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頭領的反應不可謂不快,雖然他的視線被包裹,被對方彎下的腰,低下的頭顱阻擋住了。完全沒有注意到,對面這名少年在自己按上包裹的瞬間突然撤去了右手,閃電般抽出掛在腰間的長刀,划向了自己的腹下。
他畢竟是個戰鬥經驗豐富的元境後期修行者,在刀尖及體的那一剎那,還是做出了反應。
他鬆開包裹,極速抽身後退,同時右手提刀攔向了自己胸前。
然而慕哲平這一刀實在太突然也太快,雖然中年頭領已經在極短時間內做出了所有能做的正確的反應,但還是晚了。
中年頭領的肚皮被刀尖拉開半尺長的一個大口子,鮮血尚未來得及流出,掉落的包裹已經在半空被這一刀斬成兩半。
他終於退出了對方長刀所及的範圍,但緊接着他的右手就是劇烈鑽心的一痛。
對方勢若奔雷的一刀帶着勢若破竹的決裂,在被一刀兩斷的包裹中驟然向上破出,斬斷了他剛剛橫在胸前持着刀的右手手腕。
他的長刀掉落,和他被切斷的右手一齊掉落。
嘩啦啦,被劈開后里面物品四散的包裹和帶着手腕的長刀先後落地。
觸目驚心的鮮血從中年頭領的手腕和肚皮處瘋狂的往外涌出。
這一隱蔽而又暴烈的一刀在連續撕開肚皮,包裹,手腕之後終於用盡……
慕哲平這一刀,事前沒有一個人能想得到,包括他的同伴月洛寧和葉弘。
在場的人並不是沒有人想過他會突然發難,但實在是他之前的表情太過豐富和逼真。完完全全將一個城府極深甘願受辱也要活下去,不放棄一絲一毫生還希望的少年演繹了出來。
這種人他們極少見到,但並不是沒有聽過。這種人爲了活下去,哪怕是胯下之辱都能忍受。這種人甚至不知尊嚴爲何物,爲了活下去,他們能變得極度卑賤。
但這種人也極度危險,他們的報復很少會在眼前當下,也許是很久很久以後。只要有一絲希望,他們就能如同蟑螂一般頑強的活着,然後默默注視着四周。
所有人都認爲他是這樣一個人,他們心內都認爲他會委曲求全,認爲他不到最後絕望都不會反抗。
看到這樣一個人一步步滑向深淵,一切的隱忍一切的僥倖最終都會化作絕望,原本令這些冒險者亢奮不已。
然而他們先看到的卻是眼前這一幕……原本身爲獵人的他們尚未動手,身爲獵物的對方已經搶先驟然暴起。
事實上,在慕哲平遞上包裹之前,中年頭領都一直在防着他。就連接過包裹時,他都是帶着警惕,然而他着實沒想到慕哲平的那一刀會那麼隱蔽又那麼決然。
於是此時場內所有人都瘋狂了起來。
另外八名冒險者口中怒喝,同時揮舞着兵器瘋狂的衝向了慕哲平。
月洛寧和葉弘也迅速反應了過來,同樣提着武器衝過去和慕哲平打算並肩作戰。
慕哲平不管不顧,繼續一刀揮向了中年頭領。
中年頭領儘管全身劇痛血流如注,但依舊奮力向後退了出去,但慕哲平的刀光緊緊跟隨着他,似乎要和他不死不休。
中年頭領的同伴終於趕了過來。
一名二十五六歲的青年一劍刺向了慕哲平的右肩,如果慕哲平不閃不避繼續追着中年首領,那麼這一劍會廢掉他持刀的右手。
匹練般的刀光劃過了持劍青年的脖頸,是慕哲平的刀。
他原本追向中年頭領的那一刀根本就沒有外人所看到的那般一往無回,他一直留着力,爲的就是再傷一人。
中年首領受到自己那一刀之後,已經徹底喪失了戰鬥能力,根本不足爲患,慕哲平並沒有打算現在就對他趕盡殺絕。
他之所以一直追着對方,只是爲了讓所有人都以爲他的眼中只有中年頭領,都認爲他會不顧一切的殺死對方。如果他願意,中年頭領斷手破肚之後,他就能輕易殺死對方了。
他只是將中年頭領當成了一個魚餌,用他來釣第一個撲上來阻攔自己的人。
第一個衝過來的用劍青年一劍刺嚮慕哲平,這一劍本是攻敵之必救,這一劍足以令慕哲平停下追擊中年頭領的步伐。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慕哲平的目標根本就不是中年頭領,而是第一個追過來的他。
他早就在等着對方,在青年長劍刺過來的瞬間,他就如同排練過千百遍一般擰身沉肩,手中長刀劃過一道彎月,揮向了用劍青年。
於是對慕哲平這一招完全沒有防範的用劍青年此時已經成了一具無頭屍體。
一場混戰就此拉開帷幕。
兩刀偷襲過去之後,慕哲平再不復先前的出其不意,他再沒辦法像那樣猝不及防一招滅敵。
中年頭領痛倒在地,用劍青年已成死人,這羣冒險者還剩七人。
三對七,對方還有一名此時場內境界最高的元境後期。
即便慕哲平三人狀態完好,也沒有勝利的把握。
慕哲平一個人能否應付得了那名元境後期還是個未知之數,而剩下的六名元境,憑藉葉弘和月洛寧兩人,根本毫無勝算。
只是三五招,慕哲平已經再次受傷,而葉弘和月洛寧則更是岌岌可危。
面對六名同等境界的敵人,他們毫無自保之力,若是葉弘不要命的打法令得對方稍有顧忌,不願意因爲他們而受傷,恐怕只是這三五招,他們兩個就已經躺下了。
他們三人實在太疲憊,與火雲豹交手纔剛結束不久,無論是靈力還是身體都沒能恢復過來。此時再次與人交手,他們原本的實力連五成都發揮不出來。
若非慕哲平一開始就廢掉了對方那名最強的中年頭領,此時他們根本就連動手過招的機會都不會有。
同慕哲平交手的元境後期冒險者穩穩佔據着上風,無論是速度還是力量他都居於慕哲平之上,但他並沒有急於快速殺死慕哲平,而是穩紮穩打慢慢纏鬥。
並非他也有着折磨敵人,一點點消磨敵人鬥志的愛好,而是先前慕哲平那兩刀令他也心有餘悸。他自問若是將自己換成中年頭領,自己的下場同樣好不到哪裡去。
他心內慶幸不已,幸虧當初決定隊伍頭領人選的時候,自己沒有出頭,否則現在躺在地上變成死狗一般的人就是自己了。
他對面的慕哲平此時只是在勉力支撐,但他卻不敢大意,他生怕對方是故意裝成這樣,生怕對方有什麼絕招在等着自己。
因爲這個原因,雖然他佔着上風,但他就連近身機會都不給對方,頻頻拉開距離利用劍芒一點點拖着對方。
這樣的打法,慕哲平一點浪花都翻不起來,這名元境後期的冒險者也不會有危險。
對面這名少年是強弩之末了,自己要防的是他作困獸之鬥,尤其是他的死前一擊。
不光是他,另外六名冒險者同樣是同樣的想法。
他們的年紀比慕哲平和葉弘等人要大很多,修行的年頭也比這三人長得多,早已過了頭腦發熱的年齡。他們很熟練的一點點消磨着對方所剩不多的靈力和體力。
噗!場內終於出現了傷亡。
但怒喊出聲的並不是這慕哲平三人,而是這幾名原本勝券在握的冒險者。
倒地的是正在圍攻葉弘和月洛寧的那六名冒險者中的一人。
這名用棍的中年大漢原本進退有據,每一棍都給葉弘造成了極大威脅,而每一次攻擊他都極有章法,完全沒有冒進,陷入層層圍攻的葉弘對他完全造不成任何威脅。
但此時他已經撲倒在地沒了聲息,他的上下半身幾乎被人從腰部切割成了兩段,大灘流出的殷紅鮮血顯得觸目驚心。
對他下手的人是慕哲平。
儘管面對那名元境後期冒險者的攻擊,他左支右拙毫無反抗之力,但他依舊在留意着另外一處戰圈。
他與葉弘等人分成了兩個戰圈。
這兩個戰圈相隔並不遠,他一直就在等機會。
沒有人想到已經危在旦夕的他,不想着怎樣保住自己的小命,反而還想着偷襲別人。甚至爲了這一次偷襲,他的胸口中了對面那名元境後期冒險者的一道劍氣。
他自己的胸前同樣被染成一片血紅,但他沒有倒下。而那名對他毫無防備,將後背暴露在他旁邊的用棍大漢此時已經成爲了一具屍體。
他這偷襲的一刀同樣極爲突然,事前根本毫無徵兆。
那六名圍攻葉弘與月洛寧的冒險者根本想不到,已經是強弩之末的他,在那名元境後期修行者的壓迫下還能暴起傷人。
毫不誇張的說,看到這一幕之後,剩下的六名冒險者心中除了驚怒之外,更多是震撼。
這到底是怎樣一個少年?
他們沒能看到慕哲平展露出多麼強大的修爲,但他卻一次次在他們意想不到的時刻,用他們意想不到的方式,在他們眼皮底下,讓他們的隊友突然倒下。
這名少年早已不復先前僞裝出來的不甘和絕望,六個人很容易就能看到,無論是面對那名元境冒險者時的節節敗退,還是這一刀偷襲殺死那名用棍大漢,他的臉上甚至自始至終都帶着一縷淡淡的微笑。
遭遇危險的時候他是微笑,偷襲得逞時他還是微笑,他完全沒有因爲眼前的情勢變化而亂了心境。
六人心內不約而同冒出一個念頭,換成自己,處在他的位置,絕不可能做得到他現在做到的事情,更無法保持他這樣的平穩心境。
這個少年,如果能夠順利成長起來,哪怕他的修爲從此停滯不前,以他此時表現出來的心性和心智,假以時日,蒼羅大陸上遲早會流傳着他的名號!
意識到這一點的六人再也不打算留手了,他們必須快速殺死這名少年,哪怕以傷換命!因爲這名少年還活着的現實,令他們心內極度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