽分了。
冬天的海邊沒什麼意思，吹了一會兒海風，四人走進一家咖啡廳。
那是一家夫妻店，經營了40多年。
店內燈光泛黃，牆上有許多舊報紙，全是關於這片海岸的報道。
在這些復古氣氛中，屋頂又懸掛着精緻的海螺和貝殼，窗邊則放着鯊魚與海豚的玩偶。
四人點了咖啡、意大利麪、雞蛋三明治，還有牛排。
按照菜單上說的，牛排用的是巖手縣最出名的短角和牛。
“短角和牛？”小蓮疑惑地念着這個詞。
“和黑毛和牛相比，沒有好看的霜降，短角和牛肉質紋理大開大合，”解說到這，清野凜怕她不懂什麼是大開大合，想了想，說：“就是一大塊肥肉，一大塊瘦肉。”
還真是貫徹無論什麼時候都要學習的教育理念。
吃膩了霜降牛肉的結城美姬，點頭說：“味道還行，柔軟又不失嚼勁，脂肪感恰到好處，沒想到能在這種地方吃到這種水平的牛肉。”
這位也貫徹該玩的時候好好玩的教育路線。
至於還沒想過怎麼教育孩子的渡邊澈，給小蓮擦了擦嘴邊的油光，問她：“要不要再來一塊？”
“嗯！”站起來大聲說完，小蓮又縮回身體，有點可憐地搖搖頭，“咱不要了，太貴了。”
“放心，”渡邊澈摸摸她的頭，“你面前兩位姐姐可是東京的大小姐，讓你每天吃牛肉吃飽都沒問題。”
“真的嗎？”
“當然啦。”
小蓮雙手捧臉，陶醉地陷入崇拜：“東京，好厲害。”
“……”
如果不是小學生爲了顯示自己獨特而故意這樣，那這孩子抓重點的能力，真是差到讓人絕望。
“和東京沒有關係，是兩位姐姐家厲害。”渡邊澈耐着性子說。
小蓮還沒說什麼，結城美姬開口道：“爲什麼要說清野同學家？小蓮是我妹妹，喜歡吃牛排我可以出錢，和她沒有關係。”
“小蓮會是誰的妹妹，還沒有到下結論的時候吧，結城同學？”清野凜喝着咖啡，淡淡地說。
“阿澈，”小蓮擡頭，看向自己的哥哥，“咱不能同時做美姬姐和凜的妹妹嗎？”
“當然可以！”
結城美姬和清野凜同時看過來，一個視線充滿殺氣，一個帶着南阿爾卑斯的寒風。
“我的意思是，那個，嗯，世界廣闊大無邊，小蓮想做誰的妹妹都可以，不是你們想的那層意思。”渡邊澈解釋道。
結城美姬看向清野凜，與此同時，清野凜說：“謊言。”
“你居然還有這種想法，我真是低估你了，渡邊澈。”結城美姬慢悠悠地用手指捏住渡邊澈的耳朵。
“美姬，美姬，你聽我解釋！”
“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是個男人都會忍不住有這種想法吧？就像誰都希望自己發財或者有權有勢，但現實又是一回事啊！”
“挺會給自己找藉口。”結城美姬冷笑着說。
手上開始用力。
“這真不是藉口！”渡邊澈有話要說，“昨天美姬你自己不也說了嗎？有時候人控制不了自己的想法，最主要還是看他的行動！”
“本小姐的話你也敢拿來做藉口？”
“都說了不是藉口了！”渡邊澈感覺自己很冤枉，“清野同學，幫幫忙！”
“我好像沒有義務幫你吧，渡邊同學？”清野凜沒有一絲笑意地笑着說。
“說好的同學情，最好的朋友呢？！”
“你還敢當着我的面和她說話！”結城美姬聲音已經沒有一點溫度了。
“疼疼疼，真疼！我錯了！下次不敢了！”
“你先說說，萬一有下次怎麼辦？”
“要是有下次，我就沿着北海道的神威岬，一直走進太平洋的馬裡亞納海溝。”
“爲什麼非得是北海道的神威岬？我感覺這裡就很不錯。”
“如果我說這裡，你讓我立馬走下去，結果自己又傷心後悔了怎麼辦？北海道的話，離這裡遠，離東京更遠。”
“也沒多遠，本小姐可以讓飛機送你去。”
“很遠了，這點距離，夠我們吵架和好吵架和好一輩子了。”
“你還想和我吵一輩子？”
“吵不吵再說，一輩子是肯定的！”
結城美姬冷笑道：“花言巧語。”
小蓮像是動畫按了暫停般，久久地盯着被訓的渡邊澈，然後，用刀叉往嘴裡送了一塊短角和牛的牛排。
收拾完渡邊澈，結城美姬收回手，繼續吃牛排。
“不用對我說謝謝。”清野凜說，“有時候我也會有想打渡邊同學一頓的衝動，但我出色的修養不允許我這麼做。”
“謝謝？我謝你什麼？還有，你在說你的修養比我好？”結城美姬冷笑道。
“被海風吹了之後，結城同學的記憶力衰退了嗎？剛纔我可是幫你鑑定了謊言，你不應該謝謝我嗎？”清野凜笑着說，“還有修養，這不是一看就知道嗎？”
“主動湊上來還要讓別人說謝？這就是你出色的修養？”
“在我說出謊言之前，誰先看我的？”
“在我看你之前，誰先說出謊言的？”
兩人分毫不讓地對視着。
小蓮像是動畫按了暫停般，久久地盯着兩位姐姐，然後，用刀叉往嘴裡送了一塊短角和牛的牛排。
東京，真厲害。
擺放有鯊魚海豚玩偶的窗外，是碧海藍天。
它們，在世界盡頭融爲一體。
大家元旦快樂。
感謝大家的支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