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狼緩緩拔出了他的刀,他屬於極境後期的勁氣已經毫不掩飾的向四周鋪散了開去。
他是金屬性修行者,此時四周至少有數十人感到自己渾身如同被砂石擠壓着一般生痛。這種感受彷彿錯覺,但卻又切實存在着。
尤狼和丁七一行人原本就頗受周邊圍觀人羣的矚目,從他們入場開始,就已經不知有多少人在暗暗注視着他們的一舉一動。
而現在,他漸漸亮起的金黃色刀芒,立時便將原本頗爲沉悶的現場氣氛給點燃了。
這些滄城民衆對林四的舉動極爲不滿,因爲林四這個外來者有可能會打破他們過往的規矩。
但之前北方軍的冷酷作風,讓他們一時間不敢隨便出頭。
而現在尤狼的刀,顯然讓所有人都找到了主心骨。
頓時,場內便涌起了呼喊與叫好叫罵之聲,隨後這聲音以極快的速度想着四周蔓延了開去。
頃刻間,四周數萬民衆開始齊聲聲討起林四來。
爲的,是他們的規矩,和他們的敵國‘朋友’。
有一句話叫做法不責衆,林四即便再膽大包天,也不敢公然對這是數萬人出手。
他們需要的,只是一個領頭人。
這一瞬間,尤狼彷彿已經成爲了主宰滄城聲音的人,他高高舉起了金芒四射的長刀,聲音穿透了整個場內。
“你確定,還不讓麼?”
下一刻他面前那名面色緊繃如臨大敵的北方軍士兵如果還不讓路,絕對會被他一刀劈爲兩半!
沒有人懷疑這一點。
“殺了他!”不知誰吼了這麼一聲。
如同魔咒一般,瞬間便開始有人響應他。
“殺了他!”
www. TTkan. c○ 於是這魔咒立即傳到了四周。
“殺了他!”
所有圍觀的滄城民衆如同瘋了一般嘶聲大吼起來,他們的臉上滿是暴戾、殘忍和瘋狂,他們彷彿很想看到鮮血。
“殺了他……”
許多人揮舞起了手臂。
……
尤狼這一刀最終沒能揮下來,因爲林四不會坐視那名北方軍士卒被那樣白白殺死。
哪怕這樣做,能最大程度的挑起北方軍對滄城民衆和幫會的恨意,能讓他接下來的計劃更容易被接受,他也依舊沒有那麼做。
對自己的兵,他向來愛惜無比,哪怕這些北方軍之前是宋振海的嫡系人馬。
“讓他們過來吧。”他的話語很平靜,卻輕易蓋過了所有聲音,讓之前的瘋狂呼喊爲之一頓。
那些北方軍士卒這才讓出了一條通路。
說實話,剛剛尤狼也有點忐忑。否則以他的暴躁脾氣,是不會舉着刀長達兩個呼吸的時間還不落下的。
他也不確定林四會不會真的一時頭腦發熱拿他開刀,萬一對方真的不管不顧呢?到時候他要面對的,可是斬殺過天境高手的存在啊!
所幸,他賭贏了。
林四最終服軟了,他不敢動自己。這意味着,他不敢動自己身後這些幫派。
人羣之中響起了一陣歡呼,彷彿打贏了一場勝仗。而他們則如同滄城的英雄一般,昂首闊步向着林四行去。
“見過殿下。”
最先出聲的人,終歸還是丁七。
他並未行禮,這句話只是個普通的招呼而已。
而除了他之外,包括尤狼在內的其餘數百人,完全就是一言不發,甚至有些殺氣騰騰。
林四面無表情的揮了揮手:“你們有何事?”
丁七含笑問道:“王子殿下……打算怎麼處置這些滄城同胞?”
林四不帶絲毫感情地糾正道:“他們不是我的同胞,他們是南齊人,而我們現在正在和南齊人打仗。”
“但滄城不同。”
“滄城難道不是月國的領土?”
“即便是月國領土,殿下最好也還是要入鄉隨俗。”
“哦?隨什麼俗?”
丁七的話頗爲隱晦:“如果殿下做出什麼讓人失望的事情,也許下一刻,這座城會憤怒。”
“是麼?如果我要處死他們呢?”林四掀了掀嘴角淡淡道。
他此言一出,四周圍觀的人羣一片譁然。
哪怕猜到他可能不會真的那麼瘋狂,但他這句話還是讓許多人無法接受。一口氣處死五千人,這是何等瘋狂的畫面?
林四不敢的,絕對不敢。
丁七的面色變了變:“我實在不希望殿下那麼做,因爲那樣很不明智,後果絕對是殿下不想看到的。”
“我給過他們機會,但他們沒有珍惜。”
你給過機會?你給的那個機會,誰會當一回事?誰會因爲區區一個命令就俯首帖耳大張旗鼓?你以爲這裡是弦城?
丁七心內腹誹不已,但他並沒有將這句話宣之於口。
他只希望林四能自己認識到,任性妄爲的後果是什麼,那不是他能承受的。
“還請殿下三思而後行……”
林四輕輕吐了口氣,似嘲弄般笑了笑:“這一天,有太多人勸我三思後行了……”
他的眼睛注視着前方那對自己怒目而視的五千南齊人,空着的左手緩緩揚了起來。
丁七彷彿已經預料到他將要做什麼,他臉上再不復剛剛的雲淡風輕,取而代之的驚恐和難以置信。
“殺!”林四的左手重重揮下。
剎那間,那五千被捆縛着的五千南齊人被數萬的箭雨覆蓋住了原本的身形。
他們再也無法喝罵叫囂,面對這箭雨,他們毫無抵抗之力的被射翻在地。
“不要!”
“你敢!”
“住手!”
丁七,尤狼等人大聲震喝,然而‘行刑’的北方軍士卒,又怎麼可能聽他們的命令?
他們只是忠實的執行着林四的命令,哪怕這個命令就連他們自己也覺得有些無法理解。
他們沉默着將箭支搭上弓弦,他們冷漠的將箭尖對準了場中那已經血流成河的五千人。
血流成河,哭喊震天,場內瞬間變成了一片人間地獄!
一直到了那五千人之中再無一人能夠動彈,這些士兵才停了手。對他們來說,齊射這種事情絲毫不足爲奇,只不過這次的目標不是敵方軍隊罷了。
但對於滄城的這些民衆來說,這是足以成爲他們噩夢的一段畫面。
整個場內再無一人可以出聲,有的只是士卒們整齊劃一收起弓箭的咔咔聲響。許多圍觀民衆甚至捂住了嘴,一臉呆滯的望着那血腥的場內。
這場殺戮來得極其突然,結束得也極快。
一千名北方軍士兵抽出長刀奔入場內,開始檢查那已經慘不忍睹的現場。收起箭支的同時,檢查是否有人還未死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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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一名身着鎧甲的將領大步跑到林四面前,啪的一聲行了一個軍禮。
“報告將軍,五千三百二十七名南齊賊子已被全部處死!北方軍第三兵團第四第六第九第十第十二師團圓滿完成任務!”
林四點了點頭:“你們辛苦了。”
直到此時,原本像是被掐住了喉嚨的圍觀民衆纔像是突然清醒過來了一般大聲叫嚷鼓譟起來。
太殘暴了,太離譜了!
他竟然直接處死了那五千多人,事先一點徵兆都沒有,就連宣佈罪行都沒有,就那麼處死了五千南齊人,僅僅因爲他們沒有按照命令離開滄城……
他完全置民意於不顧,他的兇殘程度令人髮指,他做事完全就不考慮後果。
這個人,滄城不歡迎。這個人,必須要推翻!
哪怕是由南齊人來統治這座城,也遠比他要好!這個人的存在,遲早會讓滄城的規矩不復存在!
人們開始不斷向前衝去,他們推搡着面前的北方軍士兵,有的人甚至已經開始趁亂揮拳出腳。
丁七一臉失神的望着林四,剛剛那短暫的殺戮,差點讓他懷疑是一場噩夢。
然而撲鼻的血腥和惡臭,觸目的死屍與鮮血都在不斷提醒他,剛剛的一切都是真的。
已經發生了,無可挽回了。
“你……你怎麼敢?”他喃喃道。
他曾經料到這個出身民間,入宮不到半年的年輕王子可能會很衝動,但他沒想到對方已經不是衝動了,他根本就是瘋狂。
他聽到林四再次下令。
“任何人膽敢衝撞軍隊,格殺勿論!”
隨後數萬北方軍齊齊轉身,他們的箭支再次搭上了弓弦,而箭尖則對準了外圍的數萬民衆。
誰也不懷疑林四是否還有再次掀起一場血腥盛宴的決心,剛剛那觸目驚心的一幕已經震撼了所有人。
於是,原本暴怒無比的滄城民衆,再也不敢向前推搡北方軍士卒了。
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法不責衆?對於這位王子來說,根本就是個笑話。
一旦挑起他的殺心,誰也不敢保證他會否直接下令讓北方軍在這城內釀一次屠城慘劇。
他們甚至連聲音都不敢再發出了,他們開始不自覺的後退。
尤狼同樣沒有說話,他發現自己剛剛在那北方軍士卒面前的立威,完全就是個笑話。
他原本準備了許多場面話,威脅的話,狠話……
他原本打算和丁七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然後讓林四看清形勢,最終不得不對他們妥協……
但現在卻忽然發現,那些話已經沒機會再說了,無論說什麼都晚了。
林四根本就不怕他們,他完全不在乎會否和他們撕破臉,因爲他根本不考慮什麼後果了。
和他揮手殺死五千南齊人相比,自己那高舉上空,卻久久沒有落下來的長刀顯得無比可笑與懦弱。
或許,當時在林四眼中,他就像是小丑吧。
他讓他們進來,不是要向他們妥協,只是讓他們來‘見證’的。
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涌起了一股強烈的衝動,想要聯合身邊數百人一哄而上殺了這個王子。此時這個王子身邊,根本就沒有多少護衛,如果出手,應該有勝算吧?
他尤狼還從未如此被人藐視過。
但他不敢,無論這個王子自身的戰鬥力,還是周圍北方軍的虎視眈眈,都讓他不得不努力平息着內心的怒火。
他們這些滄城的幫會成員,原本都是亡命之徒。而此時他才發現,對面這個王子,比他們更像是亡命徒。
丁七緩緩搖了搖頭:“你瘋了……”
林四同樣搖了搖頭,他似乎失去了和丁七對話的興致,只是對面前那個千人隊下達了下一個命令。
“割下這五千人的頭顱,懸掛在北門的城頭上!”
丁七不明白他爲什麼要下達這種荒唐無比又毫無意義的命令,難道就是爲了出氣?爲了維護他自己的威嚴,彰顯他的殘暴?
“你會激怒所有人的!”他說完這句話後,便轉身而去。
尤狼最終沒有再說一句話,和那數百人一起,他狠狠轉過身,大步離開了這裡。
“這次的五千人是個警告,我會再給城內的南齊人一天撤離時間……”林四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傳遍了場內。
他的話沒有說完,但丁七和尤狼都明白他的意思。
一天之後,還不離開的南齊人,會被他徹底殺光。
然而,一天之後,南齊大軍就會兵臨城下了……
他是完全不在乎戰爭的結果了嗎?他知不知道?因爲今天的舉動,他已經得罪了城內所有人?
丁七與尤狼互望了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對方的狠意。
從這一刻開始,城內所有的幫派都會對這個王子以及他的軍隊‘宣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