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燕雲十六州自五代時被石敬瑭割讓給契丹後,便成了宋朝歷代皇帝心頭揮之不去的執念。
宋太祖趙匡胤立國之初,便將收復燕雲地區提上日程。他深知剛經歷戰亂的中原需要休養生息,不願意貿然動武,於是設立“封樁庫”,打算用積攢的錢財向契丹贖回燕雲地區——若契丹同意,便用這些錢來買回燕雲地區;若不同意,便用這些錢來發展軍隊,強行收復。
可惜的是,趙匡胤尚未實現這一計劃便突然離世,“封樁庫”的構想也隨之擱置。
宋太宗趙光義繼位後,對收復燕雲地區的態度更爲激進。他認爲契丹佔據燕雲地區是中原王朝的恥辱,且燕雲地區若被契丹掌控,中原將無險可守。
於是,在滅北漢後,趙光義不顧軍隊疲憊,立即揮師北伐,直逼幽州。
起初,宋軍進展順利,一度包圍幽州,但契丹援軍迅速趕到,在高粱河大敗宋軍,趙光義中箭倉皇逃竄,第一次北伐以慘敗告終。
此後,趙光義仍不死心,又組織了一次大規模北伐,卻因指揮不當、各路軍隊配合失調,再次被契丹擊敗,名將楊業也在此戰中被俘犧牲。
兩次北伐的慘敗讓宋朝元氣大傷,趙光義不得不放棄武力收復燕雲地區的想法,轉而採取防禦策略。
到了宋真宗趙恆在位時,契丹大舉南侵,直逼澶州,宋朝朝野震動。
在宰相寇準的力勸下,趙恆親赴前線督戰,宋軍士氣大振,擊退了契丹的進攻。
隨後,宋遼雙方簽訂《澶淵之盟》,約定宋朝每年向遼朝繳納“歲幣”,遼朝則承認宋朝的正統地位,雙方罷兵休戰。
《澶淵之盟》雖換來了宋遼近百年的和平,但也意味着宋朝暫時放棄了收復燕雲的訴求,以金錢換取苟安。
此後,宋仁宗趙禎和宋英宗趙曙,尤其是前者,被官僚士紳集團架空,沒有了先祖那般揮斥方遒、一統天下的豪情壯志,他們在位期間,宋朝與遼朝的關係相對穩定,雖偶有摩擦,但大規模戰爭並未爆發。
到了宋神宗趙頊時期,他支持王安石變法,試圖通過富國強兵爲收復燕雲地區做準備,卻因變法引發的內部矛盾和對外戰爭的失利而未能如願,最終只能留下一句:收復燕雲者王。
再到了宋哲宗趙煦時期,宋朝雖在與西夏的戰爭中取得一些勝利,但面對強大的遼朝,仍無力改變燕雲地區被佔的局面。
宋朝的歷代皇帝之所以對燕雲地區如此執着,核心原因在於:從戰略上看,燕雲地區多山地,是中原抵禦北方遊牧民族的天然屏障,失去燕雲,北方騎兵便可長驅直入,威脅中原腹地;從經濟上看,燕雲地區農業發達、人口稠密,是重要的財富和兵源產地;從象徵意義上看,燕雲自古便是中原王朝的領土,被割讓給契丹是奇恥大辱,收復燕雲是宋朝皇帝證明自身正統性、彰顯王朝實力的重要標誌。
也正是這些原因,讓宋朝的歷代皇帝始終將收復燕雲視爲己任,從趙匡胤的“封樁庫”到趙光義的兩次北伐,再到後世皇帝的隱忍與籌備,這份執念貫穿了宋朝前期的歷史,成爲影響宋遼關係乃至宋朝國運的重要因素。
直到趙俁登基,又經過了十幾年的勵精圖治,趙宋王朝才終於徹底收復了燕雲地區,完成了大一統,再也不會被人笑話是一個偏安一隅的殘缺王朝了。
如今的趙宋王朝,比歷史上的大明後期只差雲南和遼東,但多了一個河套,實際上已經相差不大了。
以後趙俁終於可以稱趙宋王朝爲大宋了。
事實上,這也一直是趙俁的執念。因爲沒能收復燕雲地區,他始終不願意稱呼趙宋王朝爲“大宋”,因爲他覺得趙宋王朝不配“大宋”這個稱呼。
收到張覺率領手下的三萬多人馬離開平州,出了榆關,北上進入遼西走廊,虎賁軍接管了平灤營三州的所有堡寨以及榆關、遼西走廊等關隘重地,並且宋江和吳用已經開始按照大宋事先制定好的軍事計劃佈置“關寧錦防線”後,趙俁和大宋的大臣全都很興奮。
趙俁此次御駕親征,最不放心的人就是趙佶,沒有人能威脅到趙俁的皇位,更沒有人能威脅到大宋的安全,所以,趙俁便將趙佶帶了出來。
爲以防萬一,趙俁甚至將趙佶唯一的兒子趙桓都給帶了出來。
當初,在遼金之間的戰局還不明朗,甚至是遼國還佔了巨大的優勢的時候,趙俁就斷定了,遼金兩國中,勝利的一方肯定是金國。
趙俁還以此爲由,奪走了趙佶的狀元之位。
老實說,那時趙佶是很不服氣的,他覺得趙俁實在太武斷了,女真人只不過是一羣極度落後的野人,他們怎麼可能打敗強盛一時的大遼帝國呢?
要知道,大遼可是曾經讓北宋王朝聞之色變的強大存在!其鐵騎如風,橫掃北疆,使得中原王朝在其陰影下顫慄不已。
然而,事實卻證實了趙俁的遠見卓識。
女真人以雷霆萬鈞之勢崛起,不僅擊敗了遼國,還一路勢如破竹,幾乎要將遼國的版圖整個吞噬。
這真是趙佶始料未及的。
由這個結果再看當初,趙佶才知道他錯的有多離譜。
如果是他趙佶來當大宋的皇帝,那麼他肯定會選擇聯金滅遼,用以收復燕雲地區。
那樣的話,遼國一定會滅亡,大宋就要跟金國成爲鄰居了,雙方之間不會再有緩衝地帶,而且,金國吞併了完整的遼國,一定會變得空前的強大。
再看金國崛起以後,燒殺搶掠、剜墳掘墓的所作所爲,明顯就是一羣毫無人性的野獸,貪婪狡詐,若與之相鄰,大宋恐將永無寧日。
想到這些,趙佶不禁後怕,暗自慶幸自己並非那個需要做出決斷之人。
趙佶看向坐在龍椅上的趙俁,心中五味雜陳。他這個弟弟,深謀遠慮,每一次決策都似乎能洞察未來,將大宋引向更爲穩固的道路,可以說是,數年之間算無遺策,兵無留行,底定大業。
就像這次,趙俁不僅充分利用了遼金戰爭收復了燕雲地區,還將在大宋與金國之間建立一道屏障,尤爲關鍵的是,只要大宋操作的好,未來遼金兩國就將一直相互消耗下去,而大宋則將坐收漁翁之利,絕對可以說,裡子面子好處全都有了。
更讓趙佶佩服不已的是,截止到目前爲止,大宋並沒有付出多少代價,充分保留了國力,完全可以在接下來三國的博弈當中立於不敗之地。
直到這一刻,趙佶纔是真的服了趙俁,也終於承認,當初由趙俁繼承趙煦的皇位確實比他繼承要好。
心結放下了,作爲大宋宗室,趙佶肯定是收復燕雲地區大宋變得更強大了的受益人之一。
所以,此時的趙佶也很高興,他在激動之餘,向趙俁建議:“今陛下收復燕雲全境,完成大一統,是一件大喜事,臣建議陛下設宴相慶,君臣共歡。”
趙俁雖然不是很喜歡辦宴會,但趙佶說得也有道理,自己都完成大一統了,肯定要慶祝一下,尤其是在後面還有很多很多很多的事情需要處理的情況下。
於是,趙俁接受了趙佶的提議,命樑師成在瑤池殿安排曲宴。
瑤池殿外便是瑤池,碧波盪漾,風光明媚,別有一番風情。瑤池就是一個美麗的荷花湖,水面廣闊,呈馬蹄形,位於燕京皇城宮殿區的核心地帶。瑤池中有一個小島叫瑤嶼,而瑤池殿就坐落在這個島嶼之上。
趙俁君臣在這裡,飲酒屬對,填詞作詩,唱歌演戲,尋歡作樂。
參加宴會的不僅有大宋的趙佶、蔡卞、童貫等一衆宗室大臣,還有蕭普賢女、蕭瑟瑟、耶律敖盧斡、耶律胡盧瓦、李處溫、蕭奉先、劉彥宗、時立愛等“遼人”。殿外高竹崇檜,林木蓊鬱,殿內觥籌交錯,歡聲笑語。御宴所用之器皿,瑰麗無比,光彩照人。美酒加佳餚,韶樂配美女,香氣四溢,猶如天境。君臣歡聚一堂,其樂何其融融。
見到這一幕,不提大宋的大臣如何激動,如何興奮,只說不少遼人,雖然表面上在強顏歡笑,而實際上,哪怕是耶律胡盧瓦這樣的懦夫、蕭奉先這樣的奸臣,在想到昔日無比強盛的大遼帝國,如今都快被宋金兩國給瓜分了,還是不免感到一陣淒涼與無奈。
尤其是耶律敖盧斡。
不管耶律延禧有多昏庸有多無能,把大遼帝國害到了何種地步,哪怕差點賜死他,可這都無法改變耶律延禧纔是他的親爹、纔是大遼帝國的皇帝這個事實。
所以,在耶律敖盧斡心中,不論趙俁做什麼,都永遠比不了耶律延禧。
更何況,趙俁根本就沒爲耶律敖盧斡做過任何事,就算是逼耶律延禧讓位給他,也只是爲了大宋、爲了自己而已。
而且,耶律敖盧斡永遠都不會忘記,趙俁廢掉了他們大遼帝國的皇帝,睡了他們大遼帝國的皇后和元妃以及他的母親蕭瑟瑟。
這都是趙俁給大遼帝國帶來的恥辱。
有朝一日,等大遼帝國復國中興了,他一定會跟趙俁、跟大宋算這筆賬。
這麼說吧,在耶律敖盧斡的心中,趙俁和完顏阿骨打沒什麼兩樣,都是他立志要打敗的敵人。
只不過,現在遼國的形勢實在太差,他都是趙俁手上的傀儡,沒有半點自主權,所以他只能隱忍,在夾縫中求生存、求發展。
‘我要學越王勾踐,臥薪嚐膽!’
酒過五巡,菜過五味,喜歡搞藝術的趙佶,忍不住攛掇趙俁留一份墨寶,紀念一下這個特別有意義的時刻。
趙俁真不喜歡搞這種事,但趙佶說得也沒錯,這確實是一個比較有紀念意義的時刻。
加上又喝了不少酒。
於是,趙俁豪情萬丈地說:“取筆墨紙硯來!”
聽趙俁這麼說,一衆宋遼兩國的大臣,也都興高采烈。他們都想親眼目睹一下趙俁揮毫潑墨的情景。
畢竟,趙俁是很少幹這樣的事的。
那位可能問了,趙俁會書法嗎?
肯定會啊。
在藝術上,原主雖然不如趙佶有天賦,但也是向太后調教出來的,怎麼可能不會書法?
而趙俁的書法就繼承於原主,後來又融入了趙俁的心境,成了趙俁的書法。
當然,趙俁的書法,肯定不具備多少藝術性,只能說,還可以,能看,夠用。
等樑師成帶人鋪開宣紙,
趙佶親自爲趙俁研磨,耶律敖盧斡則像個孝子一般幫趙俁擎筆。
趙俁從耶律敖盧斡手上提筆凝神,屏氣片刻,然後輕輕下筆,接着龍飛鳳舞起來,洋洋灑灑的一篇巨幅千字文,一氣呵成。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好吧,趙俁這篇字,其實比較一般,唯一值得稱讚的就是,氣勢如虹,霸氣側漏。
不過,這絲毫都不影響在場之人讚不絕口。
趙佶第一個捧臭腳:“陛下這草書,如騰猿過樹,逸虯得水,舒展自如,氣勢宏偉!”
耶律敖盧斡人雖小,但可能是已經適應了這種“漢獻帝”一樣的生存環境,他緊接着盛讚道:“父皇草書,或連或斷,既像綻開的春花,又像散亂的珠玉,妙哉!”
童貫說:“陛下草書,像飛鳥出林,驚蛇入草。”
蔡卞說:“陛下草書,像翠鬆臥高嶺,奇石立鴻溝。”
耶律胡盧瓦說:“陛下草書,跌宕起伏,變幻多姿,恰似行雲流水,又似電閃雷鳴,不輸張旭、懷素。”
蕭奉先說:“諸位只看到皮毛耳,縱觀全書,飛動若虎踞龍騰,飄然若風雲際會,汪洋恣肆,氣貫長虹,實是借書法以抒懷也,非胸懷天地者不能爲之!”
一時之間,殿內殿外,讚美之聲,不絕於耳。
趙俁也被捧得有些飄飄然了。
說老實話,誰又不願意聽奉承的話呢,尤其是在自己功成名就之時?
“哈哈哈~”
趙俁忍不住開懷大笑,繼續與羣臣暢飲。
直到趙俁面紅耳赤、醉眼朦朧,蕭普賢女和蕭瑟瑟也不避嫌,而是一左一右攙扶着趙俁去後面的寢宮休息。
——那裡原來是耶律延禧在燕京城中休息的地方。
耶律敖盧斡不動聲色地看着這一幕,心中如刀在絞,怒火中燒……
……